一盞茶還沒有飲完，忽聽有杳雜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我詫異，擡頭向腳步聲處望去，卻見不少女子從外邊的屏風處走進來，細細一看，走在最前面的是紅梅。

我馬上想到是紅梅帶人回來了。

我用帶笑的目光迎接她們，紅梅和衆女子也笑着看我，及至我身邊，她們一起跪下：“奴婢拜見夫人，給夫人道喜。”

“都起來。”揚手請她們起來，我臉上是笑容，就好像很高興的樣子。其實我一點也不高興，我心裡明白我雖然不高興也必須要做出高興的樣子。我知道她們曾經都是我院子裡的人，現在也都回來了。我說道，“謝謝你們迴轉。讓你們受了許多委屈，你們依舊記得我，令我感動。”

“夫人……”紅梅的臉上一片潮紅，聲音似乎有些哽咽，“經過了這許多曲折，奴婢們終於又回到了夫人身邊。”

她的話反倒而引起了我再一次的悲傷，她們回來了，卻有一個人永遠都回不來了，只是我不想提起，我說道：“是我對不起你們，讓你們來回輾轉。以後，我希望我們就好好在一起……”

“是，我們不分開了，不離開夫人了。”紅梅說道，“奴婢原本不該離開，只是……奴婢是爲了另外的事情，不得已……想來夫人也明白，只求夫人不要怪罪奴婢。”

“說哪裡話啊，你的心思我明白，爲我做了那麼多，我永遠記得的，感激你都來不及，怎麼會怪你。如果不是你的努力，我想我不會這麼快就有了今天的。”這些話是我的肺腑之言。真的是十分感謝紅梅的，若不是她提供線索，我如何能夠知道那麼多？“如今見到你們，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紅梅，以後不管發生什麼，我想我不會讓你離開了。”

“多謝夫人，能夠爲夫人做點事情，盡一份力量，本來就是奴婢的職責，當不起夫人的感謝。倒是奴婢要感謝夫人的寬容大度，不計較奴婢的過失。”紅梅誠心誠意地說，彷彿錯誤在她身上。

我暗中嘆息，她的這份心意我會記下，以後的日子還長，我自然會回報於她。不想難過，也不想再多說什麼，我直接吩咐：“如今你們都回來了，我們還是以前的老樣子吧，該是哪裡的依舊去哪裡，你們各自安置去。以後……還是之前的規矩，另外還有，不許多事，不許多嘴，不管我們的事情，不要去參與，本分做人，低調行事。”對她們說這些話，我突然想起我還沒有囑咐王良，讓他也提醒那些男僕，以後謹慎從事。對於我，這些真的很重要了，我不想再有任何事端。

“是。”她們一起答應。

我又說道：“好，那就這樣，你們都去安置。一會兒了，找翠屏領賞。”

“多謝夫人。”

她們對我施禮，然後轉身一一退出去。到最後還有兩個人，一個是紅梅，她是我身邊的人，自然不會出去，但另外一個人讓我疑惑，她是多出來的，一直低着頭我竟然沒有分辨的出來。看着她楚楚動人的眉眼，那份嬌柔的模樣讓我心生難過。沒有等到她開口，我溫柔問她：“雪蘭，你有事麼？

”我的問話讓雪蘭一顫，眉眼急速地眨動，顯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合適。

她還沒有找到合適的話說明，紅梅替她說了出來：“夫人，衛夫人遣人傳話的時候，她自願請求到夫人這邊伺奉，衛夫人允許，所以她隨我們一起來了。”

紅梅的話音剛剛落地，她對我跪下：“蕭夫人，奴婢之前常常聽妹妹說起夫人的好……只是她無緣伺奉夫人了，就讓奴婢替代她伺奉夫人。奴婢粗魯，就讓奴婢做一個粗使的丫頭，供夫人譴差。奴婢最拙，許多話也說不出來。奴婢在此也感謝夫人讓妹妹的冤情得以昭雪。”她的話讓我心裡一陣刺痛。看到她，就如同看到雪梅，我真不願意讓她留在我身邊，我實在不願意時時難過。只是她這般誠懇的話，我如何拒絕說不要她？派她做粗使的丫頭，我又如何對得起雪梅？

默默嘆氣，我說道：“難得你如此有心，就留在我身邊，做雪梅之前做的吧。”

雪蘭大喜，對我叩頭稱謝：“多謝夫人成全。”

“不必如此，快快起來。以後就隨便一點，不要總是行此大禮。”我把目光轉向紅梅，“雪梅以前做的，現在就交給雪蘭，她還不知道，一切由你安排。”

紅梅答應：“是，夫人。奴婢帶雪蘭先去安置住處。”

我點頭，看着她們出去，只是發證。在紅梅她們被帶走的時候，我是一種冷清的感覺，彷彿一切都被掏空了一樣，如今她們又迴歸，我欣慰是有的，卻也有了一種堵塞的感覺，好像那裡那裡都滿滿的。

素凌對我笑道：“小姐，這下子我們這裡又熱鬧了。”

我面無表情：“熱鬧……我本不喜熱鬧，是這王府讓我走進熱鬧，突然又把熱鬧撤銷了的，現在突然又把這份熱鬧歸還於我，我反倒而有些不願意接受。素凌，實際上還是人少些，清清靜靜的好，不是嗎？人多嘴雜，想不到的事情也多，反倒而不好。我雖然不能不接受這一切，但心中總歸對旁人帶了一份防範，唯獨你，永遠是我信任的人。以後還是請你多多注意，也只有我們兩個爲自己謹慎了。”

素凌回答：“不勞小姐吩咐，素凌都知道。我做不成別的，幫不了小姐，但做小姐的一隻眼睛還是可以的。”眼睛……眼睛的重要想來所有人都知道。素凌也不是說說而已，一直以來她也都是這樣做的。她的話讓我不由對她又多了一層依賴，我不由想到，若那一日她離開我的身邊，我少了她這隻眼睛，眼前是怎樣的黑暗？

忽然外邊門上的丫環來報：“稟夫人，藍夫人遣人來了。”

“哦？”不知道她這個時候派人過來是什麼事情，我忙吩咐，“讓她進來。”

原來是紅蓮，走近我她就急忙跪下：“奴婢給蕭夫人道喜，恭喜蕭夫人復位。”

“起來回話。藍夫人遣你前來，有何事情？”藍夫人也是低調的人，她到過我這裡極少的幾次，平素有事也是遣丫環過來告知。此次雪梅的事情牽扯了許多，連她小產的事情都暴露出來，我不知道她在得知自己腹中的孩子是被人所害後，心

裡怎樣難過。本來我也想去看看她的，卻因爲一再的猶豫沒有去。她遣人來，不知爲何，我急於知道。

紅蓮起身，笑吟吟從袖中拿出一物：“我家夫人說了，恭喜蕭夫人復位。找不出旁的東西作爲賀禮，特意送來她的一對繡品。我家夫人說了，蕭夫人遲早會用上的。”

素凌從她手中接過來，我看到是被一塊錦帕包裹的東西，不知道是什麼繡品。不管是什麼樣的繡品，我明白都是極其精緻的繡工。我說道：“好，我收下了，回去後帶我謝過你家夫人。告訴我，我改日在登門去看她，讓她好好保重身體。”藍夫人在得知自己的孩子是被人所害時，還能夠有心惦記我，我真心感謝她。

紅蓮對我一拜：“蕭夫人的話奴婢一定帶到，奴婢這就回去。”

“稍等。”我對素凌吩咐，“紅蓮如此有心，賞。”

紅蓮忙搖手：“不了，每次過來蕭夫人都有賞賜，奴婢受之有愧。”

我微笑道：“難得你有心給我道賀，我大喜了，你也應該沾沾喜氣。”

紅蓮知我這是玩笑話，也知道我是誠心誠意，來我這裡次數多了，她也不陌生，笑道：“謹遵蕭夫人之命，那蕭夫人的這個喜氣奴婢一定要沾了。”

素凌笑着我銀子遞到她手裡：“既然如此，可要拿好了，不可以弄丟的。”

紅蓮笑：“素凌姐姐的話我自然會記下，這銀子我不光不會弄丟，也絕對不會花出去的，留着，讓這喜氣永遠伴隨我，能給我帶來好運氣呢。”

我微笑着看她們兩個說話，心情十分舒暢。無論怎樣，給別人帶來開心我也會跟着開心的，有一句話說的是：送人玫瑰手有餘香。我越來越知道對別人好自己能夠收穫快樂，我也希望我一直能夠給別人帶來快樂。

紅蓮走後，我讓素凌打開了錦帕，原來是兩件小孩子的兜肚。一件桃紅的的底色上繡着一池碧水，裡面荷葉田田，菡萏吐蕊，有活潑靈動的魚兒嘻嘻和憨直的青蛙跳躍，池邊有一孩童執釣竿釣魚。另外一件翠綠的底色上繡着一彎七色彩虹，色澤嬌豔，妙趣橫生，彩虹中有若隱若現的仙女舞蹈，衣袂飄飛，恍若有佩環叮咚和歡聲笑語傳出。旁邊有一活潑可愛的嬌俏小女孩，腳旁是一直憨厚的小貓，她站在地上仰望，甜美可人的小臉上有兩隻甜美的酒窩，顯着紅暈。整副圖案神態逼真，惟妙惟肖。

這兩件繡品，也只有藍夫人才能夠繡的出來吧。我看着，其中的一件十分熟悉……突然想起這件紅色的兜肚我是見過的，在我最初來王府的時候，在藍夫人處見過，她是準備給她未出世的孩子的，如今卻到了我的手上……

我心中明白，藍夫人當初是備下了兩件兜肚，只待她產下嬰兒了用。不知道肚子裡的嬰兒性別，所以準備兩件，紅男綠女，無論怎樣都有一件是用得上的，卻沒有料到那一件也沒有用。

看着它們，我想象得到藍夫人的心情了。

如今藍夫人把兩件兜肚送給我，我知道她是好意。只是我……我將來能用個得上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