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兒，老王爺過世，這麼久的時間，這麼多的事情勞累，想來你就是來回的奔波傷心，令我實在放心不下。你看看，你果然憔悴許多。”蕭義兄沒有顧及到素凌表達了什麼，也不管身邊的人怎麼看，心思完全在我身上，目光也一直在我身上，說話的語速極快，恨不能將我摟在懷裡給以安慰的那種，令我心跳。

說完又嘆氣，我看到他的目光中又有了憂心忡忡。此時我徹底明白，他——確實爲我而來，旁的都不在他眼裡。

“哥哥，只是這連日睡眠不好而已，妹妹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哥哥不必擔憂，過幾天我自然會好。”我努力地對他微笑，“多謝哥哥掛念。”我看到他亦是清瘦許多，卻不知道原因，難道是因爲牽掛我麼？

蕭義兄鬆了一口氣：“玥兒，爲兄無法常來常往，不能總是看到你，自然擔心。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希望你以自己的身體爲重。這王府，人太多了，每個人都自有屬於他們自己的利益，而在自覺或不自覺中傷害到旁人，你要提防。還有，睿靖王爺也會因爲這許多的繁雜事情，有時候會忽略你，希望你也不要放在心上。玥兒，爲兄也是孤苦伶仃，唯有你一個親人，所以我希望你好，一切都好。你懂麼？”

蕭義兄語出肺腑，這般的惇惇告誡，令我感動。從我們認識以後，他的心裡就沒有旁的麼？我不知道，更無法明白，至少，他該明白素凌的心跡啊。素凌一直跟着我，和他相處了那麼久，對他處處關懷，他爲何視而不見？我想把這件事情說開，卻不知道爲什麼一直說不出來，那怕現在，我亦無法出口，只是覺得心裡亂，亂……

我看着他，緩緩說道：“哥哥，有你存在，對玥兒來說，實在是幸運，這一生的幸運，玥兒在這人間。真正的親人也就是哥哥，難道哥哥還不明白麼？”我想他是明白的，某種程度上，我們是同病相憐，“哥哥對妹妹的好，妹妹自然心中雪亮。只是，哥哥，妹妹也希望你過得幸福快樂。”

玉軒堂不能算得上富麗堂皇，卻也豪華無限，一應傢俱俱全，寬敞明亮。那邊爐火熊熊，令這個空間溫暖宜人，香爐裡的檀香青煙嫋嫋，有細細的馨香充斥。就是是這樣的環境，我和蕭義兄對坐在八仙桌的兩邊，喝茶，閒話家常，推心置腹，我們都希望把這一份美好的時光留住。

他看着我，淺笑：“妹妹，幸福是什麼，對我來說，一點點小小的人間之暖就是幸福，哥哥很知足。比如就現在，和玥兒對坐，品茗聊天，就是幸福了。”他的臉上是真正的滿足，我看得出來。

我的臉上揚起陽光一般的燦爛，我也是他這般想法，我也是他這般心情。只是，這種幸福都是極其短暫的，說不定轉瞬即逝，留下的就是心中遺憾。若是想要久長，就是讓心中刻下這個瞬間，把它定格，如畫一般的留住，讓今後的人生裡可以重新溫習，用帶着暖意的心細細揣摩，品味，這樣纔是雋永。我懂。我不是貪婪的人，所以我用淡然，坦然的心接受。

我只想用心享受現在的時刻。

我還是把我想要說的話說了出來：“哥哥，妹妹同樣喜歡這種幸福，和哥哥在一起，沒有旁的干擾的幸福，寧靜，安逸，只是又能夠有多久的停留？哥哥，妹妹更希望你有一份能夠在你心頭時時流動、只要你一個觸及就是甜美的幸福。哥哥，給妹妹一個嫂子，讓妹妹回到哥哥那裡的時候，看到哥哥身旁有一個溫良賢淑的女子，這對妹妹來說，更是一種安慰。”我笑着，說的極其誠懇。

我看到我的話令蕭義兄的眉宇間有淡淡的失落，他淺淺地笑：“玥兒的意思我明白，只是，這世上，能夠曉得自己之心的人太少，和對方在一起如同隔着一層霧氣，這種無法深沉的觸摸會幸福麼？如同這音律，須得知音，否則，再美，也是一種虛無。”他又輕輕一嘆。

幸福，若不能真切地觸摸，或許是一種悲哀吧，我知道蕭義兄話中的意思。他的話音落地，我一時無話，房間裡陷入短暫的沉默。一片寂靜中，爐子裡的炭火唯有細細之聲，在那邊不解人間悲歡離合的愁苦。他的嘆息又勾起了我心中的感嘆，經不住吟道：“心若相系一縷音，遙相呼應萬重雲。知音無畏渺無影，一腔愛，一顆心，一縷清風，一瓣魂，留住韻律在胸中。多少往事夢中行，淡然回首眸中明。情節無有淺和輕，一條線，一根針，對摺兩端到永恆。”

蕭義兄眸中閃出熠熠光芒：“玥兒，無論爲兄想的是什麼，你總是深刻到一目瞭然，令我感動，也令我覺得沒有超越。這一生，能夠有妹妹存在，爲兄覺得值了。”他的話明淨如水，直訴胸意，到叫我覺得自己莽撞。

我只能笑：“玥兒不過一時感慨罷了，又有多少真實？只是，哥哥，妹妹會存在，也只有哥哥的終身幸福纔是妹妹心裡最重要的。期待哥哥有一日能夠讓妹妹真正覺得心滿意足。”

他的笑變得僵硬，話語亦有了艱澀：“哥哥明白，只是這解音之人，一輩子能夠尋得到幾個？”

知音……若輕易就有，也就不叫知音了，不過這樣的話我不能出口，我更不能說什麼來解脫他，卻也在此時，我聽到了腳步聲，擡眼就看到素凌正轉過屏風向這邊走來，我暗中鬆了一口氣。

素凌手裡端着托盤，邁着輕捷的腳步走來，我看到托盤中是幾樣精緻的糕點，她走近，將托盤中的糕點輕輕放在八仙桌上：“小姐，蕭公子，請慢用。”我看到她的目光有意無意掃往蕭義兄，我很明白今日她的手藝不是爲了我，而是爲了蕭義兄。

我也對蕭義兄笑：“哥哥，難爲素凌爲我們準備這糕點，一定要多吃一些纔不辜負素凌的心意。”

沒料到蕭義兄突然起身：“玥兒，爲兄在這裡耽擱了這許久，天色不早，爲兄該走了，改日再來看望妹妹。”他的話實在出乎我預料，想來是我的這首《天仙子》令他傷感，再加上時間確實不早，纔想到要走的吧。同時，我看到素凌的臉上瞬間失色。

我忙道：“哥哥，縱然要

走，也不差這一刻的功夫，將點心用過再走不遲。”

他卻搖頭：“留給妹妹慢用，哥哥真的該走了，再做逗留天色就要黑了。”

我看到他態度絕決然，忙說道：“那也請哥哥稍等。”又擡頭對素凌說道，“蕭義兄到來這許久，你們卻不曾叫醒我，就這般的耽擱……去把這些點心裝起來，算是我的心意，就請哥哥帶回府在慢用。”

素凌聽我這般吩咐，臉上露出喜色：“遵小姐之命。”看她如此，我心中總算寬慰一些，我知道我不能辜負她對蕭義兄的心意。

蕭義兄卻說道：“不勞妹妹這般安排，爲兄回去一應都有的。”

我不容他推辭：“玥兒都知道，只是這是玥兒的心意，哥哥要帶着。”素凌所做的這些點心都是我和她在蕭宅的時候，她做過給我們吃的，蕭義兄曾經連連誇讚，如今素凌又全數做了出來，蕭義兄一心在我身上，或許沒有懂得，而我又怎麼會不懂？我明白這是素凌的心意，然而我不得不這樣說，讓蕭義兄帶上。

他聽我如此說，果然順從：“那就聽妹妹安排。”

一切都在素凌的打點下完畢，蕭義兄起身，我又對素凌吩咐：“代我送蕭義兄出門。”

素凌答道：“是，小姐。”

看着素凌跟在蕭義兄身後，兩個人的身影消失，我心中說不出的滋味。他曾經說過，這王府不同於一般的所在，他來往頻繁不太合適，他的話我懂。可他還是在剛剛來過一次又來，爲我而來。我明白他對我的心，而我卻有微微的不安，就算我們都光明磊落，若是尹旭多心又該如何呢？還有那些背地裡等着尋我不是的女子們，若她們有朝一日知道蕭義兄並非我的親兄長，會這樣說？是不是拿這些詆譭我？和蕭義兄一起說話，我們之間確實有親近之感，只是……卻有了好多的忌諱，所以不能暢所欲言了。

我知道，我這一生，和蕭義兄就這般的光景，那怕他心中對我情有獨鍾，那怕我對他念念不忘。看到素凌和他一起，我竟然莫名的有些嫉妒，我明白我這種心態不夠正常，卻也無法清除。

怔怔地，心中說不出的失落，說不清的滋味，翠屏走近我：“夫人，這麼久以來，你都沒有好好休息，也就今日安安穩穩睡了這半天，別在這裡悶坐，還是回暖閣裡休息吧。”

我起身，說道：“好，我們回去。”

同翠屏回到了暖閣，我坐在那把梨花木躺椅上，問翠屏道：“我睡了這半日，可曾還有別人到來，或者還有旁的事情麼？”看翠屏的表情，我總覺得翠屏還有其它的事情，所以這樣問她。

翠屏回答：“紅梅來過一次，說是看看夫人。我言說夫人正在休息，她就回去了，她說是明天在來。”我一下子坐直身體，紅梅到來？她或許就是單純的過來看看我，可她卻這般直接地說明日還來，就不一般了。

我忙對翠屏說：“現在沒事，你去端陽院把紅梅叫來，就說我也想見見她。就現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