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兒，本王要過去看看。”他說着輕輕把我的頭放在枕上，然後起身，“你安心睡，不必擔心。”而我，又怎麼會不擔心？

我赤裸着身體擁被坐起來，再一次輕輕喚他：“王爺……”我有些不知所措，我知道若不是老王爺危急，是不會有人在這般時候呼喚他的。我眼前出現老王爺昔日虛弱的面容，不知道現在的他情形如何，還有二太夫人，她那般精心盡力的服侍在老王爺身邊，看到老王爺那樣情形是不是嚇着了呢？我的一顆心懸着，不知道怎麼好，只是用驚慌的眼神看着尹旭。

尹旭急匆匆地穿戴完畢，回頭用安慰的眼神看我：“玥兒不必擔憂，老王爺是舊病，之前亦有過這樣情形。你安心躺下休息，等我料理好了過來陪你。”他的話是這樣說的，口氣中並沒有絲毫輕鬆，顯見他的擔心。

我無法多言，亦不知道該和他說些什麼，只是對他點頭，表示我明白他的意思。看着他匆匆走出去，我坐了片刻躺下去，卻沒有絲毫睡意。

尹旭走了，是因爲老王爺病重，他不得不離去。而我，不知道是因爲老王爺病重的原因，還是尹旭帶走了所有的溫暖，我覺得一陣陣寒意襲來，如同浸泡在寒水裡，從外到內，一點點漫入骨髓，更有一種不詳的感覺深深籠罩。我緊緊擁着被子坐起來，看幔帳外燭臺上那閃閃爍爍的燈光，因爲是深夜，無人剪去燭頭上的燈花，那燈花帶着針尖一樣大小的星火一動不動，所以燈光幽暗，是一種詭秘的氛圍，我突然有些害怕。

我想起了死去的翠雲，想象她死去的慘狀，沒有生息的面容，冰冷冷的僵硬……我並不怕死，我知道人的最終歸途就是死亡，就是墳墓，可我還是駭然着活着時想象死亡的悲慘。

我又想到了老王爺，記得曾經有一次去請安，看到他睡着了，是氣息奄奄的樣子，一旁守了很多奴僕，個個都斂息靜氣，神情蕭然，二太夫人亦是靜靜地坐在一旁守着，當時那種情形給我的感覺如同大家在爲逝者默哀，我對我的那種感覺腹誹了很久，之後好多天才把那種壓抑的心情驅除。

如今老王爺一定是十分危急了的，不然不會在這種時候驚動尹旭，只是……有多危急？我不知道，我只是擔心着，憑空想象，亦暗暗爲老王爺祈禱，希望他轉危爲安。

總是胡思亂想，我再坐不下去，於是穿衣起牀。臨於窗前，隱隱約約看到外邊真的一片銀白，而雪花似乎猶自輕輕地飄落，我不知道這雪還要下多久，明天會是怎樣的天氣。

在我的凝神中，忽聽外邊輕輕有腳步聲傳來，我的第一個意識是尹旭回來，於是忙扭頭看，卻是素凌輕輕走了進來。她依舊輕輕走到我身邊：“小姐，如此寒夜，就這樣站着，不是要着涼的麼。”我看着她眼裡的關切和擔憂，想來她不僅僅是對我的擔憂，還有更多的疑惑。

對她，我無需隱瞞，我牽了她的手走至牀邊坐下去：“老王爺病重，這般

的將王爺叫過去一定不是什麼好兆頭，我擔心，素凌……”看着素凌，我想我的目光中一定是求救的意味。

素凌緊緊攥住我的手，似要傳輸我安心：“小姐不必太多擔心，老王爺吉人天相，不會有大礙的，就算一時危急，總會挺過來的。”她就那樣看着我，目光中含着安慰。我亦看着她，感覺心中一片溫暖。和她在一起，她就像我的姐姐，總是給我關懷，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安慰我，讓我心安。

我看着素凌，腦海裡掠過老王爺昔日情形，他的身體一直不好，若是突然加病的話，真的很難說……我嘆口氣：“老王爺的身體一直很差，若是有新的病症，確實不好。”

素凌輕輕拍我的手：“小姐一直都希望別人好，希望大家能夠平靜安樂，然而那些事又怎麼是我們的心意所能夠達到的，無論怎樣，都希望小姐順其自然。”我眼裡帶着讚許望着素凌。

“你也這般的智慧坦然，都懂得了。”我由衷地誇獎她。

素凌低了頭，不好意思道：“這話不是小姐之前說過的麼，素凌不過是看到小姐擔憂，忘了自己說過的話，我把這話拿出來再說與小姐聽的。”

我默默點頭，承認，我一直都抱着坦然淡定的心態面對這一切的，不知道爲什麼突然覺得心神不寧。靜靜的夜裡，外邊的天空飄着雪花，我和素凌都不再說話，就這樣偎依着坐在一起等待，我不知道我等待的是什麼了，卻只能是等待。

還沒有一盞茶的功夫，外面突然響起激烈的敲門聲，我和素凌都嚇了一跳。素凌忙起身：“小姐，你且安坐，我去看看。”她說着走出去，而我只是對着她的背影無法收回目光，我想無論是誰也都是爲老王爺之事，我的心裡一片空落。

我沒來得及多想，卻聽的外邊一片混亂，有人高聲叫道：“把給老王爺做湯的人都交出來。”如此囂張的喊叫讓我轟然一驚，已經顧不得什麼，忙走了出去。

是王府的總管帶着人來，見了我還是有點驚秫。那總管忙跪下：“稟蕭夫人，老王爺危急，太醫查出是老王爺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所致，所以凡是給老王爺送東西吃的人一律審查。今晚蕭夫人處亦有人給老王爺送湯，那些人要帶走接受審查，這是太夫人命令，請蕭夫人准許。”

我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外邊是沉沉的夜，還飄着雪花，門口有冷風穿堂而過，我心中生出怒氣，不知道是因爲他們這樣魯莽的做派，還是因爲對老王爺下手的人。老王爺身體一直不好，王府的事情都撒手不管，若是有人對老王爺下手也是有別的用意。太不應該了……通過老王爺之身陷害別人……是誰，是誰這般狠毒？

我看到我凌霄院所有的僕人一起聚攏了過來，是的，這樣大的動靜，沒有人會聽不到。我從人羣中搜索，看到雪梅就在我身旁不遠的地方，身體似乎在瑟瑟發抖，我知道今晚是雪梅爲老王爺送湯。這兩日我帶了素

凌和紅梅出去，一定是雪梅去送湯的。只是我相信問題不在我這裡，我做給老王爺的湯，那些藥材是我親自看過，做湯的人一直是素凌或者翠屏，送湯的人一直是雪梅或者紅梅，不過今晚的事情，紅梅因爲跟我外出而逃過了這一劫，她沒有送湯更沒有參與送湯。

看眼前的情形，我若是不把人交出去接受審查，那陷害老王爺的人就是我了，而我卻知道一定是有人在陷害我，在我剛剛從外出踏進來的時候就有人陷害我。

我聲音冰冷：“要怎樣審查？這湯是我要人做的，做了很久了，老王爺用過感覺很好，並不只是今日一次，因何說是我這裡的過錯？是要我去接受審查的麼？”

總管忙磕頭：“請蕭夫人息怒，奴才不敢，奴才不過是奉命行事，要……要那做湯之人和送湯之人去接受盤查。”他不敢擡頭看我，就那樣匍匐在我腳下，我因爲氣極並沒有叫他起身，就那樣看着他。

我身邊的丫環，貼身的，一共四個，素凌是我帶進來的，另外翠屏算是這院子裡的一個管事，紅梅白梅亦是緊緊跟隨我的，給老王爺做湯之事，也就我們這幾個人的事情，難道說是我這裡的人做了手腳？我斷然不信，只是這事情蹊蹺，老王爺出事並不是虛的，我能保證什麼？

我又說道：“給老王爺做湯之事都是我親手在料理，若說有什麼差錯也是我的差錯，就請總管盤查我。”我不能就這樣輕易的把我的人送出去受苦，我還是相信她們都是無辜的。這一刻我很後悔我的多事，若不是我的多事，又怎麼會有這等麻煩？看來這好人是做不得，好心亦是不能有了。

總管忙說：“請蕭夫人恕罪，奴才是要帶那做湯之人和送湯之人去接受太夫人詢問的，奴才不敢違抗。”

“小姐，那湯是我做的。”素凌一直就在我身邊，此時突然說話，“就讓我跟總管大人去吧。”

“不是，今晚這湯是我做的，還是我跟總管大人去接受審查。”翠屏走前一步，把素凌掩在身後，“湯是我做的，就請總管帶我去見太夫人。”

“不不，是……是我給老王爺送湯……”白梅一旁說道，聲音裡帶着難過。

那總管擡頭看我，我揮手示意他起身，他對我拜了一拜後起身，看看我身邊的人，躬身道：“蕭夫人，這人……不是奴才要這樣做的，是老王爺出事，所有人都要這般接受審查，端陽院那邊接近老王爺的人也都要接受審查的。”我知道總管說的是實話，老王爺若是有事，身邊所有人都有了一份嫌疑，都會受到質疑，我懂的。此時若我硬是不許他把我身邊的人帶走，就是我的不是。而我……我把目光投向素凌，翠屏，還有白梅，我不忍她們去接受那種帶着侮辱性質的盤查，卻不知道該如何爲她們辯解。

就這樣僵持下去終究不解決任何問題，只能是讓這所有人跟我站在這裡驚慌，我說道：“我的人都在這裡，你要帶誰去審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