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語恬坐在沙發上摸了摸秦之遙的肚子，小聲問：“是兒子還是女兒，查了嗎？”
秦之遙臉上浮起笑容，搖搖頭：“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我都喜歡。”
向語恬笑了笑：“是啊，你喜歡就好。”
秦之遙的笑容裡有了些許羞赧：“他也喜歡。”
向語恬聽着廚房裡熟練的切菜聲，寬慰地笑了笑。
母女兩個說了半晌話，才聽見敲門聲，夏之末圍着向語恬的舊圍裙出現在門口，向兩人笑笑。
“媽，遙遙，吃飯了。”
他及其自然地走進門，扶起秦之遙，攙着她向飯廳走去。
飯桌上，向語恬看着一桌子秦之瑤喜歡的菜色，看向夏之末的眼神中笑意愈發濃重。秦牧在旁邊看着，滿臉不自在地咳嗽了兩聲，換來向語恬一個小白眼。
秦之風瞟一眼自己爹，又瞟一眼自己媽，再瞟一眼正在給自己姐姐挑水煮魚的姐夫，默默地翻了個白眼，低頭吃飯。
向語恬看看對面正給秦之瑤往碗裡夾菜的夏之末，笑得更加像個彌勒佛。人老了，總是希望兒女能過得好一些，如今親眼看着女兒幸福，更是他們求之不得的事情。
夏之末根本沒注意到自己丈母孃那邊笑眯眯的視線，他只顧着將水煮魚裡的刺挑出來，再把肉放到秦之瑤碗裡。隨着秦之瑤的肚子越來越大，她的口味也越來越奇怪，原來喜歡吃的東西，如今一見到就想吐，倒是從前根本不碰的辣椒，如今是頓頓缺不得，他沒辦法，也只能自己親自上陣，洗手作羹湯。
秦之瑤安心地吃着夏之末夾到她碗裡的菜，再看看桌上埋頭吃飯的幾個人，秦之瑤突然覺得有些不自在。想到自己許久沒有回家，就連自己的房間也感到生疏和不安，秦之瑤心裡有些發酸。她知道對現在的自己來說，和夏之末的家纔是真正的歸宿，可是看到父親和母親頭上的白髮，放到嘴邊的食物又有些食不下咽。
她忽然沒有了食慾。也是要做母親的人，又怎麼會不知道母親的擔憂和期盼呢。秦之瑤在心裡嘆了口氣，展開笑臉，帶着一點兒撒嬌的口氣喊：“媽，爸，之末做的水煮魚很好吃，你們也嚐嚐嘛！”
話音未落，坐在她右手邊的秦之風就放下了筷子：“姐，咱傢什麼時候有人喜歡吃辣了？”
秦牧急忙一拉兒子，笑呵呵地說：“沒什麼，挺好的，就是要經常換換口味，是吧？”
向語恬也笑着橫了秦之風一眼，說：“這孩子就是寵壞了！遙遙，你不知道啊，我跟你爸，今天下午還去了你以前的幼兒園，哈哈，可真是一點兒都沒變！”
秦牧也笑着搭腔：“是啊，還記得你小時候啊，最喜歡那個大象的滑梯，一趟一趟的，滑起來就沒完！那個時候，你還就那麼小小的一個……”
他說着，渾然不覺自己的臉上已經出現了微微淚光。秦之遙看在眼裡，心裡又是一陣酸楚。
“爸，媽，我也好久沒看過以前的照片了，一會兒我們一起看看過去的照片吧？”
向語恬和秦牧對視一眼，神色間都有些寬慰。
人老了，最怕的就是寂寞，誰不盼望自己的兒子女兒就能在身邊陪着，每天都能見到面呢？可隨着孩子們一天天長大，有
了自己的家，這種陪伴，漸漸也就變成了兩個人的相依爲命。說習慣，其實也習慣了，只是總還會盼着，什麼時候能一家人坐在一起，哪怕吃頓飯。
只是後來，常常能陪着他們的，也就剩下了從前的舊照片們。
一頓頗有些食不知味的飯吃完，夏之末主動攬下了洗碗的工作，把秦之瑤扶到了沙發上坐下，就退回了廚房裡，把時間留給那一家人。秦牧從房間裡拿出了厚厚的相冊，獻寶一樣放到秦之遙的手裡，順便趕走了鬼頭鬼腦在旁邊看熱鬧的秦之風。
“看看，你從小到大的所有照片，全都在這兒呢！”
向語恬擦了擦眼睛，也笑着指了指相片。
“你還記得嗎，那時候你一歲半，我和你爸帶你去公園玩兒，春天，公園裡的杜鵑花開得特別好，就在那個石拱橋跟前，給你照了一張……”
秦之遙看着泛黃的照片上那圓嘟嘟的小嬰兒，眼中不覺盈起淚水。秦牧見狀急忙翻過一頁，指着另一張照片說：“你小時候特別喜歡跳舞，還特別喜歡那種窗簾布似的的裙子，絨絨的，手感特別好，兩三歲就自己在那兒跳啊跳，還說什麼，這是天鵝，那是蝴蝶，記不記得？”
秦之遙笑了笑，不敢點頭，唯恐一點頭，眼淚就會掉出來。
向語恬邀寵一般又翻出來一張：“這個，你還記不記得，那年春節，咱們一家人去趕廟會，你一路走一路吃，什麼都想要，結果呢，吃不完不說，吃了多少，第二天就拉了肚子……”
“還有這個，第一次帶你去游泳的時候，你看到水爬得不得了，說什麼都不肯下去，結果呢，你媽強行把你放到水裡，你那一通撲騰，結果，咱們一家人都是溼淋淋的了，你又喜歡上了，到最後走都不肯走了……“
“還有……”
“這個……”
照片上和那個孩子站在一起的兩個人，一個年輕美麗，一個英俊高大。如今，他們褪去了那年輕又美好的模樣，臉上的笑容和眼裡的愛，卻從來沒有變過。
看過一張又一張照片，照片裡的人從嬰兒變成女孩，從女孩變成少女，彷彿就這麼幾個小時的時間裡，他們就已經走過了所有絢爛的似水年華。
眼看着時鐘指向了十點，秦之遙的臉上已經出現了些許的疲憊，夏之末有些坐不住了。
“遙遙，我們……”
秦之遙看了他一眼，點點頭。一晚上沉浸在懷舊之中，太多的感傷並不利於小生命的成長。她扶着肚子站起來，拉着向語恬的手，眼睛又一次忍不住紅了。
“媽，我以後會經常回來看你們的，你們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
向語恬也看出了女兒臉上的疲憊，有些傷感地擦了擦眼睛，勉強笑道：“好孩子，你多休息休息，這還懷着寶寶呢，更要注意啊。”
秦牧也插話說：“就是啊，你可要知道，當初你媽懷你和你兩個弟弟那幾年，我可是連一點兒東西都捨不得讓她拿的。”
夏之末聞言，將秦之遙攬到自己身邊。
“爸，媽，你們放心，遙遙在我身邊，就和在你們身邊一樣，我會好好照顧她的。天太晚了，我們下次再來看你們。”
向語恬的眼睛又有些紅了：“遙遙，我看得出來，末末對你很好，媽就放心了
……”
“媽！”秦之遙一陣心酸，“我會回來看你們的，相信我。”
向語恬點點頭，看着夏之末輕手輕腳把秦之遙扶上車，替她繫好安全帶纔去上車帶她離開，終於放鬆下來，靠在秦牧身上，嘆了一口氣。
秦牧同樣看着汽車消失的方向，無聲地摟緊了懷裡的妻子。
車上，秦之遙一晚上消耗了不少心力，幾乎上車就睡了過去。夏之末無奈，只得開大空調，將自己的衣服批在她身上。兩個人回到家，秦之遙一動也不想動，還是夏之末輕手輕腳把她扶下車，牽進屋子裡，讓她靠在牀上。就在他準備上手給秦之遙換睡衣的時候，一直懨懨的秦之遙終於動彈了一下，從他手裡拿走了睡衣。
察覺到秦之遙的情緒有些低落，夏之末更加小心地將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
“遙遙，怎麼啦？”
秦之遙輕輕搖頭：“沒什麼，我就是想到，我媽懷我的時候，也是跟我們一樣，盼着這個孩子快快出僧，好好成長，然後盼着他能陪着自己……可是你看，我都懷孕五個月了，這還是第三次見我媽……我……我總覺得特別對不起她們……有自己的孩子了，才知道父母真的特別不容易……我……”
秦之遙的聲音有些沙啞，夏之末聽着，心疼地將她的臉埋進自己懷裡，感覺到前胸上很快就有了一點點冰涼的溼意。
“你想家了就跟我說啊，我可以帶你回家的。”
秦之遙埋在他懷裡，輕輕搖了搖頭。
夏之末嘆了口氣：“以後我經常陪你回家看爸媽，好嗎？之前是我有些疏忽了。”
秦之遙抱着他，只覺得亂跳的心找回了那個安寧的臨界點，貪戀地蹭了蹭，才從他懷裡探出頭來，笑着說：“我是想我爸媽，可這裡纔是我的家。”
這話無疑取悅到了夏之末，他攬着秦之遙的手又緊了緊，兩個人就這麼安安靜靜地抱了一會兒，夏之末感到懷裡的人就像一隻被捋舒服了貓，安安心心蜷在他懷裡。他無聲無息地笑了笑，在她發頂落下一個吻，低聲問：“要不要喝點水？”
秦之遙點點頭，夏之末便起身端了一杯水過來，小心地看着她喝下去，順手在她身後放了一個軟墊，讓她靠得舒服些。
秦之遙閉着眼睛休息了一會兒，伸出手。
“我要洗漱。”
夏之末笑了笑：“好，怎麼，還要我給你洗？”
秦之遙笑眯眯地伸着手不動，等着夏之末把她扶起來給她擦臉，又端了盆水來小心翼翼地替她打理乾淨腳丫子。一切收拾完畢，她躺在牀上，剛剛還疲憊的要命，現在卻突然沒有了睡意。
她往牀裡挪了挪，等着旁邊的人收拾好自己過來，坐在牀邊，關上臺燈，就朝着那個凹陷下去的熱源挪了過去。
“夏之末？”
夏之末閉着眼睛應了一聲，將人攏進懷裡，問：“怎麼了？”
秦之遙嘴角浮起一個笑容，輕輕嘆了一口氣：“沒什麼。”
夏之末的手又緊了緊：“快睡覺，你懷着孩子，本來就辛苦……”
秦之遙拉住他環在自己身上的手，也閉上了眼睛。
“晚安。”她喃喃地說。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