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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燼之銃 - 第九十二章 愛的戰士字體大小: A+
     

    “老師好啊!”

    “同學好啊!”

    車廂的內的交談聲被這兩嗓子震的一陣寂靜,也不管周圍人的目光,兩個人神經病載歌載舞,推杯換盞。

    激動過後,奧斯卡似乎想起了什麼,他說道。

    “對了,這位是布斯卡洛,我的朋友,是一位醫生。”

    他說着把一旁的布斯卡洛介紹了出來,只見他臉上掛着尷尬的慘笑,不等繼續說什麼,洛倫佐率先喊道。

    “很高興認識你啊!布斯卡洛先生。”

    和善的伸出手,但洛倫佐的臉上卻是寫滿了殺意,一副“多嘴就殺了你”的樣子。

    布斯卡洛顫顫悠悠的點了點頭,回了句很高興認識你。

    高興?

    好吧確實值得高興,至少這次見面,洛倫佐這個神經病,沒有把那把見鬼的霰彈槍頂在自己的頭上。

    這樣想着,布斯卡洛摸了一把自己光禿禿的額頭,擦了擦汗水。

    他還記得自己之前見到洛倫佐時的情景,每一次都充滿戲劇性,可有趣的是,他每次帶的姑娘還都不同。

    “你看起來不太好啊?”

    奧斯卡看着自己的友人,這個傢伙臉色微紅,佈滿汗水。

    “可能是空氣比較悶吧!”

    洛倫佐直接搶答道,順便衝布斯卡洛拋了個眼神。

    布斯卡洛先是楞了一下,隨後用力的點着頭。

    “是啊,應該是空氣比較悶。”

    爲了保持溫暖,整個車廂都是封閉的,溫度令人舒適,只是到了布斯卡洛這裡就有些難受了。

    “話說,真沒想到能再次見到你啊,洛倫佐,你是退學了嗎?”

    短暫的介紹後,奧斯卡感嘆道。

    當時洛倫佐可是學院裡有名的人物,但在某一天他突然的消失,杳無音訊。

    名單上沒有他的名字,各種記錄上也沒有他的痕跡,他只存在於老師與學生間的記憶裡,如果不是曾有幾份手寫的作業證明他確實存在過,奧斯卡甚至覺得會不會是所有人產生了某種集體幻覺。

    “勉強……算是吧。”

    洛倫佐含糊的回答着。

    那時洛倫佐爲了學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天天去蹭課,學有所成後,便會神秘的離開。

    按理說他不會在與那些人有什麼交集了,可今天還真是個意外。

    “嗯?”

    奧斯卡盯着洛倫佐的臉,停頓了稍許後,倒沒有多問些什麼。

    在他看來洛倫佐可能是某些大人物的孩子,那些傢伙總是這樣做,把自己的孩子隱瞞姓名與身份送入學府深造,然後又不知何時無聲的離去,記得校長那裡就有這樣的灰色名單。

    奧斯卡帶着和藹的微笑,目光反而看向了塞琉。

    洛倫佐內心一緊,畢竟塞琉的身份可是斯圖亞特未來的公爵,他可不希望她被認出。

    “這位是……”

    奧斯卡有些好奇的問道,可能是塞琉那稀薄的存在感在起效,這時奧斯卡才發覺這位一直沉默的女孩。

    “她是我……”

    “塞琉!”

    塞琉突然打斷了洛倫佐的話,她根本不給洛倫佐發揮的空間。

    難道說着畸形的人質關係終於要破裂了?她一聲吼下,說不定會讓全車的人認爲自己是個綁架犯了。

    雖然獵魔人一手釘劍打遍天下,可萬一塞琉胡謅什麼,洛倫佐在道德方面可有些承受不住。

    可緊接着情況的發展令洛倫佐有些意外。

    “塞琉,塞琉·霍爾默斯,我是他妹妹,很高興認識你。”

    她說道。

    不僅是洛倫佐楞了,奧斯卡也楞了。

    老傢伙看了看洛倫佐,一臉沒收拾乾淨的胡茬,又看了看塞琉,女孩精緻的就像個洋娃娃。

    忍不住搖了搖頭,就像在審視什麼東西,評斷着一樣,隨後嘆起了氣。

    “你在嘆什麼氣啊!”

    洛倫佐忍不住吼道。

    “沒事!沒事!”

    奧斯卡連忙說道。

    看着洛倫佐那張牙舞爪的樣子,塞琉想起來洛倫佐之前和自己說的那個人。

    一個非常有病的老師,任教前是一名劇作家,熱衷於喜劇,只要你能逗樂他,就能在他課上得高分。

    “你好!你好!”

    奧斯卡握了握塞琉伸出的手。

    “能遇到這麼漂亮的女孩也是意外之喜啊!”

    握着年輕的手,覺得自己似乎都年輕了幾分,老傢伙看起來開心極了。

    “話說你怎麼會在這呢?”

    洛倫佐問道。

    “旅遊啊。”

    奧斯卡說。

    “這難道不是旅遊專線嗎?”

    好吧問題上有所出錯,可緊接着奧斯卡繼續說道。

    “我的創作陷入了瓶頸,我需要些靈感,聽說北部的雪景很美,我想去看看。”

    聽着他的話,洛倫佐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布斯卡洛,察覺到了洛倫佐的眼神,奧斯卡繼續說着。

    “一個人難免有些無聊,剛好布斯卡洛閒着,我就帶上了他。”

    他繼續說着。

    “這可是個可憐鬼,他妻子剛和他離婚,還帶走了他的女兒,他本想試着和好,結果他前妻帶着孩子回了老家。”

    眼神帶着悲憐,這令洛倫佐想起了教會的神父,一般他們露出這種表情時都會緊跟着一句“可憐的孩子”。

    “禿頂,臃腫,壞脾氣,毫無升職的希望……我覺得他很難追回自己的妻子了。”

    聽者傷心,聞着落淚,布斯卡洛剛緩過來,可聽到奧斯卡這一席話,不禁悲從中來,又倒了過去,靠在車窗旁用力的呼吸着。

    “不過嘛,離婚是好事啊!”

    他大力的拍着布斯卡洛的肩膀。

    “畢竟離婚就是爲了結婚嘛!”

    奧斯卡哈哈大笑着,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些什麼。

    塞琉有些無語,她開始有些理解爲什麼洛倫佐與其相遇時顯得各外激動與興奮了,這不是什麼學識上的賞識,亦或者什麼授業之恩,僅僅是兩個神經病之間的志同道合。

    就像兩個憎惡的妖魔,他們在以布斯卡洛的悲傷開心大笑。

    兩人聊着聊着便說起了過去,在洛倫佐的口中,奧斯卡就是那良師益友,個人才華橫溢的不行。

    在奧斯卡的嘴裡,洛倫佐的形象光明正大,尊師愛幼,關心同學,做事積極,整個人正能量到堪選英爾維格十大傑出青年的那種。

    幾分真幾分假,塞琉是不清楚了,不過這幾分鐘,兩人可是把自己那惡劣的性格展現的淋漓盡致。

    “這會是個什麼故事?”

    嬉笑過後,洛倫佐突然正經的問道。

    他很好奇這一次奧斯卡又要寫出什麼故事,畢竟他的作品都很受好評,就連洛倫佐自己也很是喜歡。

    “你瞭解的我,必然是一個歡快的喜劇!”

    老傢伙笑嘻嘻的回答着。

    “喜劇?”

    洛倫佐聽後一臉愁容。

    “怎麼了?”

    在塞琉的認知裡,喜劇是高興的事,可洛倫佐看起來並不高興。

    “因爲喜劇的內核是悲劇,孩子。”

    老傢伙說道。

    奧斯卡難得正經了起來,他聲音沉穩,有了那麼幾分老師的模樣。

    “讀過我的寫的故事嗎?”

    他問道。

    塞琉仔細的想了想,奧斯卡·王爾德這個名字不斷的在腦海裡迴盪,她有着印象,思緒將她帶回了很久之前。

    那時她纔剛剛抵達舊敦靈,剛剛成爲斯圖亞特家的孩子。

    塞琉記得那段時光,路邊的野貓被丟進了富麗堂皇的宮殿,她慌的要死,橫衝直撞,可無論怎麼用力,她也撞不出去。

    後來她逐漸適應了,因爲不識字,亞威教了他很久,記得有本書就是她學習時看的。

    “《夜鶯與薔薇》?”

    塞琉試探的說道。

    老傢伙的表情愣住了,隨後不禁感嘆。

    “你還真的看過啊!”

    這反應有些出乎塞琉預料,他看起來很不自信,在作品這方面。緊接着洛倫佐爲她解釋道。

    “他的故事比較……特殊,你看的時候也感覺出來了吧。”

    塞琉點點頭,那是個好故事,童話一般,可卻沒有美好的結局,讓人傷心。

    “是啊,就是這樣,大家都喜歡圓滿的故事,喜歡美好的故事,討讀者歡心最重要,可他就喜歡和世人抗衡,寫一些討厭的悲劇,所以他的作品不受歡迎,少有人看。”

    洛倫佐說着看向了奧斯卡。

    “你常說的那句是什麼來的。”

    老傢伙思考了一下,隨即跟上了洛倫佐的思路。

    “一個二十幾歲的,沒有工作的年輕人,多半會把自己想象成一名作家。”

    “對對對!就是這個!”

    兩人說着又嘿嘿的笑了起來。

    “不過洛倫佐,那是我年輕時的了,我現在已經快五十歲了,而且我還有工作的。”

    老傢伙強調道。

    “難道不是因爲寫書混不下去嘛?”

    “人畢竟是要吃飯的啊!”

    兩人默契的又笑了起來,這已經不是什麼志同道合了,僅僅是狼狽爲奸。

    “沒辦法,人總要做出妥協啊,不然我餓死了,那樣故事就真的結束了,我可不覺得現在還有人能繼承我的愛與美好。”

    笑聲過後,老傢伙幾分嘆氣的說道。

    “可……爲什麼你要寫悲劇呢?你不是喜歡喜劇嗎?”

    塞琉有些不明白的問道。

    她還記得洛倫佐說的,眼前這個老傢伙是喜劇狂人,而且從他的言行也能看出,他真的是個很快樂的人,這樣的人會寫出那樣的故事,塞琉有些不敢相信。

    “因爲只有領略過美好,才能忍心將它摔碎。”

    他緩緩說道。

    “情緒纔是最強烈的力量,而其中的悲傷是最爲猛烈的。”

    老傢伙一臉的認真。

    “悲劇以悲慘的結局爲收尾,強烈的痛苦讓所有人銘記,就像一道無法癒合的傷疤。”

    “可正因爲如此強烈才能體現它的美好,就像那些麻木的人喜歡自虐來感受‘活着’的存在。”

    此時洛倫佐輕語着。

    “靠緊些,小夜鶯,不然薔薇還沒有完成天就要亮了。”

    塞琉記得這句話,是那故事中大樹的話。

    男孩想要一隻紅薔薇,爲實現他的願望小夜鶯要在天亮前用鮮血染紅了花朵,可天就要亮了,紅薔薇還是沒有完成,於是大樹催促着它,靠緊些,擠出更多的血。

    “越是黑暗越能感受到光芒,越是悲痛,它越是清晰。”

    “什麼呢?”

    她問。

    “當然是愛了!”

    老傢伙眉飛色舞着。

    “可你甚至沒有結過婚,奧斯卡,你還說婚姻是兩個蠢東西的互相追逐!”

    緩過神的布斯卡洛吼道。

    “我沒結過婚和我讚賞這種感情有關係嗎?關心我前,你還是想想每個月支付她們的生活費吧!”

    老傢伙兇狠的反擊着。

    “有人爲了財富而戰,有人爲了權力而戰……當然這種東西多了去了,什麼榮耀、歷史,甚至有人會爲了吃甜還是吃辣打起來。”

    奧斯卡·王爾德義正言辭道。

    “可對我而言,我是爲了愛而戰,我就是愛的戰士啊!”

    “但這還是一個令人傷心的故事。”

    她小聲的說道,此刻再次想起這個故事反倒有種不同的感受。

    簡直就是一個黑童話,大樹失去了它心愛的小夜鶯,而小夜鶯的付出也是無意義的。

    此刻倒有那麼幾分相似,塞琉就要爲洛倫佐那見鬼的夙願走向死亡了,無關什麼愛與悲傷,這只是一個瘋子的自我毀滅。

    “所以啊,大家都不在乎這些,可憐的愛也變成了天真之人才會說的東西。”

    激動過後,便是有些頹廢的寂寥,老傢伙感嘆着。

    “有時候就覺得世界變得很奇怪,抱着本心的愛意,卻被人嘲笑。”

    挺難過的事,可從他嘴裡說出來就不那麼難過了,明明已經活很久了,可他的心態就像個小孩子,嚷嚷着奇怪的話,爲了自己不擁有的東西而戰,

    “是啊……我們該走了,塞琉。”

    洛倫佐看了看懷錶,突然說道。

    塞琉有些不明白,她們已經在車上了,還要去哪?

    “看起來你很忙啊,就像之前那樣,突然的離開。”

    老傢伙說道。

    “是啊,人生總是如此忙碌,忙着工作,忙着結婚,忙着去死。”

    洛倫佐隨意的回答着,然後再次的伸出了手。

    “忙到連告別的時間都沒有……不過再見到你,感覺真不錯啊。”

    “是啊!是啊!”

    兩個神經病惺惺相惜。

    看着洛倫佐那離去的身影,奧斯卡一時間居然有那麼幾分落寞,畢竟不是什麼人都會欣賞他的作品,他也很久沒見過這麼有趣的學生。

    “唉,如果不是淨除機關捷足先登,他一定會喜歡我這的。”

    一邊說奧斯卡一邊嘆息着。

    “多好的孩子。”

    布斯卡洛倒爲洛倫佐的離去感到開心,雖然不知道他突然離開做什麼,也不清楚,除了這列火車他還能去哪。

    不過……他好像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

    “什麼機關?”

    “什麼機關?”

    奧斯卡把他的話重複了一遍,那迷惑質疑的眼神似乎在問你在說什麼一樣。

    “不是……是你說的啊”

    他還想解釋什麼,但奧斯卡緊接着說道。

    “你幻聽了吧?作爲醫生倒是關心一下自己的身體啊!”

    老傢伙大力的摟着這個離了婚的倒黴鬼,銀質的項鍊在脖頸間微微搖晃,精緻的花紋中,被三角包裹的眼睛靜靜的注視着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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