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能不啞然?
心裡有着一定把握的闆闆,坦坦蕩蕩。就在剛剛大家爲他憂愁了半天的時候,他在三p。
而現在,他又表現的像個真正的男人,英雄。
趙鐵和阿軍的嘴脣動了動。
半響,忽然大笑了起來:“阿軍,算了,算了,不是如此的人物,我也不會這樣。”
阿軍也是一笑,遞了根香菸給闆闆:“再來點酒?”
酒是男兒的血液。
每當澎湃之時,就想痛飲一場。
闆闆點點頭:“正想喝酒。”
阿軍按下了電鈴,叫來了服務員吩咐了下。烈酒佳餚,醇煙摯友,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趙鐵舉着手裡的酒瓶:“放心,我二十四小時跟着你,一個不對,我就帶進去把你帶走,反正你的目的是爲了李天成他們不被動。”
“謝謝了,大哥。”闆闆點點頭。也不客氣,仰頭先幹了一大口。
阿軍在一邊一口濃煙吐出,哈哈着笑道:“順手斬了李志峰那個狗頭。索性做的痛快點。”
“不,那個人,我來收拾。”闆闆眼睛裡有着點冷厲的味道。
阿軍和趙鐵無聲的對視了一眼。他們感覺出了闆闆這個小子的變化。
每到山窮水盡之時,就是男兒成長之日!
闆闆又變了點。
他總是觀察着世界,看着他人,卻看不到自己的變化。
如果這個時候,他老子能夠看到他現在的樣子,一定不大敢相認,哪怕是親如父子,血脈的感覺有着。
可是,闆闆現在的氣勢樣子和血海里拼殺出來的趙鐵,和暗流裡冒出頭來的阿軍,已經是平起平坐。
經歷了生活的磨礪後。
闆闆由過去一個掌握着人心這個寶藏,忐忑擔心的看世界的孩子,變成了融會貫通,瀟灑自如在紅塵裡行走的男人。
三支酒瓶清脆的碰撞在了一起。
三雙男人的眼睛在笑着,沒有什麼放在他們的心裡了。阿軍的心裡閃過錢春的影子,他淡淡的撇了下嘴。
功利的爾虞我詐,和這種坦蕩熱血的情義。
他早就做了決定。
“你失去了三個好弟弟,卻得到了三個好兄長,我,阿軍,還有你的四哥。人生得失是平等的,蒼天也是公平的。”
趙鐵彷彿在和他說,也彷彿在和阿軍,或者自己說。
玩弄着手裡的空酒瓶,趙鐵的手指捏着酒瓶的瓶口,巧妙的拋了個花活,然後道:“從來得到多少失去多少,不要把什麼往事全放了心底,人生是向着前面看的。他們,同樣的也希望你好。知道麼?”
“我知道。”闆闆受教的舉起了酒瓶。
雖然這個道理他知道,可是他更享受的是趙鐵此時此刻說話時,對他的態度和心意。
“怎麼都有點兒女情長了?哈哈。”
阿軍顯然明白趙鐵觸動了點心事,打着哈哈舉起了酒來:“不是兄弟甚是兄弟,我在這裡縱橫多年,一般的人我是看不上的,不想鐵哥回來一次,讓我認識了這個小兄弟。闆闆,來,從此就是兄弟。”
磕頭焚香,歃血爲盟的形式在這裡已經是毫無必要了。情義從來兩心知。
“胡說八道。你這個混蛋小子。”
趙鐵毫不客氣的一巴掌抽在了阿軍的腦袋上:“好像是你找我去辦了闆闆的吧?”
一句話說清楚的真正的來龍去脈。
阿軍惱火的去低頭開酒,只當沒聽到。屋子裡憋了會,三個人再次齊齊的笑了起來,這次,笑出了淚水。
“多少年了,爾虞我詐啊,大圈大圈,人心人心。當年的兄弟已不復當年。闆闆,千萬別變,其實功名利祿全是狗屁,到了最後黃土一堆而已。想那當年老連長從大陸殺到香港澳門,再轉到北美南美,誰敢正視?現在呢?老了,我知道老頭子也寂寞,不然豈能念念不忘這枚心結?”
趙鐵一邊搖頭,一邊把軍功章拿了出來。走到了闆闆的面前,抓住了他的手,放回了他的手心。然後又坐了回去。
闆闆吃驚的看着他。
趙鐵一笑:“你叫我聲大哥,難道大哥的心胸不如你麼?我幫老連長辦了心結之後,也抽身而去,不再問那些是是非非的。有什麼比兄弟更重要,比這種情義更重要?當年我就該醒悟的。偏偏還是今天,才被觸動的真的醒悟了。我拿這枚軍功章回去換一場夢,不是損了老連長的心?他這時不知,日後總有知道的,日後不知,老頭子他走了之後總會知道的。舉頭三尺有神明!”
趙鐵的手,指了下自己的頭上。
只是酒意上來,昏昏沉沉,本性畢露,出的是中指。
闆闆想笑,又心酸,阿軍也是亦然。
“舉頭三尺有神明。江湖幫會本來就該熱血忠誠。這些日子我看你,我也捫心自問。”
趙鐵靠了那裡,仰頭又幹了一大口酒水,闆闆和阿軍陪着他飲下了。
“那些兄弟啊。那些兄弟。”
趙鐵頹然的搖搖頭:“什麼才能夠讓當年一起,你爲我挨刀,我爲你檔槍的兄弟變了味道?是時間,是人心?還是野心?還是榮華富貴?一令既出莫敢不從,也不過江湖而已。小小的江湖,小小的大圈。天大地大,尊我們的說聲好漢,不尊我們的說聲黑幫。黑幫是什麼,是古時候的草莽,土匪!出來混的沒顆真心真意,那就不是漢子,水泊梁山是等閒人做的了的麼?這次幫你做完之後,老子不幹了,累了。”
“我敬你,闆闆。”
趙鐵真心真意的坐正了,端起了酒來,橫着一個手刀,削掉了半截酒瓶,酒瓶的上半部砸在了邊上的牆壁上,噹啷一聲,清脆鏗鏘!
“幹。”闆闆只說了一個字。
趙鐵幹了酒,對了阿軍哈哈大笑起來:“從此睡的香甜了。老頭子那火爆脾氣,如果知道我曾這麼私心重重,不打斷了我的腿?哈哈。”
阿軍一口酒水噴了出來。
闆闆也是狂笑:“大哥,我敬你,正視自己,纔是真男兒,你是好漢。”
“你也不差。阿軍也是。”
“那是,不然能夠這種日子一起喝酒?好險當時沒剁了你這個兄弟我啊。”闆闆舉起了酒瓶:“罰,罰!”
“是該罰!”
門外一個聲音帶着笑意響了起來。
三個人一驚,門開了。
一個精神無比的老頭站在那裡,眼神如電,雖然鬢角花白,但是卻更添了幾分煞氣,他後面是幾個面色深沉,卻嘴角含笑的漢子。闆闆吃驚的看着他。
趙鐵已經跳了起來:“老爺子?怎麼會?您,您。闆闆,快,這就是老連長。”
闆闆大驚失色,雖然剛剛心有所悟,可是怎麼會?
“算得上好男兒。這是闆闆,這是阿軍吧,阿軍,今天我來這裡有點失禮了。”老連長微笑着對着阿軍。
阿軍一方大佬遇到這樣的傳奇,也已經手足無措,酒意頓時就醒了,這纔想到他怎麼進來的呢?
是了。他的手下是什麼人。
阿軍苦笑了下:“老爺子,您坐,你坐。晚輩不敢。”
老頭子的眼裡居然帶了點得意,嘿嘿一笑,也就坐了阿軍對面,他身邊一個漢子回了頭去,做了個手勢。
“別見氣。國內治安比外邊好的太多了。”老連長坐了那裡笑着:“你這裡又沒什麼保安。沒什麼兄弟,沒看我穿的是你們裡面的拖鞋麼?只不過找了個服務員問了下,就可以進來的。”
阿軍尷尬的笑了下,是這個道理。
“老爺子你什麼時候來的?”趙鐵吃驚的看着他。
他卻看着闆闆,上下看了看,然後道:“不錯。那個小四說的不錯。阿鐵,你打電話給小四之前,我就知道了,不然我飛來這麼快?那是因爲小四來之後我就知道了。事情自然一清二楚。本來想安排你來幫下闆闆的。”
沉吟了下,老連長笑道:“後來我不放心,你既然知道我心結,也該知道我脾氣,正如你說的,如何能夠不欺心呢?於是我就提早幾天回來了。查了點事情,離開故土好久,還是有點人在的。”
“那,那你不找我?”趙鐵吃驚的看着他。
“闆闆被綁架了,我找誰去?找你?上哪裡急急忙忙聯繫你?該聯繫你的已經發了,但是明天才到約定時間吧?”老頭子反問着。
闆闆聳聳肩,他不好說話。但是他已經看到了,老連長和他們的聯繫方式很簡單,一封郵件發到信箱便是了。
不過出門在外,正常是三天看一次。趙鐵上次看過後,就一直沒看。因爲沒到時間呢。
“結果是你小子綁架的。我還就聽你說過這邊的阿軍,想想就找來看看了,到底他熟悉這方方面面嘛。不想,你們居然全在一起。我也聽到了一段最滿意的話。原以爲你也變了,結果你果然沒變。”老頭子笑眯眯的道。
這下才恍然了。
原來,老頭子知道了楊四已經過去,必定暗中找了他,問了事情後,爲了了結自己心願,趕了回來親自處理。
結果聽了闆闆被綁架了。想到趙鐵一個兄弟阿軍,就找來了。
“真巧。”闆闆喃喃的道。
“是啊。真巧。不然,我怎麼能夠知道阿鐵還是當年的阿鐵呢?”老頭子笑着回了頭去。
趙鐵坐了那裡,已經沒了在闆闆面前的狂放不羈。只是老老實實的坐着。
老頭子嘆了口氣:“找你們的時候,事情倒是大概的知道了點。今天晚上徐富貴的死,是誰幹的?”
“不是我們。我們也在奇怪。老爺子,殺人不過頭點地,我是恨他,也想殺他,但是你要我第二天就想自首,今天卻去殺人,我還是沒這麼愚蠢的。”闆闆在邊上道。
老頭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殺人不過頭點,那怎麼又想殺他?”
“他爲了教育自己兒子成長,把我這樣的小人物當成兒子的磨刀石,雖然我死的三個兄弟是他兒子做事沒經驗,但是我還是恨他,還是要報仇。不過,如果我去自首後,事情解決了,徐孝天死了。那麼我也就會算了。滅人滿門還是過分了點。”
“恩?”老頭子揚起了眉毛:“真心?”
“不能說是真心,畢竟事情沒到這個地步而已。因爲,”
闆闆沉吟了下,卻接着說道:“他兒子不死,他就死。比起他來說,我倒是更恨他兒子,因爲徐孝天是直接的指使人。另外,我還恨一個人。”
“你先把事情的前後,講我聽一聽。”老連長道。
他雖然知道了消息,也瞭解的非常詳細了,不過,到底沒有當事人自己清楚。而他相信,闆闆不會騙他的。
看着老連長。
闆闆知道,自己的事情算是遇到一點點的轉機了。不要以爲有着軍功章,就可以爲所欲爲的要求什麼。
老連長這樣的人是還心願,還心願不是贖罪!
他完全可以不幫自己,假如自己很不老實的話。
乾脆的,闆闆也聰明的倒起了竹筒來。
事情前前後後,一點一滴的,從認識楊四開始,一直講了起來。講到了楊四走後。
老連長揮手打斷了他的話,對着阿軍道:“阿軍,我餓了。”
屋子裡一下子鬨笑了起來。
阿軍面紅耳赤,跳了起來:“我去,我去。”
說着他親自出去辦起了酒菜。
闆闆剛剛要繼續說,老連長依舊擺擺手:“不忙,闆闆,等阿軍來一起說。”
說着他回了頭去。闆闆的心放下了。
是自己講的和楊四一模一樣,這當然是真話才能一模一樣。老連長對自己已經非常的欣賞了。
心中鬆了口氣。
卻聽到老連長和趙鐵說了起來。
“阿鐵,你很好。這些兄弟也全對你服氣,今天一句話說的他們也聽到了。你小子嗓子夠大的。”老連長笑罵道。
趙鐵有點不好意思的解釋着:“喝,喝多了點。”
“我知道。酒後吐真言嘛,有的時候,酒後是假的,但是今天,今天卻是真的,因爲你做夢也想不到我在外邊。如何不真。以後,這些兄弟,就拜託你了。”老連長說着,回了頭去。
他身後幾個漢子,齊齊的看着趙鐵一抱拳:“鐵哥。”
“阿邵,你們,這,這,老連長,我沒這個非分之想,我,我。”趙鐵慌忙站了起來回禮。
同時他看着老連長,猶豫了下,認真的道:“老爺子,不怕你生氣,我剛剛說的還是真話。”
“我知道是真話,你不要我的,我偏偏要給你,你小子給老子坐下。”老連長的聲音高了點,手指了下沙發,然後要幾個也坐下。
大家圍了那裡,阿軍也回了。
招呼賠罪着酒菜馬上到,老連長和他笑了下,然後對着趙鐵:“你沒點這個心機,也不會走到今天。你到了今天,如果單純的只想上位,失了義氣二字,哼,恐怕也輪不到你。因爲大圈給你是禍不是福。”
說着,他指了下身邊的幾個:“他們幾個,從來不參與這些,你也知道,就是守護我的精幹。幫會裡絕對的上等武力。這些人,守護的是什麼,是義,而不是我這個人。”
“義。說容易做難。你算義氣,這次能夠如此,算對我義氣。這次能這樣想,算對和你爭位的那些兄弟義,不貪名利,這纔是漢子。”
老連長讚許着他,卻搖搖頭:“你這樣的人,我當然要用。可是,你這樣的心回去,就算我不用你,你難道當着全世界說,說你不想上位了?你好說麼?你說的出口麼?不能?那他們呢?會放過你麼?”
趙鐵啞然了。
“你肯垂首待斃麼?”
趙鐵更是石化。剛剛酒意上頭,舒的是心裡曲折,不帶着什麼雜想,卻也忘記了世界紛紛擾擾,樹欲靜風就停止了麼?
“他們不會如此,或者不至於如此,可是從來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們下面的人呢,他們不會自作主張了?你捱打不還手?可以,但是你下面風裡雨裡多年的兄弟呢?他們跟你就是義氣,就肯定沒其他了?苦苦跟你多年,最後你甩手走了。他們怎麼想?你敢說人人同你心?同你心還會有那些屁事?”
趙鐵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闆闆也是啞然着,阿軍也是,老連長說的是真理。這個世界,複雜。人不復雜?你不復雜就無法生存。
因爲很多的事情,不是你說了算的!
“阿鐵啊。這個擔子。接了吧。也該整合整合了。你的能力是有的,心胸也有,品行也有。我再扶着你一程。難做的事情,就讓老頭子來。大圈也該整治整治了。你看呢?”
老連長身邊的阿邵也開了口:“鐵哥,老爺子年歲也大了,你忍心讓老爺子再苦再累?”
“幫會裡還是有很多兄弟,和阿邵他們一樣的。他們這些人,守護着義。等着一個人接班。這些中堅力量在,你還有你的班底,你有什麼不放心的麼?還是剛剛說的那些後,覺得有點羞於接口?心意是心意,正是你的心意我才如此。而不單單是爲了軍功章的功勞。你當老頭子我昏頭到私情和大義放了一起了?軍功章的那份舊日情分,不是贖罪!左右不了我的判斷!你該高興你領悟的早。”
老頭子聲如洪鐘,敲打在闆闆還有阿軍的心頭,他們不是趙鐵,想不全那些勾心往事,可是卻似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