闆闆不敢顯露出急切，畢竟砸了幾百萬進去，雖然地段不錯，蝕本談不上，可資金若是長期積壓，萬一生出什麼亂子來，得不償失啊。
從承包衛生間開始，闆闆一直悄悄地、額外地給局長大人上貢，劉小明跟他說過一句話：打蛇打七寸，求人辦事也是如此，一個單位，領導班子最少三四，多則七八個，如果一一打點，那得多大項目、多大生意才能回本？
所以走人情線，打關係牌，盯準一個，一把手！其他什麼副職、中層，除非一把手確實愚蠢不中用，否則不必理會。
還有，只要把最大搞定，眼下沒有好處，但“感情”有了，早晚十倍百倍收回。
闆闆對這位姓武的局長大人沒有感情信心，他幾月前決然買下兩幢單位房，並不全是靠局長內幕。還有一層心思，這錢拿在手裡，兄弟們怎麼想？
不是幾十萬，是幾百萬！銀子是白的，眼珠子是黑的。不趕緊壓上去，萬一劉逼或者其他人要求散夥，闆闆的資產必定大大縮水。
現如今社會，大錢掙大錢，小錢掙小錢，沒錢……誰他媽認識你？
“武局，你知道我的，要文憑沒文憑，要水平沒水平，劉哥翻了，武局不嫌棄我，好些時候，我想來找武局談談心，可怕踏黑你的衙門，影響武局的前程。”闆闆說得很慢，不是故意如此，確實書讀得少，學人賣文，有點畫虎不成的意思，只得儘量放慢語速，說話間有個思量的空隙。
武局長哈哈大笑，指着魯板道：“小魯啊，你當我睜眼瞎？你從農村出來，身無分文，不假！可要說沒本事，我第一個不同意！看看你現在的身家，這纔多長時間？咱們之間不玩虛的。區裡已經通過擴建申請……不過，有件事兒，我要先跟你通通氣。這次的承建商，姓徐。”
闆闆不以爲意，淡然笑道：“武局放心，出門在外，求財不求氣，我跟徐孝天化解得差不多了。而且他現在忙着開發文化路，估計沒什麼精力打整這邊。再說了，這次他家只稿工程，錢可是從您老手裡過，我跟他，沒必要緊張吧？”
武局長再次大笑，很是欣賞地看着闆闆：“好傢伙，這麼快化解恩怨？有你的！嗯……那就好，接下來是咱倆的事兒。區裡沒有明確徵收價，由醫院獨立出資，呵呵。你是精明人，我先找你來，大家透透底。我要心裡有數。”
闆闆憨厚地搖搖頭，傻笑道：“武局，您別逗我了！我有什麼底可交的，你一句話說了算！你指揮，我執行！”
武局長笑眯眯地看着魯板，這傢伙……
“那好。那邊李院長跟我討論過，超過四千，估計很困難，醫院雖然有錢，但跟徐家沒法子比。你既然信任我，也不怕你生氣，呵呵，三千八！如何？”
闆闆非常乾脆地拒絕：“二千八……”
武局長驚異地看着他，闆闆緩緩道：“我給武局的報價！我算過，兩幢樓，總建築面積帶院壩空地面積，五千一百二十平米。空地面積不得少於六千。”
武局長是理科生，數字在腦海裡翻幾個滾，臉色微變！讓一千的單價，五千平米，就是五百萬鉅款！槍斃十次足足有餘！
闆闆依然憨厚地笑着，說話還是慢吞吞的：“武局，卡由你指定，國內國外都可以，稅收我負責。”
局長大人咬腮幫子不說話，這回不比往常，闆闆幾千塊的小意思，笑納起來無傷大雅。
再想想自己，四十七歲，奔五的人。幹到區委常委，得五年，然後呢？後繼乏力啊。
有句話不是這麼說的：機會，只留給有準備的人！
武局長不動聲色，儘管心裡波滔洶涌，可臉上仍然努力維持平靜，幹了幾十革命工作，這點功夫還是有地。
“好……哈哈哈，小魯啊，將來你必成大器。唉……可憐我這把老骨頭嘍。要是年輕十歲，我鐵定辭職跟你混！”
闆闆知道是時候起身，要讓人家慢慢消化，局長年紀不大，消化不好，一下子吃這麼多，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連自己也要跟着吃虧。
“武局，你是大忙人……”晃晃手中電話：“我時時刻刻等候你的指令。呵呵，今天先告辭，等事情做完，我再好好感謝大局長！”
武局長點點頭，板起臉嚴厲地叮囑：“這事兒先別透出風聲！咱們步步小心，嗯……你明白？”
闆闆攤攤手：“我今年二十歲，對漢江城有無比深厚的感情，而且無比的漢江美女等着我呢……你說我敢嗎？”
局長大笑，狠狠地拍拍魯板肩頭：“好小子！去吧，有事通知你。”
走出衛生局大門時，剛好碰到劉海軍，闆闆主動上前打招呼：“海軍大哥，來交承包費啊？”
劉海軍看着闆闆，臉上發紅，神情極不自在：“啊…是闆闆啊，嗯，那個……最近，聽說你混得不錯。”
闆闆主動上前，挨着劉海軍道：“一起走吧。”
“海軍大哥，過去的別放在心上，當初要不是你，我還在街邊擦鞋。錢財，身外之物。我在漢江沒什麼朋友，海軍大哥要不計較，往後多聯繫？”
劉海軍詫異地看看板板，這個愣小子吃錯藥了？是老子出面搶了你的生意噢！
可看着闆闆十二分真誠的眼神，劉海軍釋然，闆闆轉性了！成熟了！這話不論真假，劉海軍絕不能以怨報德，人家已經說到這份上，自己再湯湯水水，顯得不夠意思！
“好！兄弟……嗨！不說了！往後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儘管開口！晚上忙不？去我家整兩杯！”劉海軍沒有作僞，發自內心邀請闆闆。
可闆闆心裡暗笑，當然用得着你，還要天天用，你不是廁所大老闆嗎？老子天天上你那兒撒丟拉拉……
闆闆客氣地推辭道：“不了，改天、改天一定來。”
“兄弟，你今天來衛生局……”劉海軍反應有點慢，這會兒才緩過來，按說闆闆跟衛生局的人，苦大仇深纔是。怎麼會出現在這兒？難道……他想鹹魚翻身？
闆闆笑道：“我幾個同鄉來投奔，我聽說沿江路上有門面，想搞點服裝生意。”
劉海軍使勁拍拍腦門：“你看我這記性！聽說你在服裝城做得不錯。現在打算擴大規模？這樣！我跟裡邊的人熟，明天我陪你一起來找人！”
闆闆驚喜地看着他：“當真？”
劉海軍徹底放下心來，我就說這小子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哪能這麼好說話！得，看你今天表現不錯。順便幫一把，權當老子施捨叫化子。
高高在上的氣勢慢慢涌上來，幾句話打發走魯板，劉海軍腦子裡轉動服裝生意……闆闆這種高小文化都能開分店？而且，好像，沒過多長時間吧？
魯板不知道劉海軍轉過背的心思，他現在要衛生局的門面，只要屬於衛生局產業，一句話的事。不過，多個朋友多條路，劉海軍不是什麼好東西，但也不是什麼壞東西。
想到這兒，闆闆無聲笑笑，服裝生意確實很賺啊！海軍大哥，別讓兄弟失望纔好。
溜到服裝城時，鐵牛一個人搬個大海綿墊子坐在門口發呆。搞公關的時候，闆闆絕不帶上鐵牛。
“哥，你回來了。”鐵牛看到闆闆，臉上透出喜悅。
只有面對鐵牛時，闆闆的心情纔會格外輕鬆，“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
鐵牛聳聳肩：“他們不讓俺幹。”
闆闆偷眼瞄瞄門市，以往屬於鐵牛搬運的活，被魯家兄弟搶完，經過幾個月經營，劉逼本身是個能說會道的人，加上猴子機靈，服裝經營綜合批發零售。
生意越來越好，昨晚劉逼不無得意地說，現在起碼有三十幾個專做服裝零售的客戶，每月單是做這些人的批發生意，進帳不少於兩萬。在闆闆看來，錢不算多，水漲船高嘛，錢在他心裡已經成爲數字變化，不用擔心餓肚子，不用擔心沒地方住，那些飢寒的回憶，已經遠遠流逝而去。
批發做得多，替人搬運成了本份事，這也算優質服務。試想，一個女人買了幾大包衣物，你讓她怎麼搬？這也是劉逼挽住客戶的手段，勞力，有鐵牛！
平時鐵牛在，一手一個人多高的大包，拎着跑飛快。可今天不同，魯家村來的人，爭着表現，山裡人實誠，哪能真像闆闆說的那樣，走走看看，指指點點。不幹活吃白飯，非同村所爲！
張小星陪着劉逼迎來送往，很安靜，眼睛發亮，盯着看劉逼跟人討價還價，盯着看猴子表情變幻，盯着看各類客人的反應。
馬銀富老實，哪邊忙不過來往哪邊去。只有張老八，茫然地站在店中，一味傻笑、賠笑，“嘿嘿，你看衣服。”“呵呵，走了，慢走啊。”“哈哈，這衣服好看……”“不貴不貴……那個……”平時彷彿裝了彈簧的舌頭老是打結，弊得滿臉脹紅，滿頭大汗。
結果闆闆到時，從表情上看，好像老八是最受累最賣力的，但闆闆清楚。五人中，真正能用的，還是張小星。
魯鋒和魯志，只能幹脹笨的活，相當於鐵牛的苦力角色，不是說教不出來，只是所花週期太長。
闆闆有過帶人的經驗，像二毛那種不拿正眼看人的傢伙，闆闆也有信心將他臉皮磨厚，舌頭磨尖，嘴巴磨利。馬銀富還很單純，這樣好，單純的人，只要把店裡的零售價標死。反正這種人認死理，更不會起什麼壞心。
門面本不大，一下子擠進七個大漢，看得闆闆直搖頭，幾人見到闆闆，打個招呼，繼續忙，心態還好，知道做正事。
闆闆招手讓魯鋒出來，領着他去龍姐的門面：“龍姐，這是我老家來的侄兒，你收着教幾天，啥也不管，有什麼粗活重活讓他幹。”
龍姐點點頭，對闆闆的印象一直很好，要說這兄弟三個，猴子活潑，劉逼圓滑，但闆闆是他們大哥。
“打算開分店了？李叔他們那邊生意如何？”
闆闆隨口道：“挺好，他們也想開分店，這次回老家帶了幾個人，哦，對了，他叫魯鋒，我侄子。鋒子，叫龍姨！”
龍姐擺手叫道：“別別，還是叫龍姐，這裡邊男女老少，甭管什麼輩份，統一管我叫龍姐，你別整壞規矩。鋒子是吧？呵呵，一看就是能吃苦的！來，幫我把這袋褲子擡進去。”
兩人客氣，魯鋒吃緊，手腳無措不知道怎麼辦，結果龍姐一句話，魯鋒興高采烈幹活去。
龍姐點點頭，對魯板笑道：“還是老家人實在！能吃苦，沒貪心。有口飯，再拿點錢，可以把命賣給你。要好好待人家。我看你店裡還有好幾個，打算往哪兒塞？”
魯板不好意思地自嘲起來：“還是龍姐精明，我那廟子太小，裝不下這麼多菩薩。胖哥和瘦哥那兒……”
龍姐假裝生氣地打斷道：“那不行！現兒那裡送一個去。”
魯板有些爲難，要是送三個，必須把張老八送出去，可是老八……張小星他打算自己帶。
“龍姐，只有兩個，你知道胖子和瘦子的德性，我要送一個不送一個，肯定鬧矛盾。喏，你看我店裡那個，四十多歲的，不行！送去給人家添麻煩。”
龍姐看了會兒，點點頭說：“呵，這個肯定出來混過，這樣吧，你讓他到我的店裡，我把……鋒子送到現兒那裡。”
魯板想想，只能這樣，既然龍姐主動提出來，他也不好拒絕：“那麻煩龍姐了，我這幾天儘快找鋪面，嗯，鋒子，還望您多關照。”
龍姐點點頭。
闆闆回去把魯志叫到胖子那兒，馬銀富叫到瘦子那兒，張老八本不想來，結果見到龍姐兒，屁顛顛的跑得飛快。魯板苦笑，但願龍姐收拾得住。
將四人安頓下來，闆闆總算鬆口氣，這下店裡空間騰出不少，四個大漢跑進跑出，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做多大買賣。
闆闆招手將張小星叫過來：“怎麼樣？”
張小星沉穩地笑笑：“還行，有個過程，再有幾天時間應該可以。”
闆闆道：“這都是暫時的，要靠這個發家致富，太慢了。明天你跟着我。”
張小星平靜的臉上激起一層紅色，闆闆滿意地笑笑。轉頭說：“看着，我教你怎麼做。”
闆闆替下劉逼，往店中一站，臉上標誌性的老實笑容擺出來，來一個賣一個，絕沒放空的。
劉逼挨着張小星，搖頭嘆道：“老大永遠是老大！小星，怎麼樣？厲害吧？”
張小星看得目瞪口呆，闆闆這是什麼手段？聽他說話也沒什麼特別之處，相反，話不多，但總能做成生意！
張小星皺眉苦思，心頭疑問，嘴上說道：“B哥，板……呃！老大怎麼做到的？”
劉逼神秘地笑笑：“天機，不可泄漏，你多看多學，早晚用得上！”
張小星點點頭，高人行事，高深莫測。客人進來，四處看，闆闆隔着兩個身位，只笑，不說話。
客人轉一圈，挑挑衣服，隨口問道：“賣多少？”
客人較胖，梳個小背頭，表面上看有點成功人士的意思，闆闆笑笑：“帥哥先試試？”
張小星訝然，怎麼不叫老闆叫帥哥？
胖子嘿嘿笑道：“我要是帥哥，劉德華算啥？取下來試試。”
張小星見客人沒有生氣，反而顯得挺高興，接下來他明白，這人買定了！
果然，試穿時，闆闆讚了一句：“量體裁衣，我這麼多款式，只有這件配你！”
胖子點點頭，前前後後，左左右右地扭動水桶腰，看得出來，心動了：“多少錢？”
闆闆故意揭過衣服上吊着的牌子：“四百八。”
胖子表情一僵，乾笑道：“好像有點小，袖子長了……能不能打折？”
闆闆緊緊地抿着嘴：“說實話，這衣服專爲您這樣的帥哥設計，不大好賣！這樣吧，你說打幾折？”
胖子沉吟半晌，看看板板，憨厚的笑容，這是個老實人：“打個六折？”
闆闆搖搖頭：“您是行家，這個牌子的衣服打不到這麼多，這樣吧，我進價相當於八五折。”
胖子伸出舌頭舔舔嘴脣：“老闆，我也不跟你多還了，八折！願意的話一捶子買賣，我看你這兒只有最後一件！”
闆闆猶豫好一會兒，苦笑道：“拿去……”
胖子神情得意地離開後，張小星忍不住罵了聲“豬！”這衣服他親自見到猴子從對面拿過來，後邊還有幾十件，每件進價四十五，按闆闆說的價格打八折，三百八十四。
最後闆闆收成三百八十塊。一件衣服淨賺三十三十五塊！劉逼賣了一個早上帶中午，最多一件賺了一百二。
張小星終於相信，闆闆確實靠真本事掙了大錢！
闆闆笑笑，指指自己的心口，張小星點點頭。都是聰明人啊，闆闆讓他用心想，用心學。
晚上七點，服裝城開始清客，闆闆幾人也忙着收拾，掛在外邊的搬進來，今天的營業額統計出來，貨款給人家送過去。主要是胖、瘦二人的貨款。
按習慣兩邊是三天結一回，但闆闆不喜歡，當天貨當天結，絕不拖欠，這也給對方留下誠信印象。白天忙的時候，只要闆闆的店子要貨，哪怕自己沒得賣了，也要先僅闆闆。
吃過晚飯，闆闆召集大家說事，白天幾個去其他店的人，闆闆一再叮囑，在新店子沒開張前，必須老老實實，勤勤懇懇幫人家做事，用心學做服裝生意。
“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我覺得吧，今天真正長見識了！不說別人，單說龍姐，嘖嘖，人家一個女人，要落在咱們村裡，只能種地餵豬生娃，可你看看人家那本事！所以，老人們常說，活到老，學到老，闆闆，八哥向你保證：一定全心全意跟着龍姐學！”張老八的話很漂亮，可闆闆明白，這話只能聽聽。要不是龍姐姿色尚佳風韻猶存，別說全心全意，張老八要能半心半意，闆闆也要上香謝上蒼。
等幾人七嘴八舌說完，闆闆對劉逼道：“鐵牛明天跟你們，我帶帶小星。”
劉逼想說什麼，但最後忍住沒說，吞了回去。他知道，即使不說，闆闆也能明白。
第二天，闆闆照例先去看望兒子，在那邊吃過早飯，帶着張小星先去找馬胖子。
可剛要進馬胖子的公司，卻接到劉海軍電話。闆闆拿着電話嘿嘿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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