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一星期的時間，闆闆帶領幾人搬家，添置新的傢什。搬家對幾人來說都算喜事兒，從破爛的倉庫搬到樓房，上下牀變成彈簧牀，這種進步，相當於從貧窮轉到溫飽。
除了闆闆四人外，其他人開始正常作息。每日上班上學，生活極有規律。
七月，漢江氣溫高居不下，老式樓房的散熱性能較差，睡到半夜時候，常常熱得一身大汗。
這晚劉逼翻身起牀，在衛生間狠狠地衝涼，出來後，見闆闆泡了一大壺茶水，袒胸露腹，兩腳搭在茶几上，電視機聲音開得很小。
劉逼甩甩溼淋淋的頭髮：“老大幹嘛不睡？”
闆闆赤着上身，黝黑的皮膚在燈光下散出柔和的光澤，闆闆伸手在胸口抹一把，甩着手上的汗漬，鬱悶地說：“睡不着，全身是汗。來，喝點茶？”
劉逼轉到二手冰箱前，從裡邊掏出兩瓶啤酒：“別看這冰箱破，功能齊全，來瓶冰啤？”
闆闆搖搖頭：“熱茶解暑，你喝吧。明天，我想帶你跟猴子去服裝城看看。”
劉逼用牙關咬開瓶，咕嚕嚕地灌一大口啤酒，吐吐舌頭：“爽！透心窩的爽。咱們手裡還有多少錢？”
闆闆苦笑，這段時間瘋狂買房，連上劉逼的倉庫錢，已經所剩無幾。
“還有一萬多，省點用，勉強支撐得住。”
劉逼邊灌啤酒邊道：“呃，沒事，按馬胖子的說法，頂多明年春節，規劃開始實施，到時候咱們是刀，徐家是肉，想怎麼宰就怎麼宰。”
闆闆看着劉逼爽快的勁頭，眼裡透出一股無奈：“別這樣想，姓徐的不好惹，老賊王有句話說得好，出門在外，求財不求氣。要是把姓徐的逼急了，一拍兩散。大家都沒好處。”
劉逼笑道：“我知道。漢江首富……老大，你說我們有機會成爲首富嗎？”
闆闆吹着茶沫，輕輕抿一小口：“有可能……不過，我寧願不當首富，除了錢什麼都沒有。”
劉逼嘿嘿怪笑道：“老大，我知道你的意思。男人嘛，錢、權、女人，缺一不可。說實話，你恨不恨爽爽？”
闆闆頓了頓，沒有正面回答：“你說呢？”
劉逼搖搖頭道：“不清楚……但是不管你將來怎麼做，我舉雙手贊成！我還是喜歡帶着一幫兄弟橫行霸道的生活，看誰不爽，砍他媽的，誰見了都怕！女人……哼，別當回事兒。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衣服可以天天換，手足不能代替。你說呢？”
闆闆笑道：“你呀，老想着打打殺殺的，放心，等賊華出來後，我想辦法幫你出氣！說明天的事兒。”
劉逼道：“你安排，反正跟着你不吃虧。就是天氣太熱，受罪啊。要不……等這邊規劃完以後，咱們再想辦法？”
闆闆看着劉逼，坐吃山空從來不是闆闆的風格，敲着米桶算日子，這頓有了，準備下頓，下頓有了準備存糧。
“阿B，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馬小光給的消息不會出錯，可這些當官是什麼角色？誰敢肯定不會意外？這世上有三種人不能信任，一是當官的，二是賣屁股的，三是……知識分子。”
劉逼反問道：“前兩種人不能信，可高級知識分子幹嘛不能信？”
闆闆露出標誌性的憨態，木訥的表情讓人吃不透他的心思，劉逼覺得闆闆應該是天生的騙子。
“這個……知識分子的彎彎腸子太多，書讀得越多，越不真實，越不可靠。”闆闆說得很隨意，劉逼聽得大笑不已，確實如闆闆所說，明白的道理越多，膽子越小，功利、名譽、權力、金錢，什麼都想得到。
劉逼笑過，再灌口啤酒，晃晃空瓶子：“老大，你以後肯定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我有這種感覺！只不過……不知道你會成爲什麼樣的人，但是一定很厲害！你應該多讀點書。”
闆闆失聲笑道：“爲什麼？”
劉逼癟癟嘴，顯得信心滿滿：“如果你上到大學，懂的東西多，那麼看的人更準，也有更多的辦法對付別人。”
闆闆不以爲然：“我不這樣想，幹嘛要對付別人？有錢大家賺，有好處大家分享，一個人獨吞，早晚被整死。阿B，人心易變！我雖然能看透別人的心思，卻沒法改變別人的心思。所以，只能利用，別想掌控！”
劉逼皺着眉頭思索闆闆的話，控制別人很難，利用人……對闆闆而言，很輕鬆。闆闆的外貌，闆闆的言行，容易讓人輕視，甚至不當他是個人物，扮豬吃老虎。
劉逼咧嘴笑道：“有道理。老大，你覺得馬小光怎麼樣？”
闆闆笑道：“他？不錯。這次生意完後，估計我們很難再合作，交朋友，一般朋友可以，要想深入來往，除非我們有足夠的實力。”
劉逼道：“嗯，我明白，狗跟狗交朋友，貓跟貓當兄弟，什麼人和什麼人在一起，明天我叫上猴子。”
闆闆喜歡劉逼的聰明，雖然劉逼的個性有時候很幼稚，但這不妨礙兩人的交流。
第二天早上十點，吃過飯後，鐵牛跟着闆闆，劉逼帶上猴子，四人往解放路的服裝城走去。
猴子走在街上，眼睛只關注兩種東西：女人和口袋。
這讓闆闆很無奈，有的人天生如此，猴子屬於天生當賊的料。眼光毒辣，膽大心細，技術過硬，業務嫺熟，劉逼感嘆過，如果讓猴子盡情施展，他這個師傅也得靠邊站。
如果給猴子三年時間，賊王的稱號非他莫屬。
可是除此外猴子實在沒有可取之處。除了偷東西膽子大，其他事情膽小如鼠，他的信心只能建立在別人不知道的情況下。比如，他跟人吵架對峙，對方還沒開口，單一瞪眼，猴子馬上泄氣。
至於說到打架……猴子不會跑，只會躲，不是不想跑，是沒膽子跑。跑的結果有兩種，一種是被自家兄弟看不起，沒義氣；另一種是己方實力不如人，跑的話被打得更慘！
所以，整個斧頭幫，讓猴子心服的人只有闆闆，而讓他最有安全感的人，則是鐵牛。身後站一個兩米多的大漢……底氣十一分足！
公車裡搖來晃去，猴子的爪子剛剛從一箇中年女人的屁股移開，緊接着探向另一邊的學生裙，碰一下，閃開，再碰一下，時間略久一點點。
猴子眼睛看着窗外，眼神極爲熾烈，差點放開脖子吼：我愛公交車……手再碰，柔軟地貼上去。不動，三秒放開。
猴子得意地瞅瞅滿臉無奈的劉逼和闆闆。嘿嘿賊笑幾聲，繼續。
抹一把！這次一定要抹上……猴子張開爪子，稍稍用力收縮，彈性、肉感十足。嗯……此肉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摸？
掠過屁股縫，中指突起，探！
對方明顯在顫抖，猴子小臉泛紅，激動啊，左擠一下，右扭一下，再探！
噢！極品屁屁，猴子伸出舌頭舔舔脣邊。
劉逼惡狠狠、低聲罵道：“你狗日別太過份！”
猴子眯着眼睛輕聲淫笑道：“B哥，不超過十七歲，極品羅莉，又粉又嫩，彈性足，有活力。”
劉逼翻翻白眼，但臉上的神色很熱切。盯着屁股上來回縱橫的猴子的手，日！
有鐵牛在中間擋着，猴子可以盡情施展。
公交車一個急轉，猴子順勢靠進鐵牛懷中，手更是趁機鑽往裙底，兩根手指快速鑽進去……呃……
猴子的臉上漫起一股暈紅，嘶嘶地吸着冷氣，闆闆扭頭看看，哈，差點笑出聲音。
這時猴子的手上冒着血珠，羅莉妹妹手中不知何時拔出一把小水果刀，掛在鑰匙上那種……公車的轉彎給了猴子機會，同樣給了被非禮者出氣的時間。
從對方惡狠狠的眼神中，猴子體會到一股殺氣……
急速抖動手，抹掉上邊的血珠，猴子嘬嘴抽冷子，騷**真下得起手！
從他們的新家到服裝城只有三個站。
四人剛剛下車，劉逼正要打趣猴子，卻見猴子臉色蒼白，眼神惶恐地看着車門。
第一個跟着下來是中年女人，這是猴子非禮的第一個，沒吭聲，任猴子撈了幾把。
第二個就是扎傷猴子的小姑娘，扎着一條粗黑的麻花辮子，眼裡蘊滿怒火地看着猴子。
劉逼已經衝到喉嚨的話變成幹哼，猴子機靈啊，飛快轉身跑到鐵牛前邊。
令人擔心的痛打色狼案沒有發生。
但是小姑娘臨走時衝猴子揚起拳頭的樣子，連闆闆也沒忍住笑意，這姑娘的模樣非常可愛。雖然她在警告猴子，可那粉嘟嘟的小拳頭，卻讓人聯想不到半點暴力成分。
所謂做賊心虛，儘管如此可愛的小姑娘作出如此可愛的動作，猴子同樣嚇得不輕。
劉逼待人家母女走遠後，忍不住挖苦道：“猴哥，車上的膽哪去了？你他媽有膽子摸，沒膽子認？看你那鳥樣！”
猴子右邊臉上的肉輕輕抖動：“B哥，這是母女倆？啊……哈哈……呃，老子老少通殺！今天出門大吉！大殺四方。想不到隨便出手，卻是母女花。怪不得屁股相差不大，老媽的肥點，大點。嗯，我還是喜歡……”
闆闆忍不住甩他一巴掌，搖頭罵道：“人家還是小姑娘！你看看你那德性！操，以後還要在這裡做生意，我看這娘倆也是裡邊的生意戶。給我小心點，再敢亂來，我讓鐵牛把你扔出去。”
這段插曲隨着母女倆遠去變淡，闆闆開始正經地給劉逼和猴子上課：“呆會兒我們進去買衣服，阿B，你注意看人家的表情，動作，眼神，在心裡猜猜人家的底價，再結合我報出的價格對畢。看他們怎麼做生意的，這裡邊學問太多。我當初擺攤的時候，總結了幾點，嗯，之前跟你們說過。時間太久，呆會兒先找找感覺。走吧。”
猴子小聲道：“老大，咱們沒女人啊。”
闆闆翻翻白眼：“你他媽別成天想着女人好不好？”
猴子委屈地看着闆闆：“老大，我的意思是……咱們沒女人怎麼買女人衣服……”
闆闆點點頭：“算你說得有理。沒女人，可以裝成進貨的個體戶。集中精神！呆會兒看我怎麼跟人砍價，你們在心裡假想，如果碰到我這樣的客人怎麼辦？”
解放商城，主要集中國際國內各種品牌服裝批發、零售，闆闆他們的目標是一號大樓，從街邊開始，各種廣告牌，明星代言海報，接二連三的商家店鋪映入眼簾。
一進商場，行人如梭，整個大廈嗡嗡直響，人羣時分時合。
闆闆不是第一次來，但每次來到這裡，都給他一種極其震撼的感覺。這裡的氣氛讓他覺得特別舒服，看着兩旁不斷砍價的人，闆闆覺得無比親切。
還有一種異常的感覺，他之前來的時候隱隱有感，總不明顯。
彷彿這就是他的領地，他的戰場。這一次，剛剛進入商場的闆闆抓住了內心深處的異樣感覺，在走進商場的一瞬間，他無意中瞄了一眼猴子。
猴子在看什麼呢？女人和錢袋。
對，就是錢袋。每天來這裡的人有多少？具體數字闆闆不清楚，但是這麼多商家需要生存，需要賺錢。數百上千個家賣服裝的在這裡做生意，憑什麼賺錢？
如果把這些購買服裝的人羣比作蛋糕，那麼，這些商家就是分食蛋糕的人，大家公平競爭，靠實力靠本事搶蛋糕。
闆闆悠然地神遊物外，看着眼前的一切，腦裡脈絡無比清晰，買進，賣出，看似簡單，這中間卻處處透着玄機，而這種玄機恰是由人心散發。
闆闆洞悉一切玄機，這是否可以轉化成優勢呢？
把人們的錢變成自己的錢，你情我願，錢換商品，通過正當的、合法的、合理合情的買和賣，達到賺錢目的。
闆闆邁步進入靠近大門的一家商鋪，這裡經營男裝，門外掛着各類新潮的男式上衣，看得出來，這家主打男裝。
“幾位老闆想買衣服？”老闆娘的普通話不標準，闆闆聽不出對方的老家口音。
闆闆含蓄地笑笑，四處打量：“先看看再說。”
老闆娘不做作，很自然地伸手引導：“幾位老闆的身材各不相同，如果想買外裝，首先要了解自己的身材，適合穿什麼款式。這位老闆，你這身材結實健美，肩寬腰窄，標準體型，如果你平常喜歡隨意舒服點，不妨考慮休閒式夾克。”
闆闆點點頭，指指劉逼道：“你看他的身材適合穿哪種？”
老闆娘滿臉帶笑，看着劉逼滿口誇讚：“這位帥哥不用看，最適合穿休閒式西裝。帥哥天生的衣架子，模特身型，你看，這件土紅色的上衣，配上他米色的皮膚，嘖嘖，來試試。”
劉逼盛情難卻地穿上西裝，被老闆娘拉到鏡子面前，老闆娘的嘴一直沒停過，在給劉逼介紹衣服的時候，還誇獎過鐵牛的身高，說她這兒有專業的特大號衣服，保證讓鐵牛煥然一新！
猴子的眼睛一直色眯眯地盯向老闆娘胸脯和屁股。
闆闆看着劉逼的造型，確如老闆娘所說，劉逼本身很帥，穿上休閒西裝，氣勢直線上升，看起來多了幾分成熟，顯得更有修養。
闆闆開始進入正題：“這件西服不錯。多少錢？”
老闆娘聽到這話，馬上丟下劉大帥哥，熱情地轉向闆闆：“呵呵，價錢不貴，關鍵是合身，你幾位喜歡，我當交個朋友。這樣吧，我標價六百六，你給六百。”
闆闆吃驚地看着對方：“六百？”
老闆娘笑得很勉強：“老闆，這可意大利名牌喬治尼服飾，上中央電視臺的國際品牌！那你說……這衣服值多少？”
闆闆微笑道：“進價最多六十。”說完瞄向劉逼，剛剛劉逼猜的價格是二百八左右。
老闆娘一付不屑的樣子：“六十，做件衣袖都不夠，你有多少我進多少！”
闆闆搖搖頭道：“你看咱們幾個是有錢人嗎？都是出來打工的，要買名牌何必跑到這兒？步行街那些專賣店還少啊？老闆，給個實價。”
老闆娘一付鄙視你們“孤陋寡聞、沒眼光”的表情：“步行街算什麼？那些高檔次商場還不是到這裡拿貨？這樣吧，我看幾位老闆也是誠心買。我打五折！今天還沒開張呢。三百三！”
闆闆失聲笑道：“這價打死了？”
老闆娘再次整出一付被你羞死的表情：“那你給多少？老闆，這可是意大利名牌，你出去看看人家標價是多少？”
闆闆伸出五根手指斬釘截鐵地說：“六十，你進價四十五，我給你賺五塊的辛苦費，十塊的門面水電成本。”
老闆娘直接無語，轉身開始收拾東西，雖然她表現得無比鎮定，但闆闆知道報出她內心的真實價位，這成精的人兒同樣難以置信。
闆闆招呼幾人離開。剛走到門口，老闆娘面無表情地說：“幾位一看就是行家，八十！要就拿去。”
闆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七十！不賣就算了。”
老闆娘一咬牙：“來，拿去！”
闆闆付完錢，把衣服交給劉逼拿着：“有什麼回去再說，呵呵。咱們去看看褲子。”
猴子忍不住低聲道：“如果是老子買，最少還二百……”
在接下來的行程中，闆闆每進一店必定要以最低價買一樣東西。或是皮帶，或是皮鞋，或是衣物褲子。
對於闆闆來說，一切都在意料中。可對於劉逼和猴子來說，真是大開眼界。
首先他們從來沒有在這種大型商場大肆購買的經歷，消費本身是件愉快的事，如果消費場所還是那種看起來相當高檔的店面，對於個人虛榮心來說，更是極大滿足。
其次是闆闆帶給他們的震撼，長這麼大，難得來買東西，而且買得如此過癮。特別是劉逼，今天他的衣服最多，單是一套標價三千八百八十八塊的西服，已經讓他有些犯暈。
這都不算什麼。闆闆竟然把價格砍到一百四十塊！
三千八百八十八跟一百四十塊的差距有多大？劉逼當時不停朝闆闆翻白眼，就算他對闆闆再有信心，也丟不起那人！
光憑人家的店面裝修，那也是黃金級別。三千多的標價，還一百二？最終加了二十，可人家竟然賣了……
劉逼感嘆啊。換任何人不敢開口還這個價格，哪怕你還五百，同樣顯得寒磣。像這樣的店面，這樣的品牌，少於一千塊，實在是開不了這個口！
劉逼和猴子一路罵回家。罵這些坑人的、黑心肝的、無恥的商家。闆闆一直微笑，不發言。顛覆一個人固有的觀念，需要時間緩衝。
回到家後，闆闆等他們把衣服收拾好，在客廳裡泡壺濃茶，這天熱得沒法。電風扇開到最大，可吹出的風同樣發燙。
闆闆等三人出來後，笑眯眯地問道：“今天的感覺怎麼樣？”
劉逼還在憤憤：“誰他媽都不是好東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