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域救贖

“可是放了他們父子就會有損我人民領袖的德威啊！”綱常很是不滿地朝密胺抱怨道。

“主國既是人民的領袖，凡是更應該爲人民着想，卡羅父子是難得一見的天才，還他們自由比囚禁他們更有利於人民的利益！”密胺儘量把話說的高大上。

“我是人民的領袖，我的利益就是人民的利益！”綱常還是始終不想把剛剛抓住的異域高手就這麼放了。

“主國，現在不是爭這個的時候，早一天把他們放了，我們就能早一天找到降解塑料的方法，如果這個科學的先機被別的國家的科學家佔得了，吃虧的是我們，那就得不償失了！”密胺苦苦勸了一整天，綱常這才口風鬆動，答應把卡羅父子給放了。

就在卡羅父子出獄的當天，綱常宣佈，從羊國科學家卡羅在援助昊朝國的研究中發明了塑料——一種可以儘快改善民生的革命性材料。接着綱常命令昊朝國所有的化工廠，全力投入生產，大規模合成塑料，他們還把卡羅的合成方法稍加改進，生產出來昊朝國具有獨立知識產權的塑料。

巨大的塑料產業並沒有給它的發明人卡羅帶來哪怕一丁點兒的好處，當然卡羅也不在乎這些，剛剛回到實驗室之後，他就立即投入到研究新材料的降解方法上。

“父親，他們並沒有剝奪我們的知識產權！”卡龍報告說。

“是，那是我們父子還有用，他們不敢把關係搞得太僵！”卡羅悲涼地嘆息道。

“我們既然有知識產權，那我們就應該享有知識產權帶來的回報啊！”卡龍很想當然地說。

“你和他們這些唯物主義者談回報，無異於與虎謀皮，要知道我們生活的並非人間，也沒有像從羊國那樣的法律來保護我們，我們來這裡完全是出於人道主義，爲的是救援這裡千千萬萬受到重金屬威脅的平民百姓，我們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心安！現在爲了解決他們的材料問題，我已經把魔鬼釋放了出來，在它傷人太多之前把它重新裝進籠子裡就是我最大的願望！”

“父親如果感覺這裡不好，我們可以回到我們的祖國去啊！”卡龍勸諫道。

“不行，既然選擇了參加救援隊，就不能半途而廢，尤其是在這緊要的關頭，更不能一走了之，我們還是努力工作吧，希望情況能夠改善！”卡羅儘量掩住悲涼。

“嗯”卡龍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跟着父親一起工作，努力尋找降解塑料的方法。外面機器轟鳴，到處都是繁華的景象。很快塑料就代替了金屬很多的用途，人們製成塑料管代替金屬管，重金屬中毒事件在一定程度上被遏止住了。人們紛紛感念綱常的功德，綱常也破例給了卡羅一個嘉獎令，慶祝活動過後，綱常來到卡羅的實驗室進行慰問，他握着卡羅的手皮笑肉不笑地說：“卡羅先生辛苦了，我代表人民，代表國家，代表我自己感謝你！”

“謝謝領袖的關心，我一定努力工作！”卡羅也學着昊朝國人民受到領導接見的樣子應承了兩句，只是沒有哭。

“降解試劑研究的怎麼樣了？”綱常故作專業地問道。

“還沒什麼進展！”卡羅實事求是地說。

“要抓緊時間研究啊，人民還等着你呢！”綱常裝的很大氣。

“是，多謝領導到我的實驗室來指導工作！”卡羅儘量不和綱常起衝突，自己說的話自己都覺得噁心。綱常興致勃勃地走出了實驗室，一身的滿足感。卡羅和卡龍好不容易送走了綱常，回到實驗室之後一種難以言狀的疲憊感涌上心頭，他們一分鐘也不能靜下心來，趕緊一塊大石頭始終堵在心頭，怎麼也喘不過那口氣來，一天就這樣稀裡糊塗地過去了。卡羅以爲是自己累了，也沒多想，回到家裡好好地睡了一覺，第二天繼續來到辦公室工作，這次他終於發現問題了，自己記憶力、創造力和對整個世界的感知力都有了大幅度的下降，很難再回到之前那個自己。這下卡羅待不住了，一天到晚都沒有坐在椅子上一分鐘，心情焦躁地來回晃。

“父親，你怎麼了？”卡龍問道。

“不知怎麼的，我的靈感全部消失了！”卡羅絕望地說。

“什麼？靈感消失了？”卡龍很是吃了一驚。

“是的！我現在什麼東西也記不住了，之前每天我都會有很多想法，現在一個也沒有了！”卡羅詳細地解釋了一下。

“唉，當演員不好當啊！”卡龍嘆道。

“你什麼意思啊？”卡羅不滿地問道。

“父親，你昨天和綱常說了那許多話，那都是言不由衷的話，你現在已經是屈心抑志了！你並不是一個好的演員，只能表演你自己，說幾句言不由衷的話就會對自己的心智造成傷害，所以當演員不好當啊！”

“你說的沒錯，如果是演節目的時候當個演員，那都不會有什麼影響，但是每天表演自己，脫離自己的真實去演另外一個角色，難免就會有屈心抑志的感覺，這些負能量給自己的創造力和靈感帶來的危害是不言而喻的！”卡羅搖頭嘆息道。

“父親，要不你休幾天假，放鬆調節一下！”

“做科學研究需要長時間的專注，這其中不能有任何私心雜念，單是休幾天假怕是於事無補，這樣的世界何時纔是一個盡頭啊！”

“又不能休假，又不能回到我們的祖國去，父親到底作何打算？”卡龍也有些絕望了。

“抓緊時間研究新材料的降解方法，只要解決了這個問題，我的心情也許就好了！”卡羅儘量鼓勵自己。父子倆個埋下頭來，仔細思考新材料的所有細節。

實驗室外的昊朝國在加緊塑料的生產，所有能代替金屬材料的方面全部用塑料取代了，塑料在昊朝國取得了空前繁榮的大發展，各種新型材料層出不窮。這之中也產生了一系列嚴重的問題，石油資源遭到了掠奪性的開採，資源浪費極爲嚴重，環境承受能力消耗殆盡。綱常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陶醉在自己英明的決策帶來的物質繁榮上，是他讓這麼多人擺脫了重金屬的威脅，是他在位期間使用了他們祖先沒有使用過的材料，全國人民在他的帶領下與天鬥其樂無窮，星球的面貌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這是他們改造自然的結果，這一切都彪炳着他的豐功偉績。

就在綱常在各國面前炫耀自己功勳卓著到時候，一則消息遞到了他手裡：最近昊朝國科學家研究發現，新型材料塑料在自然環境下很難降解，而且使用壽命一般只有兩三年。兩三年之後，老化的塑料很難再有什麼強度撐起材料的用途，只能作爲垃圾扔掉，而這些垃圾又很難降解，無論堆放到那裡都是環境的隱患。一開始綱常並沒有當成一回事兒，在一次親赴鄉間考察的過程中，看到五顏六色的垃圾堆才大吃一驚。他趕緊叫來密胺研究對策：“密教授，新型材料難降解的問題成爲了現實，照這樣下去垃圾圍城將成爲國家的心腹大患，請密教授務必想出一個辦法來儘快解決這個問題！”

“我們國家的教育制度是這個星球上最先進的，但是現在還不具備培養出能夠發明降解塑料用品的人才來，還得仰仗外國的援助科學家！”密胺皺着眉頭說道。

“那就趕緊去找，卡羅父子不是說一直在研究降解塑料的辦法嗎？難道到現在還沒有什麼進展？”綱常不耐煩地說。

“應該是沒有，如果有他們早就報告了！”

“那可沒準兒，上次塑料這事兒他們就想藏着掖着不報告，幸好有龍潭的監控，這纔沒有逃得過我的法眼！”綱常憤憤地說。

“那不一樣，發明塑料有危害環境的可能性，降解塑料可是治理環境、造福百姓的貢獻，功德無量，他們不會不報告的，這些外國科學家都有一定的正義感和責任心！”

“你什麼意思啊？”綱常瞪着眼睛問道。“你在懷疑昊朝國的核心價值觀是吧？”

“啊？”密胺有些莫名其妙的，趕忙解釋道。“啊，沒有，我只是說這個卡羅就像廁所裡的石頭又臭又硬，太不知道變通了！”

“嗯”綱常點了點頭，這句話還讓他稍微滿意點兒。“咱們去實驗室問問他們，催促他們儘快把降解劑研究出來！”

“好”密胺答應着跟着綱常來到卡羅父子的實驗室，這時候卡羅的日子也不好過。自從被關禁閉之後，他就一直心情不好，創造熱情全無，一天到晚面對着新材料唏噓嘆氣。就這樣熬過了幾年，研究上一直沒有什麼進展，卡龍的情緒被父親傳染，也一直都很悲觀，只是把父親之前的研究成果熟悉了一下。眼看着塑料對環境造成的危害越來越大，卡羅陷入了深深的憂慮之中。

這天卡羅正在實驗室裡做實驗，卡龍急匆匆地從外面趕來，卡羅看他來得及，趕緊停下實驗問道：“什麼事兒啊，這麼緊張？”

“父親，我得到了一個不好的消息！”卡龍眼神裡面透露着絕望。

“是不是綱常要對我們有什麼動作？”卡羅敏感地問道。

“那倒不是，我們國家的環境負責人在視察本國環境的時候，看到填空飄着一個白色的漂浮物，命人取下來之後，竟然是昊朝國的塑料袋！”

“是從羊國的環境負責人？”卡羅吃驚地問道。

“是的！”卡龍默默地點點頭。

“他們怎麼知道是昊朝國的塑料袋？”

“上面印刷的字跡都寫得清清楚楚！”

“造孽啊，這個昊朝國，除了商家注意自己的品牌對外宣傳之外，對科學那是基本沒什麼概念，這就看出他們唯物主義的本質來了！”卡羅忍不住憤恨地說。

“就是，綱常這個****的，每次聯合國跟他提環境問題，他都會說是發達國家不懷好意，企圖遏制他們的發展，還以爲讓他治理環境是害他呢！”卡龍也在一旁咬牙切齒地說。

“不管這些狗雜種怎麼想，我們繼續研究我們的降解方法！”卡羅儘量平衡自己心緒。

“嗯”卡龍強忍着怒火點了點頭，就在這時候密胺引着綱常來到了卡羅的實驗室。

“喲，卡羅先生，工作呢！”綱常虛情假意的問候道。

“是的，主國，您來了！”卡羅平靜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應了一句。

“卡羅先生啊，塑料的降解問題研究的怎麼樣了？”綱常十分大氣壓人地說。

“啊，我還沒研究出來呢！”卡羅有些無奈地說。

“你可是我們請來的大科學家啊，人民還都仰仗着你呢，現在的環境問題你也看到了，可不要讓我們萬劫不復啊！”綱常面無表情地敲打着。

“嗯，我們抓緊時間研究！”卡羅默默地回了一句。

“那我就不打擾了！你們抓緊時間研究吧！”綱常說着和密胺一道出了卡羅的實驗室。

“你說這個卡羅是怎麼回事兒啊？他不是很有天賦嗎？怎麼這麼一個降解劑都研究這麼久啊？”綱常對着密胺抱怨道。

“主國，這也不能怪他們，上次卡羅好不容易研究出來塑料，卻被關在牛棚裡，這多少會給他的內心造成一定的影響，讓他這麼屈心抑志地研究，怕是效率不高啊！”密胺解釋道。

“不怪他們，那是怪我了？”綱常狠狠地瞪了密胺一眼。

“奴才不敢！”密胺趕緊解釋。“我是說應該給他們一些動力，還不能限制他們的自由和權利！”

“我不是都嘉獎過了嗎？”綱常用不容置疑地口吻回到。

“是，但現在爲了解決問題，不得不採取一些非常規的辦法！”

“你不要忘了，他們是外國人！”綱常沒好氣兒地說完揚長而去了，密胺在原地轉了幾圈怏怏地走了。

昊朝國的白色污染越來越嚴重，垃圾堆裡的塑料袋比比皆是，這些新和成的材料不能被自然界的細菌降解，根本就爛不掉，埋在地裡污染土壤，表層土壤變得密不透風，大量細菌死亡，土壤變得越來越貧瘠。風一吹老化的塑料飄得到處都是，在昊朝國呈現出一幅遮天蔽日的奇觀，一開始這些白色垃圾只漂泊在距離垃圾堆比較近的鄉村，百姓抱怨綱常也置若罔聞，終於有一天狂風裹挾着五顏六色的塑料碎片直接襲擊了綱常的宮殿。這下綱常坐不住了，爲了平息民憤，維護昊朝國過往制度的合理性，綱常準備殺掉幾隻替罪羊。第一個他就想到了卡羅父子，馬上下令密胺把卡羅父子招來。密胺得到命令之後並沒有去招卡羅父子，而是徑直進了綱常的宮殿，見到綱常之後直截了當地說：“主國，您是不是想讓卡羅父子爲這次的白色垃圾負責？”

“執行命令就是，別的不要多問！”綱常回避了密胺的話題。

“主國，此事萬萬不可啊，如果殺掉卡羅父子能夠解決白色垃圾問題，我馬上去執行命令，連個磕巴都不打！但是如果不能，還望主國三思啊！”

“我三思什麼？是他發明的材料，造成的污染，責任還不應該由他負啊！”綱常厲聲說道。

“主國，這個材料使用和推廣的時候，我們都在場，我們都應該負責啊！”

“你是說要我負責？”綱常瞪着眼睛質問道。

“主國，現在不是誰負責的問題，當務之急是研究出降解塑料的方法來，而研究降解方法還得主要倚仗發達國家的科學家，如果我們就這樣殺掉了卡羅父子，以後怕是不會再有發達國家的科學家再來援助我們的經濟建設了！”

“那你說怎麼辦？”綱常雖然一直獨斷專行，這次也沒了轍了。

“依我看，我們還是把卡羅父子叫過來，好好聽取他們的意見，爭取儘快商量出一個解決問題的辦法！”

“他還會和我們合作嗎？”綱常有些擔心地問道。

“環境問題擺在面前，已經刻不容緩了，環境問題是所有人面對的問題，我覺得他們會捐棄前嫌，不予計較！”

“嗯，那你去把他們請來，到我的宮殿來商量！”

“好！”密胺高興地下去了，誰知道在這個時候噩耗傳來，卡羅在自己的房間裡自殺了。密胺急匆匆趕去，正碰上卡龍，卡龍把自己衝進房間看到的一幕一五一十都和密胺說了，密胺心就一涼。他趕緊帶人來到了卡羅的房間，卡羅的小兒子卡吏正在撫屍痛哭。密胺從旁邊拿起卡羅的遺囑，仔細看了一遍，大意是說，自己本着人道主義救援的目的來到昊朝國，爲了使千千萬萬的老百姓擺脫重金屬的威脅，合成了塑料，結果這種材料沒有辦法降解，給環境造成的損失不能挽回，自己曾經竭盡心力尋找解決白色垃圾的辦法，卻未能如願！大錯已經鑄成，唯有一死，希望能夠喚起人們的環保意識！儘量少用塑料製品，多和發達國家合作，吸取先進的環保理念，爭取儘快找到降解技術，不要再步自己的後塵！

密胺看完遺囑之後，又看了看身邊的卡龍和正在哭泣的卡吏，心裡不由得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