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點多鐘時,列車上餐車裏已經熱鬧開餐了。
吳明和於新中間的小桌子上的煙灰缸里,擺滿了無數個長短不一的煙蒂。
他們一...夜就怎麼睡覺,說來說去,話題都繞不開丁凡這個人,一個貌不出眾的年輕人,怎麼到了塔城公安處地界上這麼好使呢,人人見了他跟接天神似得。
倆人正說話間,谷悅已經從宿營車(乘務員、乘警休息的列車)那邊走了過來。
她已經換上了一套乾淨的衣服,下身穿着乾淨的牛仔褲,上身是淺色單薄的的確良襯衣,下擺在纖纖可握的腰間打了個結,看起來時尚無比,青春綻放。
「老同學,怎麼?要去學習了熱情這麼高啊,你們說了一晚上啊,好了,都聊什麼呢?是不是想着去青干班培訓后,怎麼大展宏圖呢?」谷悅大大方方的坐在了他們旁邊的座子上,一臉熱情的閑聊了起來。
吳明論學歷論長相,還是級別,都比丁凡強多了,通過昨晚那件事,自然對丁凡有不少想法,自然就提到了他:「谷悅,我倆一直在說呢,你那個小跟班丁凡怎麼回事啊,呼鹿縣局科所隊長我基本都聽說過,從來沒聽說他這個人,怎麼這麼能混……」
確實,丁凡在呼鹿縣只是個普通民警,就算是干出了些成績,外面的人很少知道。
當然,知道的就把他當成學習的榜樣和效仿的目標了,就像塔城公安處的李龍他們。
「那個小丁子啊,就一個愣頭青,原先在我們鄉派出所了,劉大隊他們說這小子有兩下子,但還得多打磨打磨,來,服務員,給我們來三分早餐,吳大主任,於站長,咱們不說他了,一個沒級別的小民警……」谷悅招呼著叫着吃的,轉頭時說換個話題吧。
她雖然對丁凡感覺不錯,可當着兩個老同學的面,怎麼能一直說自己這個同事呢。
「三份盒飯,加米粥和鹹菜……你等會啊,我看完這段的……」餐車服務台那,高高胖胖的廚師長抬頭看着他們,嘴裏答應着,馬上收回了目光,雙眼緊緊的盯着手裏的報紙。
他手裏的《青龍日報》還散發着濃濃的墨香,寬大的報紙被他捧在手裏,看的那叫一個認真無比。他旁邊一個瘦高個的女服務員,伸著長長的手指,點着他手裏的報紙標題,無比激動的念著:「孤單英雄邪惡壓不垮,一把利劍摧毀犯罪集團,唉,這個女警厲害啊,還卧底了,一個女孩子家就不怕出事嘛,我一聽這事就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餐車長啊,你看清沒有啊?這個男的才叫厲害,女的進去了,他可是個外地人呢,調集武警部隊,就地發動民兵兄弟,在困難重重下竟然把對方的賊窩給端了,小李子啊,你看問題別總站在女人立場上,你看看這個男的多厲害啊。」那個大高個子廚師長側臉看着她,很是不滿的爭辯的著。
吳明他們三個面面相覷的樣子,似乎越聽越明白了,他們在討論一個什麼偵查破案的故事。
「同志,把報紙借我看看唄,我是黑城縣公安局的……」於新聞訊走了過去,和胖廚師商量了起來。
那個胖廚師目光戀戀不捨的從報紙上挪了開來,又翻了翻最後面那個版面,有些不情願的說:「我給你端菜去,看完了你給我送來啊,這篇文章寫得老帶勁了,我拿回家給我孫子看去,讓他以後作文就得這麼寫。」
《青龍日報》放在了茶几上,吳明主任像是平時看報紙一樣,熟練的翻開了三版,頓時被頭條上加粗標題的一片深度報道震驚的臉上鬥了下,標題叫《揚眉劍出鞘》,下面破折號後面還有個副標題:三地警方貫徹省領導批示精神,果斷打掉深山兩大犯罪團伙……
「這不就是寫咱這地方的嗎?怎麼沒聽說哪個單位弄大案子了,大案子不都是上面下命令搞統一行動嗎?」報紙在吳明手裏,他正在快速翻看着,尋找著自己感興趣的內容,於新在旁邊探著頭看着插話說。
「是嗎?是以前的新聞吧?咱們碰巧看到了,這麼多縣區局呢?」谷悅從對面看着報紙,雖然看的不是很清楚,但隱約聽到剛才胖廚師說的事,似乎就是自己做的。
所以,她想打個岔就把文章的事放下啦,然後馬上就吃飯了。
「谷悅,谷悅,你在這呢,化妝成了大學生吳美琪,同學,你神了啊……」於新看到了谷悅化妝偵查的那段,一時間驚訝的抓走了吳明手裏的報紙,輕輕的放在了谷悅手裏。
谷悅定睛看去,只見這個報道以宏大篇幅佔據了整個版面,左下角還有兩個特殊的欄目。欄目里有個署名吳江的採訪手記,題目叫《不負黨和人民眾望甘做和民警戰鬥在危險一線的新聞戰士》,以第一人稱的方式,敘述了他怎麼發現列車上紅鬍子賣燒雞的邪惡現象,再到偶遇丁凡和谷悅,然後三個人一起和王良坤、孟南天兩大團伙鬥智斗勇的坎坷經歷。
「是我,是我……我和丁凡一起參加的行動,當時就是趕上了……」谷悅臉色發紅,但嘴裏還是有些自豪的說。
這一幕看的於新和吳明眼珠子瞪的溜圓,似乎看到了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似得,久久沒說出話來。
倒是那個李餐車長從別的車廂流動售貨車上買來了一份報紙,從在過道處,像是平時吆喝賣貨一樣的喊了起來:「白酒啤酒烤魚……呵呵,重大新聞啊,是我們鐵路戰線的,我播報下,913列車上賣燒雞的紅鬍子被抓起來了,今天的青龍日報登報了,十幾個首要分子昨晚半夜時分被抓捕,已經拘留了,馬上就要接受法律的嚴懲,我上個月就是從913調過來的……」
因為是列車打擊路霸的新聞,和車上工作人員,還有乘客都有某種關聯呢,一時間,她手裏的報紙被乘客借走了,八版報紙上多少都有點相關的新聞,報紙被分成了好幾份,圍了好幾伙人嘰嘰喳喳的邊看邊討論。
「一個案子,至於這麼大驚小怪嗎?什麼案子還不是領導指揮有力啊,你說呢,於新於站長……」吳明被這些人極度崇拜的狂熱弄的有些不舒服,趕緊找話題說了起來。
這一點,相比很多人會理解,他一個辦公室主任,竟然有人別人在跟前討論誰公安工作乾的好,在他聽起來,那是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而且涉及的又是他昨晚看不上的丁凡。
「一個案子?老大啊,你沒看這邊吧?那個大記者專門給他寫個人物通訊呢,你看看……」於新帶着萬分的崇敬,把報紙往他臉前一遞,不管他看不看,一下子把那個寫丁凡事迹的文章展示在了他跟前。
這篇叫做《無畏偵探丁凡》的文章字數不多,寥寥2000多字,由幾個小故事構成的,但是只要撘眼一看,頓時就會被那靈動的文字吸引,文章最後,吳江筆鋒一轉寫道:「記者和丁凡接觸的幾天時間裏,面對犯罪分子設計的各種陷阱、圈套,真相似乎被高大茂密的森林遮擋住了,丁凡就像永不言敗的鬥士,只要見到他,記者和受害群眾總能感覺希望越來越近……」
這些報道是昨天吳江最快時間寫出來的,有的是在火車上寫的,有的是早就寫好又加了些新聞由頭的,總之給人的感覺現場感很強,讓讀者似乎覺得自己就在現場,一下子就能感受到那種危險、緊張的氣氛,寫到武警、民警、民兵圍住了犯罪分子,熊九龍宣佈他們被拘留時,很多人猛的拍了下旁邊桌子,大聲叫好。
當然,還有的乘客正在看報紙,看到精彩之處,抬頭就拍東西,沒拍到桌子上,拍到了旁邊一起看報紙的人胳膊上,人家也不埋怨,還急切的問對方:「往下看看,那倆民警怎樣了。」
關於紅鬍子毛燒***圖惡霸綁架婦女的系列案子,在整列火車上引起了空前的轟動,吳明主任還在不理解的嘀咕著:「這小子這麼能,上面也沒說給他弄個嘉獎啊。」
重溫了當時的艱辛過程,丁凡那種倔強,那種靈氣,那種足智多謀的眼神,又一次在谷悅腦子裏一一再現,當她猶豫不決時,正好聽到了吳明那帶着自負成分的話,臉上頓時露出了一絲不悅,看了眼茶几上的早餐,正色道:
「吳大主任,你是綜合部門的領導,我干過團高官,咱們這點敏..感性應該有的,省里動靜這麼大,今天的黨委機關報都快趕上偵破大要案專刊了,我相信表彰獎勵的通知,馬上就會下來。」
她這是權威的分析,更是帶着理性的預見,說完了這些,把目瞪口呆的吳明、於新晾在了那裏,抱歉的說了句:「我胃裏有點不舒服,你們吃吧。」
……
當天晚上,呼鹿縣新亭國營飯店裏,孫二經理看着廚師們忙忙乎乎的,做出來的飯菜挨個裝在了精緻的食盒裏,不由的納悶道:「孟老三今天什麼情況呢?一下子點了那麼多的菜,給老人過生日?不對啊,去年老爹過壽辰是在這裏安排的酒宴啊。」
縣城木材大王孟三一下子從這裏定了二十多道菜,讓服務員給他送到人民路一處四合院裏。
晚上八點多鐘,四合院裏陸續來了七八個身影神秘的人,從遠處看去,這些人既有當地赫赫有名的人物,還有不少,是開車從外地趕回來的人。
這些人和孟三簡單寒暄了會,陸續進了堂屋的餐桌前,一個個坐好后,孟三坐在下首位置,環顧了一圈,回頭看了眼身後房門已經鎖好,才放心的說:「各位老孟家的叔叔大爺哥哥弟弟,還有姑父外甥,那個該死的丁凡盯上南天了,南天已經進去了,上面放下話了,不能保外就醫,不能保釋,肯定是要重判了,還有白義,唉,他也是老孟家的人呢……」
他無比傷感的說完,只見一桌子面帶威嚴的大佬們,一個個早已經聽不下去了,有人小聲咳嗦了兩聲說:「怎麼的了?哪裏來的小崽子啊,沒特么的背景,就想和老孟家干?活膩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