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飛鴻從容不迫地脫下t恤、鞋子、長褲,儘管張格宇和方文俊已經游出了二百米開外,何家偉還遠遠地被他們甩在身後。

這兩個傻瓜!陳飛鴻的嘴角一歪,又露出了那個詭異的笑容,像是在嘲笑,又像是得意,笑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事實上從清早跟張格宇聊完天起,陳飛鴻就一直在懷疑他。無論是談話的內容,還是他那副迷惘而又若有所思的表情,都不得不讓人產生懷疑。所以,對他的一舉一動,陳飛鴻都在密切留意。事實上,他對每個人都很關注,他可不想漏過什麼。

所以,當張格宇和方文俊回營地拿上他們所需的物資後,他就叫何家偉一起偷偷跟在後面。他們倆一下水,陳飛鴻就在第一時間發出了警報。這個時候,在這種情況下,不管誰要離開這個島,都是危險的。

一切準備就緒後,他有那麼一絲猶豫。因爲他的皮膚經過這三天的暴曬,已經很乾裂了。要是再在又鹹又苦充滿鹽分的海水裡折騰一下,準得脫皮。但是,比起他得到的,這麼點代價算什麼呢?他筆直地往海里走去,直到齊腰深才猛地紮了下去。

陳飛鴻採用的是蛙泳,一個最慢的游泳姿勢。因爲他只需要好好保存體力就行了,一個腰間纏着充氣墊的人怎麼可能遊得快呢?他每遊一下,他們倆得遊三下才行。

這兩個十足的大傻瓜!即便是在水裡,陳飛鴻依然忍不住嘴角一歪偷笑着。

張格宇很快就絕望了。

他能明顯感覺到速度在下降,越來越慢,而且越遊越費力。當他意識到是充氣墊在礙事時,已經消耗了過多的體力。他也能感覺到何家偉在離他身後不遠的地方緊追不放,陳飛鴻也在越來越近。

但他仍然解開了充氣墊,力圖遊得更遠一點,儘管這是徒勞的。事實上,他也不知道應該往哪個方向游去,也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麼。他只是簡單地想逃離這個島,逃離這個要命的筆仙,逃離這個該死的投票,離這一切都遠遠的。

突然,他的腳上一緊,一隻大手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腳踝。

他還看到方文俊在他的前方瘋狂地擺動雙臂拼命地遊着,而陳飛鴻正不緊不慢卻是速度極快地從他身邊遊過,活像一頭胸有成竹的獵豹在奔向自己的獵物。張格宇突然覺得累極了,心力交瘁。他徹底放棄了掙扎,把身體平趴在水面上,像一隻大鳥,任憑那隻大手把他拖向大海的深處,任憑海水從他的頭頂漫過。所有聲音在一瞬間消失,陽光在眼前消逝,他墮入了無邊的黑暗中。

就這樣吧。

再次睜開眼時,張格宇發現自己已經躺在沙地上,渾身溼漉漉的。

“你醒了?”何家偉俯下身緊張地看着張格宇,海水順着他的頭髮一滴滴往下流。

“你們不要誤會,我們是怕你們出事,就這麼孤身游泳出去太危險了。”何家偉黑黑的眼睛裡滿是歉意。他身上的那件亞麻質襯衣這下是徹底毀了,溼漉漉地貼在身上。

陽光很刺眼,張格宇把頭轉了過去。

陳飛鴻正在慢慢地把沙灘上的長褲、t恤、襪子、鞋一件一件撿起來,再一一穿上。張格宇這才發現,陳飛鴻儘管瘦,但並不弱,胸肌和腹肌不算大,但很有型,是練過的那種。至於方文俊,正疲憊不堪地坐在他的旁邊,一邊解開腰間的充氣墊,一邊恨恨地看着張格宇。這下完了,跑沒跑掉,反而成了所有人的目標了。今天晚上不是他,就得是張格宇進地道,去見那個鬼筆仙了。一想到這裡,方文俊就哆嗦得厲害。

“誤會?”方文俊發出了一陣刺耳的笑聲,“我們會誤會一個親手把自己女朋友送進地道的人?”

何家偉頓時失語,他直起腰,慢慢地走了開去,步履蹣跚,活脫脫像一頭受傷的野獸。

“呸!虛僞。”方文俊在他後面啐了一口。

張格宇倒是沒有吭聲,他站了起來,默默地跟在何家偉身後向營地走去。只是,這幾天迷惘、疑惑、不解、痛苦的神情都一掃而光,也不再是以前慣有的吊兒郎當的樣子,取而代之的是冷峻的表情。沒錯,是冷峻。他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一般,眸子裡是冷冷的冰塊,沒有半點暖意,閃着寒光,像劍出鞘般生冷、銳利。方文俊看着他那冷冰冰、硬邦邦的眼神,不由得生出一陣寒意,把正準備指責他的話全部嚥到了肚子裡去了。

對這一切,他自己並不知道,他只覺得自己突然之間老了一千歲。“可惜了這幾袋牛肉乾和能量棒。”張格宇乾巴巴地說,聲音裡沒有任何感情,像在說別人的事。四個人在海里拉拉扯扯的時候,張格宇和方文俊帶走的牛肉乾和能量棒全掉到了海里。他也並不知道自己的心裡已經慢慢長了一層殼,硬殼。現在不是嘰嘰歪歪感情用事的時候,他想,眼下首要解決的問題是糧食問題。

……

一行人在向懸崖進發。

他看了看走在旁邊的哥哥,海水浸泡過的衣裳經過太陽暴曬之後,全身上下都皺巴巴的。一夜之間,哥哥變得沉默了,而且下巴和嘴上都有點泛青,鬍子拉碴,天天精心打理的頭髮眼下也是亂糟糟的,已經看不出哪邊長、哪邊短,都亂七八糟往後一攏。眼睛迷迷濛濛,不知道看向哪裡,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何家鵬一陣心酸,這是自己最崇拜的哥哥嗎?顯然,大家都在孤立何家偉,其他人都遠遠地跟在他們身後,起碼在五十米開外。不過遠歸遠,但沒有一個人掉下隊來。

何家鵬決定跟哥哥講和。

“嗯,我說,不過是掏個鳥窩,幹嗎來這麼多人?”除了還在發燒的劉晴晴留在營房,其他人都尾隨在他們倆身後,連同腳傷不方便的江一姍在內。最初是張格宇提出,懸崖邊上那麼多鳥,不如派個人去掏掏鳥窩,說不定能掏上點小鳥,就是沒有小鳥,有鳥蛋也不錯。

“還不是張格宇他們鬧的,大家都嚇怕了。哼,你看着吧,以後不管幹什麼事情,都會全軍出動。誰也不放心誰。”何家偉眼睛依然不知注視在何方。

“今天晚上怎麼辦?”何家鵬小心翼翼地問道。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幕,實在把他嚇壞了。一想到昨晚貝娜娜那瘋狂的樣子,他心中就一抽。今天晚上會輪到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