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要……在這裡,好好調息一段時間,就會沒事的。”
“我要說的是,貝兒……主人,是下午的夢,下午您做的夢,正是那個東西所在的世界,您想救回孩子,必須要回到那裡,也許……能找到線索。”
天池便利店的牆壁傳來砰砰的聲音。
我走到那邊一看,頓時氣上心來。
牆那邊的人看不到我,他們就像是站在一塊單面的鏡子前,而我,卻能將他們的一舉一動看得清清楚楚。
“我要他賠!”
唐禮青和阿曉這兩個傢伙,居然進了我的臥室,還踢爛了我的衣櫃門。
“唐禮青……這樣,她會生氣的……吧。”阿曉假惺惺的擔憂道。
“氣什麼,我還怕她會生氣嗎?”唐禮青踢爛了我的兩扇衣櫃門,還嫌不夠似的活動着腳腕。
難道他還想砸爛我家嗎?我皺了眉頭氣極,卻在最生氣的時候忽然放鬆了下來。
“剛剛這裡確實是有一道不同尋常的氣流,可惜消失得太快,沒有抓住。可是,按說只要是有結界出現過的地方,必定會留下痕跡的,爲什麼就是找不到呢?”
阿曉蹲在衣櫥破爛掉的門前,細細的觀察着每個角落。他的臉就貼在天池便利店的牆壁上,臉上的細緻的表情一覽無遺。近到只要他一轉頭,就能與我對視。可惜阿曉仍然看不透牆後的這一面,對他來說,他眼前的,應該只是一塊衣櫃內的板子。
他們發現了天池便利店的進出口?
我揚了揚眉,整個假期不見的阿曉,的確有兩把刷子。如果不是他與天池便利店無緣,恐怕他就會跟着我的屁股後面走進來了。
這麼快他們就折回來了,有點出乎我的意料。
算了,隨便他們怎麼折騰吧。就算是走到了門邊,沒有緣份的人,一樣是無法進入這裡的。
唐禮青那麼一副火爆的脾氣,發現被我騙了,肯定要火冒三丈。被砸壞的東西我不擔心,他有的是錢,想必他破門而入時,還有目擊者呢,他逃不過賠償款的。
現在我要關心的是,必須爭分奪秒的找回樂樂。
這一次,沒有黑貓思思的幫助,我得單挑了…
必須要入夢中去尋找線索,然而臥室已經被唐禮青佔領了,也不可能跑到小區的樹底下乘涼,只要我一冒頭,就一定被他的手下發現。
唯一的辦法,我只能在天池便利店裡睡了。
一來,天池便利店可以保我的本體,不怕會有什麼實質性的傷害。鴛鴦枕雖然不強,卻比我這一具凡胎肉骨的強多了。二來,思思什麼時候回來,必定通過天池便利店,它會發現我,興許能得到它的及時救助。
坐在收銀臺內,擺出上課打瞌睡的姿勢,枕在自己的胳膊肘上,我沉沉的睡去。
天池便利店裡的氣溫本就陰涼,在夏日裡不用空調,也像是走進大冰窖一般。我只趴了一會兒,便進入了夢鄉。
太陽高高的掛在頭頂,正是晌午最熱的時候,幸好來了一片厚厚的雲彩,罩住了整個小區的上空。
樹葉間的陽光黯了下去,不再刺眼,但是樹葉被風吹動的聲音簌簌於耳,伴隨着一陣陣的涼意,我睜開了的雙眼。
如同往日的每一個夏日午時,風、樹、影、光,一切都沒有異狀。
就連我背後倚靠的樹幹,和我腳下的一撮小草,都與昨日醒來時的角度與紋路一模一樣。
唯獨沒有生命。
沒有會走動的路人,沒有閒聊間各作其事的本區居民。
彷彿被自動屏蔽了,世界死氣沉沉的,僅剩我一個。
不用戴眼鏡也能看得清清楚楚,這便是夢,我知道的。手裡握着睡覺前摘下的眼鏡,我等了一會兒,仍然沒有走來上次夢中出現過的媽媽和樂樂,猶豫了一下,決定不再等她們,便將眼鏡戴上。
鏡裡鏡外,兩種世界。小小的眼鏡片不足以將餘光遮擋,因此,在斜眼的角度,看到一無所有的地方,眼鏡內,出現喧譁的踵踵人影。
大伯大媽們,帶小孩的家庭主婦們,待業的宅男宅女們,全都出來了,七嘴八舌的討論着“哪家小孩不見了”之類的,說個不停。
咦,怎麼會在這裡聽到他們討論這個呢?難道這是一個與現實連接的夢嗎?我擡手看了一下手錶,唐禮青來敲我家門時是十點,經過一番折騰,現在應該是十二點左右了。腕上的時間與我估計的時間一致。
這一點與我上次做夢,夢到五點媽媽下班回來,醒來後卻只過了十五分鐘不同。
夢境不同了。
走近他們,聽到說的都是小區內大大小小的雞毛蒜皮,突然人羣中看到小軍走向何家念家的樓梯,我躊躇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果然,小軍是去何家念家調查情況的。
我可以看到他,他卻看不到我。爬上何家念家的樓梯時,我手腳都使不上力,軟綿綿的,像踩在棉花上一樣。但上的速度卻貓還快。
我搶在他們之前先進了屋子。
屋子裡,只有何阿姨一個人在家,她怔怔的坐在沙發上,眼神呆呆的直視着前方。
在她的面前,有一個男人,手上拿着一根長線綴着的銀珠子。他手持長線的一端,將銀珠子輕輕的搖擺在何阿姨的眼前。
屋子裡很安靜,門窗都被關上了,客廳的窗簾還被拉上,整個屋子陰暗暗的,飄浮着一陣似有若無香氣,還有極輕極輕,聽了令人舒緩的音樂。
小軍遠遠的站在另一邊看着。
“好了,現在你累了,先慢慢的躺下去,在沙發上睡覺吧。”
搖晃着銀珠子的男人輕輕的說道,聲音很柔,很輕,像輕風拂過臉龐,哄着孩子睡覺的語氣。
何阿姨聽話的閉上眼睛,緩緩的躺倒在沙發上。
“昨天晚上,睡覺之前,你做過了什麼?”那男人又道。
何阿姨平躺的身子轉成側躺,雙腳屈起,兩臂懸空,像抱着什麼,搭在上面的右手還一下一下的輕拍着。
“然後呢?一直這樣抱着嗎?”
何阿姨的右手慢慢放開,擱在右腿上。接着,她翻了一個身,像忘記了什麼一樣,一下子壓住了剛纔她懷抱着的那個空位。
“只能是這樣了。”男人轉向小軍說道。
“醒來之後,她還是想不起來,至少要做足兩個星期的這種治療,她才能想起昨晚睡覺前抱着的孩子。”
小軍從角落裡走過來,定定的望着何阿姨:“等她睡醒以後,送她去治療所,這種情況不能任由發展。”
男人答了聲:“是。”
小軍走出陽臺,掏出手機:“唐禮青,這邊的孩子也失蹤了,帶着他的外婆如其他家屬一樣,完全忘記了孩子,連在醫院躺着的女兒也忘了……嗯,嗯,好的,我馬上過去。”
看到這裡,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