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吸血鬼來說,人類,就是牲畜。
一隻牲畜死了,誰還去問它的死因?
我搖搖晃晃的站着,太陽穴處越來越疼。
“艾瑞絲……是什麼時候死的?”
“在您來城堡的那天晚上。”
果然……
雖然是艾瑞絲拜託我的,可我在意識到凱特琳夫人的嚴苛,在知道她是莊園夫人的手下,而莊園夫人是一隻吸血鬼的時候,我就不應該說出那番話。
進了城堡的人,哪有還能出去的道理?
就算有,那也是假的,是他們編出來的說辭,是說給剩下的活人聽的。我真是愚蠢,真是愚蠢!
胸口被一隻鈍錘擊到,重重的壓抑着。
害死別人的負疚感如泥石流一樣從山頂滾滾而下,瞬間便覆過了我的全身。我被壓在下面,動彈不了。
“你怎麼了?”
一雙手扶着我的肩膀,用力的抓着,眼前,朦朦朧朧間,一雙困惑又帶着一絲心疼的眼睛閃閃爍爍。
“你怎麼了?爲什麼哭?”他又問了一次。
哭?我哭了嗎?
擡手摸上臉頰,才發現溼漉漉的。
我和艾瑞絲並不是很熟,可她也是一個活生生的生命,是一個與我一同在太陽底下勞作的人。這樣的一個人,就因爲我的一句話,匆忙的一句話,結束了她的生命。
我閉了閉眼。
如果,不是我,而是真正的傑西卡,或許,艾瑞絲不會這樣死去。
臉上的淚被誰撫去了。
細嫩冰涼的手感在臉上久久不去,我睜開眼,道格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他的座位,走到我的跟前來。
他纖長的手指依戀般的摩挲着我的臉頰,我睜着迷濛的雙眼,聽到他沙啞低沉的說:“別哭了,雖然不是笑,卻不知爲什麼……和夢中的她一樣,同樣讓我心疼。”
“我不想看到你哭,如果你想,我可以讓她復活。”
我震驚地睜大雙眼。
道格彎着嘴角笑了笑,說:“你還不知道,我有這樣的能力嗎?”
事情的發展遠遠出乎了我的意料。
道格說讓艾瑞絲復活,是指讓她變成吸血鬼的僕人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艾瑞絲願意嗎?
出於各方面的考慮,我詳細的問了一下有關吸血鬼和莊園夫人堡裡的事情。
道格的管家說,作爲吸血族,他們會養一些人類在堡裡,急需時可用作充血糧食,不需時也可作爲普通的僕人使喚。艾瑞絲便是這樣的僕人,所以她們才一直被安排住在城堡主樓的外圍。
莊園夫人的城堡也有一些是人類的女僕,例如伺候我的僕人,和所有被她訓練成小姐一樣的高級女僕。那些人,都是做好準備送給各地的吸血鬼做初擁新娘的。
做爲城堡第二把手的我——傑西卡,據說原來並不在這次的新娘名單候選上,是發生了什麼事,才讓莊園夫人改變了主意?
是因爲她知道,送到別處的新娘會成爲吸血新人,送到道格這裡的,則最有可能成爲骷髏新人。
道格的脾氣怪異,看不上眼的女孩,他會幹乾脆脆在脖子上剜一刀,將血徹底的放乾淨。
連讓她們變成吸血鬼的機會也不給。
而如果被看上眼,有機會成爲吸血鬼的僕人,因爲是新鬼,所以突然間她們會需要渡過一段艱難的過程。由於脆弱,能力不強,她們絕對不能被一絲陽光照到,連看到室外的光亮,也會覺得刺眼難受。她們需要補充新血,這時期的她們猶如得了嗜血癥,夜裡一覺醒來,會口乾舌燥,飢餓難當,沒有人食供應的時候,她們連生雞生鼠也不放過。
“不會連小強哥也吃吧?”我突然插嘴。
管家疑惑的看了我一眼,我訥訥的解釋小強哥既是蟑螂兄的別名。
道格不由自主的噴出一聲笑。
管家只說這名字取得真是怪異。再者,小強塞牙縫也不夠。
想到艾瑞絲醒來之後,不是高貴優雅一如莊園夫人的吸血鬼,而是怪物一般的嗜血狂魔,我便想這樣的吸血鬼還是越少越好吧。
比較令我感到意外的是,管家大人對莊園夫人城堡裡的事瞭如指掌,一件件說來如數家珍,似乎他一直就臥底在莊園夫人的城堡裡一般,親眼目睹了所有事件。
既然他對莊園夫人的事情那麼清楚,那麼關於我的事,想必也是……
我擡起眼眸緊緊的盯着他。
管家大人轉過了臉。
道格接口道:“凱爾那隻半人半鬼……你喜歡他嗎?”
滋滋滋,似乎聞到火藥的氣息,在空中隱約綻出星星火花。
管家大人迅速的退了場,自保全身。
我訝異的轉過頭,心想這傢伙這麼快就吃上醋了。開口問道:“半人半鬼?”
只聽說過半妖,沒聽說過半鬼的。
難道吸血族也變異了嗎?
“凱爾不是天生的吸血族,他在和他母親初擁時,被吸血鬼獵人打斷,換血只進行到了一半。破壞他們的吸血鬼獵人也是個怪異的,當看到躺在地上閉着眼睛渾身難受的凱爾時,吸血鬼獵人居然也上前去咬了一口……”
我張大了嘴半晌沒有出聲。
道格嘴角深彎,似看到什麼有趣的畫面一般,笑得好像頑皮的孩童。
“結果,凱爾的體內同時進駐了吸血鬼與吸血鬼獵人的血液因子。吸血鬼獵人是人類,但他的血液不會被吸血鬼的血液吞噬。哪怕是在肌膚底下,血管之中,兩個水火不容的天敵仍然在你死我活的爭鬥中。”
也就是說,凱爾的身體一半是大海,一半是火焰;一半是人類,一半是吸血鬼。
他成了吸血鬼族中的異類,又同時是人類中的異類,兩邊皆不相容。
“凱爾已經被吸血族除名,本來還應該被毀滅清理,以保吸血族的榮譽與純正。貝拉爲了保他,甘願自降身份,由長老那裡被派發下來,成爲我的僕人。”
原來如此,所以莊園夫人才拼命的培養各種各樣的女孩,送給各地的吸血鬼,以此功來換回凱爾在吸血族中的地位。
“那個……吸血鬼獵人,還真的很特別。”
見過鬼咬人,沒見過人咬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