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值班室，舒雲鵬並沒有因此而感到輕鬆。說白了，他想要輕鬆，怕也是不可能了。他現在已經明白，人活着想要輕鬆是不可能的，想想自己在那個時代，他又何曾有過什麼輕鬆？當伊羣的媽媽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對自己的女兒和他在一起時，他輕鬆嗎？

他一邊想着，一邊信步慢行，來到了科學院程元潔的辦公室。關於體檢的事，既然安排下去了，就得關注一下。

“上校，你來得正好，”程元潔看到他，一邊請他坐一邊說：“我有兩個問題。想問一下該怎麼辦。”

“行，你說吧！”舒雲鵬坐了下來。

“第一個，那八千人要不要參加體檢？”

“你的意見呢？”

“我看先緩一緩，”程元潔說：“這些人說實話，我們對她們還不太放心，即使檢查結果正常，敢不敢用她們，我看還是個問題。雖然說一視同仁，但對她們，我們還是得多長個心眼。”

“你考慮得周到！”舒雲鵬同意程元潔的意見：“緩一緩，就說時間來不及……第二個問題呢？”

“第二個問題其實是個建議，”程元潔說：“檢查結果不公佈，只通知到本人。當然，我們九人委員會當然可以知道。”

“這個建議好，就這麼辦！”

從程元潔那裡出來，他一時不知該幹什麼了。看看時間，差不多是晚飯時間了，他就乾脆往餐廳去了。在餐廳門口，他碰到了樑晶晶。樑晶晶看見他，似乎想躲開，他叫住了她。

“對不起，哥，我給你添麻煩了！”被舒雲鵬叫住，樑晶晶只能停下來。她低着頭不敢看他：“我簽了拒檢聲明書……”

“沒事兒，籤就籤吧！我聽說有一半人拒檢，沒什麼的！”他看她還是耷拉着腦袋，笑了：“這沒什麼，別象犯了什麼大錯似的好嗎？”

“謝謝哥……”

兩人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但樑晶晶還是低垂腦袋無精打采的，舒雲鵬幾次主動找話說，她都是很簡單地應着。

“嘿！別這樣好嗎？”舒雲鵬輕聲提醒：“你這樣子已經引起別人注意了……有什麼意見，就說出來嘛！”

“哥，調我去科學院吧……”

舒雲鵬一時不知怎麼說好了。上次他和樑晶晶去殘橋邊，他見樑晶晶很善於思考問題，對科學研究很感興趣，曾提出過這個建議。當時樑晶晶撒嬌似的說他想趕她走。但今天，她主動提出來了，他卻不知道該不該答應了。

“到我那裡去坐會兒，”兩人默默吃完飯，離開餐廳走到門外時，舒雲鵬對樑晶晶說。

“好了，現在說吧！”進了舒雲鵬的房間，兩人一坐下，舒雲鵬就說：“我想知道你爲什麼突然想去科學院了。”

“因爲我拒檢了，所以我不適合待在哥身邊了！”只有兩個人面對面了，樑晶晶已經顯得自然多了：“否則難免會被人閒話的。”

“你在我身邊都好幾年了，誰閒話了？”

“這一次不一樣了，哥！”樑晶晶說：“你們搞體檢，是因爲地球人實在太少了，原來黃教授搞的那個項目要重新啓動了。拒檢者，其實就是不配合你們。我拒檢，就表示我不配合，如果再待在你身邊……我不想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舒雲鵬沉默無語，因爲樑晶晶說得有道理。大張旗鼓地搞體檢，誰都會想到是爲了黃朗教授原來主持的那個項目。

“再說了，”樑晶晶見他不吭聲，又說：“我也確實不爭氣，艾米莉都做媽了，我一點動靜也沒有，顯然我有問題了……當時安娜主持選拔時的體檢沒這個項目的檢查，否則我很可能當時就被淘汰了……”

樑晶晶說着，眼淚不知不覺地流了出來：“我其實很捨不得離開哥，但我不能不走……讓我走吧，哥！”

舒雲鵬什麼也沒說，只是很衝動地抱住樑晶晶。樑晶晶控制不住地滾進他懷裡，伏在他胸口哭出了聲。

他們聽見了輕輕的敲門聲。

“誰啊？”舒雲鵬大聲問道，樑晶晶連忙跳起來。

門開了，進來的是伊麗莎白。她看到屋裡還有別人，遲疑了。

“進來吧！”舒雲鵬招呼她：“隨便坐。”

“晶晶也在，我是不是……”

“不不，我馬上走，”樑晶晶急忙說。她急急站起，胡亂抹了下臉：“我這就走！”

她一邊說，一邊已經走到門邊，含淚向舒雲鵬敬了個禮，走了。

屋裡又只有兩個人了，只不過是換了個人。

氣氛是尷尬的，舒雲鵬不知該說什麼。他決定不再糾結，坦然接受這個世界的無奈。但真的這麼做了，他有點張皇失措了。他和伊麗莎白不算陌生人，但畢竟不怎麼熟，一下子要進入卿卿我我的角色，就不知道該怎麼開始了。

“你是自願的吧？”他咬咬牙，問道。話一出口，他知道很不合適：“對不起，我不該這麼問，象談生意似的……”

“是自願的，”伊麗莎白抿嘴偷笑，她倒也爽快，直接回答了他的問題：“項紫丹跟我說了，我說我很願意。”

“那行，來吧！”

伊麗莎白那麼爽快，舒雲鵬也變得自然了。他笑了笑，伸出手去。但是，伊麗莎白沒有伸手迴應：“但我也想知道，上校您是否願意？”

舒雲鵬“噴”地一下，忍不住爆笑起來：“我們兩個還真搞笑，都問對方是否願意，這儀式感……看來就是缺一個神父了！”

但伊麗莎白沒有笑，她很認真的說：“您身邊美女如雲，我長得一點也不漂亮，所以我很擔心，上校其實不是很願意和我親熱，只是出於某種原因才勉強接受我的！”

這一下，舒雲鵬笑不出來了。還從來沒人問過他願不願意，就不接受，一時之間，他不知該怎麼說了。

“看來上校其實是不願意的，”伊麗莎白看到舒雲鵬很久答不出話來，笑了：“既然上校心裡是不願意接受我的，何必勉強呢？”

“我到這裡後，”舒雲鵬總算定下神來，他苦笑一聲說：“我願不願意，向來不作爲考慮的內容。如果說要從我是否願意這一點上說的話，我可以告訴你，在這裡與我有肌膚之親的的女人，沒有一個是我主動選擇的，連秦懷玉也不是。所以，你一下子問出這個問題，我還真沒法回答。”

“連秦懷玉也不是你主動選擇的？”伊麗莎白略有些吃驚：“你不喜歡她？”

“喜歡，我很喜歡秦懷玉，但這是後來的事！”舒雲鵬說：“我想你也知道，委員會派給我的第一批護衛，就是趙夢瑤她們。因爲我不想碰她們，結果她們被罰到火星基地做苦力去了！秦懷玉她們是第二批，她們陪我一起去火星基地看了趙夢瑤，當場就花容失色。我問她們，如果我也不碰她們，她們是否有去火星基地做苦力的思想準備，你知道秦懷玉是怎麼回答的？”

“她怎麼回答的？”

“她說，她會對着自己的腦袋開一槍！”

“原來是這樣……”這一下，輪到伊麗莎白不知該怎麼說了：“如此說來，如果您知道趙夢瑤她們後來會有這樣的結果，您說不定就會接受了……”

“有可能，”舒雲鵬說：“秦懷玉她們時限到了的時候，已經是太空戰敗以後了。那時候，局面混亂，克萊爾被停職，太空艦隊的殘餘艦船是張靜怡在負責管理，所以我就託張靜怡把懷玉她們弄進艦隊，成了現役軍人，那樣可以避免發配火星基地。”

“難怪了，我就在想，趙夢瑤她們也是個個花容月貌，爲什麼您就不接受她們，讓她們落到那種悲慘境地去……”

“這些你都不知道？”舒雲鵬心裡忽然掠過一絲兒疑惑。他發現，伊麗莎白兩次提起趙夢瑤，爲什麼？

“我只聽說過過一些，不詳細，”伊麗莎白說：“我自己年齡偏大，長得又不好看，沒資格參加美女護衛的選拔，所以也就不關心這些。”

“哦……”舒雲鵬思忖着，突然發問：“你剛剛說，趙夢瑤她們花容月貌，你見過趙夢瑤？”

“是的，見過幾次……”伊麗莎白的臉色微變：“她們進特訓班時，我正好在那裡臨時幫忙招生。”

“是嗎？這麼說，趙夢瑤應該算是你的學生，你們有師生之義嘛！”

“也不算啦……我很快就離開特訓班歸隊了。”

“是嗎？我怎麼會有這個感覺，就是你似乎很關心趙夢瑤？”

“有嗎？我只是……我只是因爲說到這件事，隨便舉了趙夢瑤的例子，她這麼漂亮，你都沒接受，怎麼可能接受我呢……”

“這麼說，是我想錯了？”舒雲鵬微笑着說：“伊麗莎白，上次你說你是艾瑪將軍撫養長大的，是克萊爾的妹妹，今天又幾次提起趙夢瑤，似乎在爲她的遭遇感到不公平，我說，你還有多少秘密，能不能一次說完？”

伊麗莎白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忽然，她跳起來拔出槍，對準了舒雲鵬。

“趙夢瑤是我的妹妹，我叫趙夢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