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大大咧咧、不太愛動腦筋的艾米莉，一段時間來顯得沉默寡言，時不時的會陷入沉思。她的這種狀態，別的人也許不會發現，但常常跟她形影不離的樑晶晶注意到了。

“我說艾米莉，你這些天怎麼總是傻支支的，”又一次看到艾米莉那樣子，樑晶晶終於忍不住問了：“想什麼吶？”

“沒什麼……”艾米莉很不自然地咧嘴一笑：“你別瞎猜！”

“不會吧？……有什麼心事連我也不能說麼？”

“好吧……不過我是隨便說說，你可別到處亂說啊？”見樑晶晶點頭答應了，艾米莉終於說了：“你有沒有發現，哥現在的變化很大？”

“什麼變化？我沒發現啊！”

“你沒發現……”艾米莉嘆息一聲道：“我發現，從我們送易如回來，在太空港看到哥開始，哥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好象易如戰死對他來說是一件很無所謂的事似的……”

樑晶晶聽了艾米莉的話，呆呆地想了一會，說：“沒掉過淚，好象是的……不過你說他對易如的死無所謂，那肯定不對……他一定有什麼想法，我們不知道罷了！”

“無論他有什麼想法，也不可能因此看不出一點兒傷心模樣啊！”艾米莉說：“除非……將軍！”

她話沒說完，一眼看到易千雅走進來了，連忙站起來招呼。

“你們在啊！”易千雅看看兩位姑娘，微微一笑問道：“你們上校呢？”

“上校出去了，”樑晶晶答道：“將軍有事嗎？”

“呵，沒有，”易千雅還是微笑着：“我來看看項紫丹。”

“紫丹姐在裡面，”樑晶晶說着，就想往裡走，被易千雅攔住了：“不用，我自己進去就行。”

看着易千雅的身影消失。樑晶晶說：“你剛纔說除非，除非什麼？”

“我忘了……”艾米莉已經不想說了。她忽然想到，她也沒看到易千雅掉過一滴淚，莫非易千雅也不在乎易如之死？這顯然不可能。

“哥這些天總是跑出去，還不要我們跟着，”既然艾米莉不想說了，樑晶晶也就不問了。不過，舒雲鵬這些天總往外跑，也不知去幹嘛了，倒讓她好生疑惑：“不知他幹嘛去了？”

“我不知道……”艾米莉喃喃着：“晶晶，你有沒想過，我們以後怎麼辦？”

“什麼以後怎麼辦，不明白你的意思！”樑晶晶歪着腦袋看着艾米莉：“你今天怎麼怪怪的？”

“唉，你……”艾米莉沉默了一會，忽然問道：“昨晚你在哥房裡睡的？”

“是啊，怎麼啦？”樑晶晶不懂艾米莉怎麼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你到底想說什麼，能不能明白點說？”

“好吧，我明白點說！”艾米莉咬咬嘴脣，似乎下了決心：“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回來的這一個月裡，你和我一直輪流陪睡，不會是因爲哥突然特別喜歡我們兩個了吧？”

“這不很好理解嗎，”樑晶晶說：“懷玉姐、易如妹妹都不在了，卡拉、麗貝卡也戰歿了，紫丹姐剛生了孩子，他身邊不就剩下我們兩個了嗎！”

“這就對了，”艾米莉說：“我剛纔說，易如之死，對他沒什麼影響，該怎麼過還怎麼過……”

“我明白了，”樑晶晶定睛看着艾米莉，說：“你拐彎抹角就是想說，哥是個無情無義的人，對嗎？”

艾米莉低頭不語，默認了。給舒雲鵬當護衛好幾年了，一直只是護衛，從來沒什麼機會。在情侶堡壘時，因爲易如的堅持，她和樑晶晶也算有了跟他親熱的機會了。但很快，情況變化，似乎成了過眼煙雲。

從此後，她幾乎已經不作此想了，但機會卻突然來了。本來麼，現在她和樑晶晶終於有機會了，應該是件好事。但她不知爲什麼，反而感到彆扭了。

“既然你這麼想，你爲什麼不離開？”樑晶晶說：“苗妙、蘇悅已經走了，你走哥肯定也不會阻攔的。”

“你希望我走麼？”艾米莉問道：“添冊堂小說網半夜盜版，真無恥！”

“我怎麼可能希望你走呢？”樑晶晶說：“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了，一起吃一起睡，一起出生入死，我希望你走，我還是人嗎？”

“可你怎麼象是在催我走呢？”

“我不是催你走，而是覺得你心裡既然有疙瘩，待在這裡覺得不舒服了，那還不如走了算了！”樑晶晶說：“我看你蘇悅、苗妙走的那天，你似乎已經被她們那種似是而非的理由給說動了。”

“你覺得蘇悅、苗妙的牢騷不對？”艾米莉問道：“難道我們不是因爲參加選拔纔來這裡的？難道卡拉和麗貝卡不是爲了保護哥才戰死的？”

“你得撇開這個去考慮，明白嗎？否則就混淆了！”樑晶晶說：“我那天就說了，她們的理由似是而非，站不住腳的。你想，我們這個世界一直在打仗，我們又都是軍人，也許我們不在這裡，說不定早就在別的地方陣亡了！把卡拉、麗貝卡的死，看成是跟了哥以後纔會發生的事，這對哥公平嗎？”

“你真覺得這兩者之間沒有關係？難道卡拉、麗貝卡不是爲了保護哥而戰死的？”

“你……好吧，”樑晶晶定了定神，說：“還記得張靜怡司令官的護衛隊長布萊妮嗎？她爲了保護張靜怡司令官，死在南方了。你能不能也把卡拉、和麗貝卡當成單純的護衛，爲了保護自己的頭兒戰死了，這樣還有類似苗妙、蘇悅那樣的怨言嗎？”

“但我們確實是帶着雙重任務來的啊！”

“是的，但兩者之間不是必然的因果關係！”看到艾米莉說着說着又繞回來了，樑晶晶笑道：“卡拉和麗貝卡給哥當護衛兩年了，兩年裡她們和我們在情侶堡壘吃吃喝喝、玩玩鬧鬧，過得逍遙自在。而這兩年裡，別的人都在打仗，兩年裡有多少人陣亡了，我們在特訓班的同期學員，又有多少人陣亡了？如果卡拉、麗貝卡沒來哥這裡當護衛，說不定也早已列入陣亡者名冊了！一切皆有可能，別胡思亂想了好嗎！”

“這又是你的什麼混沌理論！”

艾米莉暗暗嘆息。樑晶晶能說會道，她總是說不過她，但說不過不等於她認可樑晶晶的觀點。她站起身，看看樑晶晶，似乎還想說什麼，但結果什麼也沒說。

她回進自己房裡，開始清理自己的私人物品。她一向大大咧咧，不象很多女孩那樣喜歡收集一些小飾品什麼的，所以也沒什麼私人物品。收拾完了，一個雙肩揹包就裝完了。

她整理完了，揹着揹包走出房間，再次回到前廳。樑晶晶看到她的樣子，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你還真走啊？”

“真走……”艾米莉忍住快要掉下來的眼淚說：“我就不和紫丹姐當面告別了，免得大家傷感。至於……至於上校那裡，你替我轉告一聲，就說艾米莉沒出息，離開了……”

艾米莉不叫哥而叫上校，可見她心裡很失望了。

“我說了那麼多，你怎麼就聽不進去呢？”樑晶晶急得直跳腳：“我說你是不是昏頭了？”

“也許吧，我是昏頭了……”艾米莉搖頭苦笑：“反正我也不想生孩子做媽媽什麼的了。既然這樣，也就沒必要非待在這裡了。”

“別走，艾米莉，”看到沒法說服艾米莉，樑晶晶哭了，她緊緊擁抱艾米莉：“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了，你真的忍心走？”

“不，我已經決定了！”艾米莉掙脫了樑晶晶的摟抱：“你要好好的……我安頓好了會跟你聯繫的。”

她說着，毅然推開樑晶晶，走出了大門。

她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走。躊躇中她想到，這一走，不知去何方落腳，也不知什麼時候會再來中央城，甚至會不會再回來。既然這樣，她應該去永恆之地，向懷玉姐、易如妹妹，以及克萊爾司令官、卡拉、麗貝卡等告個別。於是，她搭乘了一輛到城外的空中客車，來到了中央城外。

下車後，她就朝永恆之地走去。路不遠，大約三公里，步行也不過半個小時就能到。

中央城外芳草萋萋，地球的植被，這些年正在慢慢恢復。她一路走，一路上摘些野花野草，很快的，她已經看到永恆之地那座高大的牌坊了，但她停了下來。

遠遠的，她看到永恆之地有人，還看到遠處還停着兩輛空行車。

她彎下腰，儘可能隱藏在齊腰高的灌木枯草下，慢慢的向永恆之地靠近。大約在離永恆之地兩百米遠的地方，她停下了。

她蹲下來休息片刻，平息一下自己的緊張心情。然後，她慢慢探出頭去觀察着。

她看到了一個高大的身影，正推着一輛輪椅，旁邊還有一個人。

她縮回腦袋，慢慢地躺了下來。她看到的是舒雲鵬，貞姐和舒醫生。

“他難道每天出來，就是到這裡來？”

她躺在枯草中，想着。此刻，她已弄不清自己是什麼心情，也說不清自己是開心還是傷感，抑或還有點兒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