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雲鵬從科學院出來，不禁搖頭嘆息。不得不說，看得越清楚，他的心裡多少有點兒泄氣了。每個人都覺得火燒眉毛且顧眼前，他想不通還有什麼意義。

就說安娜委員吧，她渴求什麼？她渴求在她有生之年，她十分熱心的宏圖大計能過得以實現，黃朗稍好，卻也差不了多少。至於這宏圖大計就算成功了，能維持多久、維持幾代，他們都不考慮或者很少考慮。這不就是典型的“我死後，哪管它洪水滔天”嘛！

“還是那句話：盡人事吧，就算爲了自己！”他想。畢竟他已經流落於此，無法逃避了。

他回到自己住處，沒想到，克萊爾和張靜怡等在那裡了。

“你們怎麼來了？”他有點奇怪：“我剛從情侶堡壘回來，到科學院轉了下……”

“你一出門，黃朗教授就告訴我們了，”克萊爾說：“他希望我們勸勸你，不要太急躁。”

“我沒急躁，我只是說了我想說的話而已！”舒雲鵬一邊請她們進屋一邊說：“當然，看到川島那模樣，確實很受刺激。”

“川島自己不夠節制，”克萊爾說：“那條安娜很想取消的法規下，並沒有強迫他這麼做，這個結果，是他自己造成的。”

“呵呵！”舒雲鵬笑了：“給了你充分自由選擇的權力，怎麼做就是你自己的問題了！是吧？我怎麼覺得，這跟給我派來的那些美女們所遇到的一樣：參不參加選拔是你的自由，一旦選擇了，所有的責任就是你的了，完不成任務就該受罰！”

“這就是所謂‘最不壞的制度’嘛！”克萊爾也失笑了：“每個人的訴求都有所不同，‘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一般來說，也不可能將個人的偏好彙集成社會的偏好。既然如此，你爲什麼就不能悠着點呢？”

“請轉告黃朗教授，我沒有急躁，也不會放棄！”舒雲鵬沒有笑，他笑不出來：“該我做的，我會做，不該我做的，如果你們不做，我也會盡我的力量去做，盡人事吧！”

“你何必呢？”一直沒開口的張靜怡，此時開口說：“你把自己逼得太狠，也於事無補。試想，當所有人都覺得，就這樣也挺好，你一個人覺得不好，能改變局面嗎？”

“所以貞姐也說，在這裡左擁右抱逍遙快活，不挺好的嘛！”舒雲鵬笑了：“她就不怕我象川島一樣！”

他是故意把話扯開去。對他而言，這兩位女司令官夠朋友，對他的幫助也夠多了，所以不想再拖累她們了。

“她不怕，因爲你不會！”克萊爾斷然說道：“我看得出，也許你在你的世界裡，你鄙視規則，是一個不怎麼合羣的人。但到了我們這裡，你卻完全反其道而行之，非常尊重規則。在此基礎上，你還加上了你的世界的某些觀念，這使你保持了一種看來十分嚴肅的形象。而你，恰恰又十分在意你的形象，所以你就成了一個現在的樣子！”

舒雲鵬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認，克萊爾聰明過人，把他琢磨得很透徹。他的改變過程是緩慢的，也是合乎情理的；久而久之，他在這裡，已經基本上顛覆了他在自己的時代的形象了。

“好吧，隨你怎麼說，”他無奈地笑了：“反正就這麼回事！我變不變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世界如果一成不變，任何系統都可能崩潰，我只是不想看到那種情況發生。”

“我發現，”張靜怡看看舒雲鵬，又看看克萊爾，說：“你倆之間的談話越來越嚴肅、越來越正經，我都插不上嘴了！”

舒雲鵬和克萊爾不約而同的笑了。的確，他們碰到一起，再也不象以前那樣談笑風生了。

“你們還笑？”張靜怡裝了個怪相：“你們總是這麼嚴肅這麼認真，怪不得兩人一碰就卡殼，還能笑得出來？”

“這死妮子！”克萊爾一下子把張靜怡按倒：“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我這不是好心沒好報嗎！”張靜怡一邊掙扎一邊大叫。

舒雲鵬暗暗發笑，這兩位司令官，其實也就是比他大了一兩歲的小姐姐。別看她們平日裡嚴肅起來，像模像樣的司令官模樣，一旦打打鬧鬧時，也就是兩個年輕姑娘。

當然，她們跟他所熟知的姑娘，區別還真是挺大的。在他的世界裡，兩個年齡不到三十的姑娘，肩上不可能揹負着這麼沉重的責任。沒了男人的世界，讓她們揹負了這麼沉重的十字架，承擔本不該由她們承擔的重負，其實也是蠻可憐的。

克萊爾首先停止了打鬧。她坐正了，又回覆了先前的狀態：“你剛纔在黃朗教授那裡說的，教授很贊成。但有些事，還真的急不來。你來這裡兩年了，很多事你已經看到了，並不是你是對的，就一定會聽你的。既然這裡的體制如此，不經過委員會的討論，事情就沒法進行，那你只能等着。”

“黃朗教授就說了這些？”舒雲鵬看出了克萊爾的躊躇，問道。

“他還說了，你說的關於X系統的事，黃教授說確實已經有苗頭了。但是，他希望你暫時不要對任何人說起。”

“那麼，具體數據呢？”

“第一次選擇了五十名、經過體檢認爲很健康的女人，給她們試管胚胎植入後，十五名成功，另外三十五人……”

“也就是說，成功率是百分之三十？”舒雲鵬問：“還不包括以後再出問題的？”

“是的，”克萊爾語氣也很沉重：“所以黃朗教授認爲很有可能就是你說的，X系統似乎也出問題了！”

“不會是我的問題吧？”

“不會！”克萊爾搖搖頭說：“教授說了，你很健康，非常健康，你提供的一次資源，裡面有兩億個，很驚人……”

舒雲鵬沉默不語，他擔心的事，好象真的發生了。如果繼續發展下去不加改變，人類根本無救！

“當然，他還說了，這是第一次，還得再試驗幾次，才能確定。所以，他說暫時秘而不宣。你說的拯救地球大環境，他說確實應該及時啓動，否則真的很糟糕了。”

“我怕是到現在纔想到拯救地球大環境，已經是遠水難解近渴了！”張靜怡沮喪地說：“地面的那些輻射，慢慢的會減少，這地球的臭氧層，人類根本沒法修補。如果等到地面植被恢復、降雨正常，沒有幾十年甚至上百年，如何做得到？……”

“最可怕的是，等到地球慢慢的恢復，又變得鬱鬱蔥蔥時，已經沒有人類能看的到了……”

沒錯，地球本身沒有那麼脆弱。只要太陽還沒膨脹，開始紅巨星化，即使人類再破壞，地球不會輕易被毀滅。

三個人都默然無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