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玘輕撫琴絃,悠然自唱,琴音嫋嫋間,圓潤飄逸的泛音和不斷上揚的跳宕旋律,將輕煙繚繞、水波盪漾一副山水畫呈現了出來。
所有人立刻被這琴聲鎮住,全都鈴凝神靜聽,思緒隨着琴音起伏飄蕩,彷彿已步行於雲霧飄渺的山林泉水之間。
“不錯,鄙人也在宮中呆了五六年,時常侍奉皇帝左右,太樂琴曲聽過無數,但似此曲這般靜謐悠遠、激盪心魄者倒也少見!”楊景轉頭對於平說道。
於平依然保持着他那招牌的微笑,也跟着輕輕點點頭道:
“鄙人不怎麼懂琴,只琵琶曲聽得稍多,不過此曲聽着倒十分舒暢,有如身臨山水之間一般,實屬罕見!”
儘管已喝了二十卮,不過於平似乎沒有受到影響,酒量驚人。
楊景心想,自己在京城時,曾與盧植共飲數次,聽聞盧植有一石酒量,今日這於平或許也差不多吧!自己已經有五六分酒意了,倒是遠不能與於督郵相比。
旁邊高縣丞聽罷,接着於平的話說道:“在下也有此感覺,劉計掾不愧是宗室後人,雖家道中落,然底蘊猶在,我等尋常人出身比不得的!”
“有理!”於平點點頭。
不過也就剎那之間,他像猛然間想起什麼,怔了一下便又笑着對高縣丞道:
“高縣丞,這劉計掾既然也是宗室子弟,不知他與須昌縣的官有秩劉繼是何關係?”
“哦,他是劉繼之侄,他父親早逝,自幼被伯父劉繼收養……”高縣丞說道。
他與劉繼認識,知道劉玘的背景,只是沒想到這次劉玘突然間冒出來,被楊景看上了,還辟爲了上計掾。
“哦!”於平聽罷,笑着微微點頭,沒再說話。
這時,高縣丞也突然間明白了他爲何問這句話。
因爲他也聽說有人向國相李瓚舉報劉繼貪贓枉法,不過據自己所知,劉繼可是清正廉潔之人,應該無事。
當然,調查結果未出之前,誰也不好妄下定論,畢竟劉繼給兩個兒子買官花了四百萬,整個東平國都已傳遍,能拿出如此大一筆錢買官可不容易。
如劉繼有罪,那麼劉玘肯定也會受到連累免職,那就太可惜了。
當然此事與縣令楊景無關,再怎麼也連累不到他頭上,除非劉玘自己有罪。
管他呢!當初劉繼也並非是自己推薦的,無論怎樣也連坐不到自己。
想到這裡他搖搖頭,拋開了腦中所有思緒,開始端起酒卮敬隨同於平辦事的盧佐:“我敬盧佐一卮!”
“多謝縣丞!”盧佐趕緊避席伏飲一卮。
……
時間彈指過,劉玘將瀟湘水雲前面兩段“洞庭煙雨”、“江漢舒清”已彈完,便起身衝着衆人拱手道:“在下獻醜了,不知是否已污諸君之耳?”
劉玘也不知這些人是否喜歡聽,他今日雖然飲酒不少,但是感覺水平發揮還不錯,興許比平日還高上一兩成。
“哎呀,足下此曲,真是天籟之音,我看完全不輸於宮中樂師,快接着彈,讓我等盡興!”楊景首先表達了高度讚賞。
其他幾個部下一看楊景如此讚譽,自然也都不甘落後,紛紛出言相讚道:“劉郎雅音,不輸古之伯牙,怎可停下?繼續!”
“古有高山流水,今聞瀟湘水雲,實屬三生有幸!”
“此曲一出,天下必爭抄曲譜,兩京紙貴也……”
“……”
劉玘一聽,這些酒瘋子真是什麼話都敢說,自己雖然彈得還將就,不過真正與高人相比,還是有差距。
當然,“瀟湘水雲”這一首名曲可以彌補大部分差距,畢竟大多數時候,樂曲比琴師更重要。
既然他們都喜歡聽,自己就接着彈吧,反正現在彈琴助興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再說,自己在此彈琴還能少喝酒,再彈兩個時辰也無所謂。
“既然諸君喜聽此濁音,小生就繼續彈奏,諸君慢飲,在下就不陪了!”
劉玘說完,就開始坐下繼續彈瀟湘水雲第三段:天光雲影,這一段主要描繪了雲水蒼茫、壯麗迷人的景色。
“瀟湘雲水也兩清清,水浸遙天雲弄影,閒引領,九嶷何處嶺。墨染臨川,那聞八景。詩興,三山五渚相爲柄,客船漁火相爲證,磨天鏡……”他邊彈邊唱。
正彈唱間,趙亭佐帶着一位頭挽驚鵠髻、身穿紅色直據袍服、懷抱琵琶的年少美女步入。
只見趙亭佐領着那女子快步走到楊景身旁,小聲道:“明廷,女樂雲娘到了!”
隨後,他讓雲娘給衆人行禮。
楊景擡頭仔細瞅了瞅雲娘,覺得她姿色還不錯,便道:“你可善舞?”
“奴婢五歲習舞,尋常舞蹈也會得些,就是不精,怕是要獻醜!”
“你既然善舞,速去給劉計掾伴舞!”
“諾!”雲娘應聲,隨後她將琵琶交給一位侍女,然後走到劉玘身旁揮動長袖,開始隨琴音翩翩起舞。
……
酒席通常沒那麼快結束,劉玘花了將近一個時辰彈奏完整個曲目,楊景等人兩巡酒也纔剛剛喝完。
當然,有兩人已不勝酒力,差一點現場出醜,已被人攙扶到一旁休息。
楊景身份特殊,他已提前打了招呼,所以第一巡結束後,人們再也沒怎麼敬他酒,所以他倒一點沒事。
於平似乎千杯不醉,他只是跑了兩趟茅廁,現在跟初飲酒時差不多。
劉玘心想,喝這淡米酒就跟啤酒差不多,很多人可以一直喝下去,不會醉。
重新回來之後,劉玘又喝了幾卮酒,他突然想起一事,於是就開始頻頻給督郵於平與帶來的盧佐敬酒。
盧佐名彬,字子明,二十歲,涿郡人,他在郡裡任職,佐史,職級低於劉玘的斗食。從交談中得知,盧彬也剛剛爲吏幾個月。
盧彬雖然酒量也不小,不過酒過兩巡半,已經有七八分醉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