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不凡注意到，提到先皇，正德的表情明顯黯淡了下去。看樣子，他們父子的感情應該很好。這在自古冷血無情的宮廷裡，算得上是難能可貴了。

說起來，那位弘治帝也是古往今來所有帝王中的一朵奇葩。終生只有張太后一個妻子，只生了正德一個兒子，另外，還有兩位公主。都是張皇后一人所出。

頓了頓，正德才接着道：“父皇在的時候，帶朕去過幾次護國寺……”

卓不凡明白，正德今日要去護國寺，除了找喇嘛討教經文之外，恐怕也有緬懷弘治帝的意思。

在那家酒樓吃過飯，一行人便直奔護國寺而去。

進了護國寺的大門，只見寺內處處燈火通明、煙霧繚繞，不過，香客卻並不多。只有一些年老體弱的遊客，坐在外面歇腳閒聊，卻並沒有人進大門洞開的正殿裡面去燒香。

一行人剛剛在正德的帶領之下穿過金剛殿，就聽到後面的天王殿外一陣喧鬧之聲，像是有什麼人在吵鬧。

“快去看看！”

正德一向最愛熱鬧，喊了句，就當先往後面快步衝去。

卓不凡害怕他有什麼閃失，忙帶着那幾個大內侍衛追了上去。

穿過金剛殿，卓不凡就看到天王殿前面的高臺上，站着幾個身穿紅袍，頭戴高冠的喇嘛。臺階下面，則是幾個金髮碧眼，身穿黑袍的男子。地上，躺着一個同樣身穿黑袍的金髮男子。

雙方正用各自的語言吵作一團。

卓不凡雖然聽不懂那些喇嘛的話，但是前生作爲華國最年輕的國家科學院院士，英文他還是很精通的。他聽的出來，那幾個金髮碧眼的男子，說的正是英文。看來，是幾個歐洲人。

後世在中國隨處可見的歐洲人，在這個交通不便的時代，可就着實有些稀奇了。

害怕正德有失，那幾個護衛忙將卓不凡和正德護在了中間。

臺階上的幾個喇嘛指手畫腳的一通吼叫。臺下那幾個洋人也用英文憤怒的高聲反駁着。不過，雙方語言不通，互相無異於對牛彈琴了。

卓不凡精通英語，聽了半響，便明白了一個大概。

見正德一臉茫然，卓不凡開口解釋道：“這幾個金髮碧眼的男子，乃是來自佛郎機的傳教士，他們也寄宿在這護國寺中。這些日子，他們其中一個人得了怪病，那些喇嘛害怕疾病傳染，要把他們趕出去。”

正德點了點頭，然後才猛然反應過來，驚訝的盯着卓不凡，問道：“你聽得懂他們說話？”

卓不凡這才醒悟，怎麼能暴露自己會英文呢，一個傻了近二十年的人會英文，怎麼解釋的過去？

可是，既然已經暴露了，卓不凡也只得硬着頭皮點頭道：“懂一點兒！”

正德興奮的問道：“你在哪兒學的？”

卓不凡只得信口胡扯，道：“小時候，我家鄉那裡也有西洋傳教士，我就是跟那些傳教士學的。”

正德興奮的道：“你教我吧？我懂梵文、蒙文，藏文也學的差不多了，要是再學會了西洋文，那就有意思了，哈哈哈……”

卓不凡只得點頭應道：“好。公子想學的時候，小的就教公子。”

他沒有想到，正德居然還是一個外語狂熱者，竟然會這麼多的語言。

這時，天王殿裡又衝出了幾個氣勢洶洶的喇嘛，人人手持兵刃。他們出來之後，二話不說就向那幾個傳教士衝了上去。看來，是準備一言不合就直接開打了。

此時，還有一個傳教士站在臺階上理論，那些大殿裡衝出來的爲首的那個喇嘛，直接就將那個傳教士給踹飛了出去。

那傳教士跌倒在臺階下，“噗”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掙扎幾下，爬都爬不起來了。

見狀，卓不凡對這些霸道的喇嘛也皺起了眉頭。這些傳教士和他們一樣，都是被朝廷安置在這護國寺的，他們仗着人多就要把人家傳教士趕出去？這也太霸道了吧？

正德顯然也跟卓不凡一般想法，見狀，就攔在了那幾個傳教士的面前，劍眉一揚，沉聲道：“你們這些喇嘛，真是好生無禮！這護國寺，朝廷不是撥給你們一家的，你們憑什麼趕人家洋和尚出去？還敢動手打人？”

這些喇嘛久在中原，都是懂得漢話的。

聞言，爲首的那個喇嘛冷笑着用頗爲標準的漢話道：“哪兒來的兔崽子？竟敢跟你佛爺指手畫腳？”

見那喇嘛對正德無禮，一名大內侍衛戟指怒喝道：“大膽！竟敢對皇……我們公子無禮？”

正德出來之前就交代了，在人前不準暴露他的身份，所以，在沒得到正德同意之前，這名大內侍衛也不敢道破正德的身份。

那喇嘛冷笑道：“無禮又如何？馬上滾出去，不然的話，休怪佛爺我不客氣！”

正德本來就是個喜歡湊熱鬧的性子，在宮裡，誰敢對他這麼說話？又有誰敢這麼威脅他？

所以，聽到那喇嘛的話，正德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有些興奮的道：“今日這閒事兒，小爺我還就管定了。你要怎樣？”

說完，正德還眉毛一挑，一副“有種你來打我呀”的欠揍表情。

見狀，卓不凡的冷汗都下來了，這些喇嘛又不知道正德的身份，萬一起了衝突，這位爺要是有什麼閃失，那自己的腦袋指定是保不住了。

卓不凡忙上前攔在了正德的身前，苦着臉道：“公子，這事兒咱們還是別管了……”

話還沒說完，就被正德瞪着眼睛打斷，道：“我輩男兒，路見不平，自當拔刀相助纔是。怎麼能退縮呢？你是不是男人？”

說完，這才反應過來，又道：“哦，忘了……你不是……”

有這麼刺激人的嗎？卓不凡暗自慶幸，還好自己不是真的太監，不然得被這位爺給刺激死！

那個喇嘛見正德衣着華貴，怕他是哪個權貴勳戚家的公子，倒也有些忌憚。冷然道：“馬上滾出護國寺？不然的話……”

可是，沒等那喇嘛威脅的話說出口，正德就厲聲喝道：“來人，跟我一塊兒教訓教訓這些霸道的喇嘛！”

話音落下，正德就摩拳擦掌的向那喇嘛衝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