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出了坤寧宮的正德,聽到裡面傳來的夏皇后那歇斯底里的叫喊聲,先是微微一愣,然後搖了搖頭,道:“整天板着個臉,一點兒情趣都沒有。在朕面前的時候,你哪怕是像現在這樣發發火,也比死氣沉沉要好啊。算了,朕還是回豹房找朕的雙鳳吧……”
坤寧內,那個被夏皇后稱作“阿醜”的宮女,被兩個身體健碩的太監給拖了進去,真的是被兩個太監給拖進去的。
這個宮女,自然就是卓不凡一直在尋找的蘇淺雪了。
夏皇后有一點沒有說錯,蘇淺雪的父親跟她的父親,現在的國丈慶陽伯,真的是世交。
夏皇后的祖父夏瑄曾官至南京太常寺少卿,和蘇淺雪的祖父,當年乃是同榜進士,兩人相交莫逆,一直都有來往。
到夏皇后的父親夏儒和蘇淺雪的父親蘇炳坤這一代時,夏儒並沒有考取進士,當初只不過是中軍都督府的一名小吏。蘇炳坤則一直官至都察院的僉都御史。
雖然蘇炳坤爲人很是狂傲,但是和夏儒之間的友誼,卻是一如既往的深厚,夏儒每次進京,也都是住在蘇家。
後來,夏皇后被選入宮中爲後,夏儒也被封爲慶陽伯。可是他爲人低調,從來不曾在人前張揚,也不曾枉議過軍國大計。
當年蘇炳坤得罪了劉瑾,本來劉瑾就是要對他趕盡殺絕的。也是在慶陽伯夏儒的斡旋之下,這才饒了蘇炳坤的性命。只是將蘇炳坤貶官回鄉。
可是,蘇炳坤爲人,性格狹隘之極。他並沒有覺得是夏儒救了他的性命。反而覺得,夏儒沒有在營救他的事情上盡力,才導致他被貶官。從那之後,蘇炳坤就再也不曾跟慶陽伯府中有過任何的來往。
這次,蘇炳坤當衆辱罵劉瑾,被劉瑾手下密探發現。劉瑾又惡意誣陷,想要置蘇炳坤一家於死地。
夏儒聽說之後,忙又出面,想要儘量幫蘇炳坤一把。可是,現在的劉瑾,可不是當年的劉瑾了。當年劉瑾剛剛接掌司禮監,還不敢公然拂了夏儒這位國丈爺的面子。
但是現在,劉瑾把持朝政已久,別說是夏儒,即便是夏皇后,劉瑾都不會放在眼裡,又怎麼可能給夏儒面子。
蘇炳坤在詔獄多待幾天沒事,若是讓蘇淺雪進了教坊司,那可就真的毀了。無奈之下,夏儒只得央求女兒,讓夏皇后去請了太后的懿旨,從教坊司把蘇淺雪接到了坤寧宮。
蘇淺雪溫婉舒雅,見她即便是穿上普通宮女的宮裝,也顯得卓越不羣的氣質。夏皇后覺得自己彷彿被搶了風頭一般,很是不悅,於是便給蘇淺雪取了個“阿醜”的名字,讓坤寧宮所有人都稱呼蘇淺雪爲“阿醜”。
看着蘇淺雪被手下太監拖到自己面前,夏皇后戟指怒喝道:“賤人,你是怎麼燉湯的?爲什麼不提前涼好?皇上嫌燙,連喝都沒有喝就走了。都怪你……”
說着,夏皇后就上前一腳踢在了蘇淺雪的肩上。之前在正德面前那刻意裝出來的沉穩,此時在她的身上再也看不到一絲一毫。
蘇淺雪撲倒在地,擡頭解釋道:“娘娘,那個燕窩羹必須得燉夠火候,不然味道不好。其實剛纔那個燕窩羹的火候本來就還不到,是您吩咐讓立時呈上來,奴婢才起鍋的。”
“我不管,反正就是你這個賤人壞了本宮的事。不然的話,皇上今夜說不定就宿在我這坤寧宮了。”夏皇后尖叫着又是一腳踢在了蘇淺雪的身上。
蘇淺雪沒有再解釋,低頭默默地承受着夏皇后的歇斯底里。她心中對夏皇后還是很感激的。因爲,若不是夏皇后出手的話,她現在已經被送入教坊司了。蘇淺雪不敢想象那種情景。
夏皇后雖然並非是出自豪門勳戚世家,但也是書香門第大家閨秀,自小都沒有進過廚房,又哪裡會燉湯。是蘇淺雪那日給她燉過一次燕窩羹之後,她覺得很合胃口,最近每天都要讓蘇淺雪給她燉一盅。
今天正好皇上來了,夏皇后就靈機一動,說這是自己燉的湯,想要討正德的歡心。誰知,正德卻還是不領情。再想到之前正德見到蘇淺雪那微微驚豔的樣子,夏皇后心中頓時打翻了五味瓶,將滿心的憤懣都發泄在了蘇淺雪的身上。
夏皇后踢了蘇淺雪四五腳,就已經有些氣喘吁吁了,在一旁桌邊的錦墩上坐下,冷然道:“你個賤人,是不是故意如此,想要讓皇上疏遠本宮,然後你再去魅惑君上,以求上位啊?”
聽夏皇后這麼說,蘇淺雪心中頓時一驚,忙跪伏在地,解釋道:“奴婢從來沒有此想,還望娘娘明鑑啊……”
“哼。”夏皇后冷哼一聲,接着道:“那你方纔爲何要跟皇上眉來眼去?”
蘇淺雪道:“奴婢沒有,還望娘娘明鑑。”
夏皇后眼中劃過一抹戾氣,沉聲道:“本宮費盡心思,才從教坊司把你個賤人要過來,你不但不思回報,反而處心積慮要跟本宮搶奪皇上的恩寵……”
“奴婢……”
“閉嘴!”沒等蘇淺雪話說出口,夏皇后就尖聲打斷,向一旁的太監吩咐道:“孟同林,把這賤人給本宮打入浣衣局!”
這孟同林作爲坤寧宮的主管太監,對夏皇后家的事情,都很是清楚。聞言,猶豫道:“娘娘息怒,若是將她送入浣衣局,那國丈那裡……”
夏皇后瞪了孟同林一眼,尖叫道:“本宮讓你送,你就送。國丈那裡自然有本宮去說,用得到你一個奴才操心?難不成,現在連你也敢忤逆本宮的意思了?”
“哦!”說着,夏皇后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道:“你不會是也被這賤人魅惑,想要跟她對食吧?”
“奴才從不曾有過此想,娘娘明鑑。奴才這就待她走……”
孟公公忙讓身邊的小太監將蘇淺雪拖起就往外走去。
蘇淺雪並未解釋,也未求饒。對她來說,只要不是把她送入教坊司那樣的地方。坤寧宮如何?浣衣局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