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他端起酒碗喝了一口，然後接着道：“不過，聽說最近皇上玩膩了老虎，想要玩豹子，所以他身邊的那些公公就出來到處給皇上找豹子……”

對於年長漢子所說的這個事情，卓不凡倒是從前世的一本野史中瞭解過一些。正德皇帝朱厚照因爲受不得宮廷之中的約束，就讓劉瑾等心腹在距離皇宮不遠的旃檀寺後面，羊房夾道那裡修建了一座規模宏大的別苑。那裡原本是宮裡圈養野獸的地方，說白了，就是大明皇家動物園。

正德帝之所以將別苑選址在這裡。一來，這裡距離皇宮比較近，出入方便。二來，正德從小本就喜歡這些桀驁不馴的山林野獸，如此正是一舉兩得。

在別苑蓋成之後，劉瑾等人專門在裡面靠北之處設計了幾個虎圈，由地上往下挖一個大坑，大坑四面塗着桐油石灰，下鋪細沙，上面蓋着一面結實的鐵絲網。如此一來，人可以觀虎而虎不能傷人。

自從搬進別苑，飼餵老虎就成了正德每日必做的事情，他還因此把別苑命名爲“虎房”。

後來，又有人爲虎房進獻了一頭兇猛的獵豹。正德在飼餵的過程中發現，每次餵食的時候，只要將肉食扔進去，不管扔到什麼地方，老虎都是毫不在意，大快朵頤。

而豹子則不然，只要食物沾染了地上的泥沙，寧願餓着也絕不入口。正德頓時覺得這豹子比老虎要更加具有王者的氣度，自此，他就“移情別戀”了，轉而開始喜歡豹子。“虎房”也被他改成了“豹房”，又吩咐手下給他在全國各地蒐羅各個品種的豹子。

正是因爲如此，纔有了兩個漢子上面的對話。

卓不凡雖然知道這些事情，但是卻記不起來這些事情發生的具體時間了。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的，還是後人杜撰。卻是沒有想到，還真有這麼一回事兒，爲正德蒐羅豹子的人，已經到了西安府。

聽到年長漢子的那番話，那年輕漢子嗤笑着搖了搖頭，道：“真是吃飽了撐的，不過是一個牲畜而已，有什麼好看的。讓這麼多人送了性命……”

“噓……”那年長些的漢子臉色頓變，忙伸手掩住了年輕漢子的嘴，往卓不凡這邊看了看，然後壓低聲音道：“我的傻弟弟，這種話是能隨便說出口的麼？若是被別人聽去了報官，那可是要砍腦袋的。”

那年輕漢子不服，雖然沒有再敢說皇上怎麼樣，卻還是嘟囔道：“大不了去霸州找劉老大，怕他個鳥兒……”

年長漢子眼睛一瞪，壓着聲音斥責道：“說得倒是輕鬆，讓你娘怎麼辦？跟着你過那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麼？”說着拍了拍年輕漢子的肩，道：“別想那些沒用的了。以你的本事，獵一頭豹子不是什麼難事。聽人說，那宮裡來的公公還放出話來，他們不但要豹子，獵豹的勇士他們也要帶去京裡頭見皇上。要是能得到皇上的賞識，那可就是真的飛黃騰達了，老弟！”

年輕漢子看了一眼旁邊那正摸索着吃餅的老孃，點頭道：“大哥說得對，等我獵了豹子，博取個前程，讓我娘也跟着我享享福！”

“這麼想就對了。”年長漢子端起酒碗和年輕漢子碰了一下，仰頭一飲而盡之後，起身拍了拍年輕漢子的肩，道：“老哥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你切記，一定不要大意，哪怕是最後獵不到豹子，也一定要先保證你自己的安全。”說着，他看了看一旁的老姝，道：“至於大娘，你就放心吧，一切有我照應的。”

年輕漢子起身應道：“大哥放心，都記下了。我娘，就拜託大哥了。”

“大娘，我走了啊！”那年長漢子將頭湊到那老姝的面前高聲喊了一句，又向那年輕漢子點了點頭，就戴上皮帽，提起一旁的獵弓出門走了。

目送着年長漢子離開，那年輕漢子又向掌櫃的喊道：“老劉，再給我娘來一碗羊湯！”

掌櫃的端了一碗羊湯放到那老姝面前，問年輕漢子：“大麟，你不喝了？”

年輕漢子看着他的盲眼老母，在老母耳邊大聲道：“喝，給我來兩碗……”說着，卻是暗自向掌櫃的使了個眼色。

不多時，那掌櫃的就默契的端了一碗茶水放在了年輕漢子的面前。顯然他們不是第一次這麼配合了。

年輕漢子故意將茶水吸得“嘖嘖”作響，笑道：“娘，老劉家的羊湯還是這麼好喝，待兒過幾天掙了銀子回來，天天帶娘來喝。”

那老姝點了點頭，囑咐道：“大麟，你也喝。”

“嗯，娘，我喝着呢。”年輕漢子說着，又埋頭將那碗茶水吸得“嘖嘖”作響。

看到那母子兩之間的脈脈溫情，卓不凡的臉上，也不由得閃過一絲暖色，對那年輕漢子也多了幾分欣賞。孝順的人，總是能博得別人的好感和信任。因爲，孝順的人即便是壞，也壞不到哪兒去，因爲他們心中有感恩之情、有堅守的底線。

卓不凡喝完了壺中的燒酒，讓掌櫃的給他也端上了羊湯，果然是濃香撲鼻。

剛剛喝了幾口，門口一陣喧譁，又有幾個漢子從門口走了進來，各個手持棍棒，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領頭的，是一個年約四十的中年漢子，身材壯實滿臉橫肉，卻偏偏穿着一身團花的員外長袍，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他徑直走到那年輕漢子的面前，高聲喝道：“宋紹麟，你欠老子的錢，今天該還了吧？”

那被稱作宋紹麟的年輕漢子起身道：“嚴老大，你再寬限我幾日，我過幾日就有銀子了。到時候，一定連本帶利地還給你。”

“放你孃的狗臭屁！”那領頭的漢子聞言大怒，蹬一雙牛眼喝罵道：“你當老子不知道你是要去幹什麼嗎？你他孃的是要跟着那些狩獵隊去山裡給那些宮裡來的公公抓豹子。萬一你死在山裡，老子的銀子找誰要去？不行，今天你必須得把銀子還給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