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遠之前，白凡就聽過一種傳說，彼岸也不是大道的盡頭，而只是另一種開始。

而今他自己踏足其上後，才知道此話的確不假。

光是三道階梯，就要讓至尊在無盡歲月裡艱難攀登而不能上，那彼岸盡頭的神秘石門後，又代表着怎樣的境界呢？

他的四重臺階萬古唯一，比別人多出一重，就是要在至尊境界多邁出一步，這代表着什麼，同樣極不簡單。

只是白凡此刻無暇去想那麼遠，他而今的目的是邁過第一重臺階，踏上第二重，離那大道石門更近一步！

這一步，看似簡單，只有一重臺階的距離，可其艱難程度，卻不亞於證道，古往今來，有多少第一步的至尊欲邁過這區區一步而不得？古宇三十三重天裡，第二十一天以後的至尊全都是第一步的存在，數十上百萬年來，他們何曾不想更進一步？

然而登不上，就是登不上！

白凡此刻想要在證道之初便直接邁入第二步，無疑是要完成一種曠古絕今的奇蹟。

自古以來，以第二步爲起點證道的傳說的確始終流傳，可具體到真正成功的人卻又發現似乎根本就不存在過，即便至尊境無敵如道一，證道之初也同樣只是第一步。

至尊三步，每一步間的差距都如同天淵，此刻身處彼岸石階之上，白凡更感受到，欲往第二重石階邁步時，每一個動作都是如此艱難，彷彿承受着億萬蒼生的願力。

至尊，不是自身之至尊，也不是大道的至尊，而是蒼生的至尊！

如無冥冥虛無中，無盡宇宙內的無盡蒼生，則苦海將不存，大道只是冰冷的虛妄，至尊也沒有存在的根基。

這登天的幾重臺階，全都是蒼生願力凝聚！

古遠之前，世間本無至尊，當天地大興，生靈繁榮之後，才漸漸有了至尊的存在。

無論是一根草，一隻野獸，還是一個凡人，一尊上仙……都有自己的訴求與願力，當這力量沉澱無盡歲月以後，就發生了某種無法想象的質變與昇華，最終在法則的力量之外開闢出了另外一種源頭。

所以，至尊……代表着的是蒼生的希望！

蒼生有願，貪生而怕死，喜強而厭弱……故而至尊永生不朽，強無盡頭。

而今，白凡要邁出第二步，不但要證明自己有踏出這一步的實力，更要承受冥冥中無盡蒼生心願的重壓。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這種壓力很直白，彷彿九重天穹，一整片完美宇宙的重量全部凝聚於一點，從上而下鎮壓了下來，肉身與元神同時承受，有一方承受不住，便只能退回來，邁不過那一步。

若是強求，則有可能彼岸階梯破碎，直接跌落苦海，萬年苦修前功盡棄，毀於一旦！

但白凡爲了此次苦海證道，總共吸收了十一枚彼岸本源，而且全都與自身曾經所修的法則契合，更將那個那融合了神秘戰劍後的四色帝燈之火也完全吞噬，如果這樣……也和其他人一樣止步於第一階的話，那他白凡還有什麼資格要企及道一那樣的高度？

就算是敗，也要竭力一試！

轟！

下一刻，白凡邁步，黃泉九踏再次啓動，然而第一步剛剛邁出，一股難以想象的巨力轟來，他當場被砸入第一重階梯，整個彼岸道臺都爲之一顫。

面無表情，白凡絲毫不爲所動，雖然被轟了回來，但黃泉第一步所凝聚的力量卻未消散，他以此爲基礎，更加強大的第二步邁出，誓要越過天淵。

砰！

毫無意外，再一次被砸落，白凡晶瑩的肌體龜裂，浮現出一道道血痕，像是精美的瓷器在全方位的重壓下，即將開始崩潰，與此同時，他元神所受的創傷更重，光芒暗淡，忍受着天傾而下的巨壓。

“除了死，沒有什麼能阻擋我，繼續！”

白凡不甘，散開全身修爲，第三步踏出，繼續逆衝而上。

就這樣，黃泉九踏全部失敗，一連九次，他被轟回第一重石階，渾身滿是血跡，骨頭全部裂開，對於一個已經證道，只差最後的昇華就能成就道果的至尊來說，這太過慘烈，讓人側目。

然而他依舊不願停下，只要還能站起來，他就不會放棄！

第十步，以彼岸之力施展出的輪迴之踏，彷彿打開了六道輪迴的大門，六道之力融於一身，他全身散發輪迴之光，彷彿六道蒼生全部託着他向上衝出，如此偉力，足以將地獄撼動，然而……砰的一聲血濺長空，依舊被鎮落下來。

這一次連綿不絕的咔嚓聲響起，那第一重臺階上出現了裂紋！

“第十一步，黃泉！”

白凡看也不看，一聲淒厲嘶吼，便站了起來，他近乎瘋狂，執意要邁出這亙古未有的一步！

黃泉自虛無蜿蜒浮現，一座石橋架起，奈何橋，曾經讓無數敵人生死奈何的死橋從白凡腳下出現，逆天而上，落向第二重臺階，在彼岸之光的照耀下，這次的死橋像是超脫死亡，發生由死入生的極致昇華，光芒萬丈，聖氣衝宵！

轟！

這一次，浩大的震盪猛烈無比，無盡的力量爆發，化作鋪天蓋地的符文在白凡身旁炸開，他的腳……觸碰到了第二重臺階的邊緣，幾乎就要踩上去了，可第二波巨力涌來，他大口咳血，再也堅持不住，仰天倒下，跌落了下去。

仙血將石臺染紅，順着裂縫流淌，他渾身骨骼粉碎，衣衫染透，髮絲被血水凝結，遮蔽了雙眼。

自修道以來，他從未有過如此悽慘的時候，之前哪怕即將隕落，他也不會被逼到這便慘烈的程度。

若被飄絮、陸雪琪或者白辭雪、白嬋中，亦或是道秀、葉幼娘中的任何一人看到，都要目眥欲裂，跪下來哭着哀求他放棄，不要再繼續了。

這一次，足足過來半晌，白凡才艱難的站起身來，昂首挺立，凌亂髮絲下透出不屈，絕不屈服的目光！

“最後一次！”

白凡口中輕吟，似誓言，似嘆息，聲音落下的瞬間，在他身上，開始散發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波動，他凝聚全部餘力，準備孤注一擲。

這不只是他此番所能衝擊的最後一次，也是他此生最後一次衝擊的機會！

因爲……裂紋已經遍佈了第一重石階的每一寸地方，不斷有彼岸之光逸散，已經搖搖欲墜，再也無法承受任何震盪，當他再次衝出時，那反震之力就足以將這重階梯毀了！

所以，如果這一次他還是未能踏上第二階，那麼彼岸將再無他的立足之地，跌回苦海，此生永遠止步於準道。

那是一種大悲，白凡自是不願看到那一幕發生在自己身上。

但任何爭求，都是七分人事，三分天命，他能做的，只有不放棄，竭力爭取到最後一絲機會！

第十二次，白凡第十二次擡起了腳，是接續在前十一步的基礎上邁出的第十二步。

此刻，他已不是接近瘋狂，而是已經徹底瘋狂，不顧一切，拋開所有，去衝擊。

不是他不知道暫時退去，等得到至尊造化，實力大進之後再來衝擊成功的機會要大得多，而是他同時也知道……站在第一步，和站在第二步上，從彼岸盡頭那石門內所得到的至尊造化是天壤之別！！！

他若想完成自己的諾言，在自己證道之時讓古宇三十三天全部顫慄，走出無敵至尊之路，那麼此時此刻，這天淵般的第二步，他就必須邁過，哪怕只剩最後一次機會。

此刻雖然陷入瘋狂，可他的神智與靈識卻無比清明，邁出的瞬間，一道靈光，一種明悟，驀然在腦海浮現。

那是……黃泉盡頭，第十二步！

在一步登天，還是一步跌落深淵萬劫不復的巨大壓力面前，依託昇華後的永恆仙身，藉着苦海彼岸的特殊氛圍，融合苦海兩千年以步苦渡的感悟之後，在這一瞬間，白凡終於抓住了黃泉第十二步的契機。

這一步，是黃泉的終章，也是他所創的第一式至尊之招，更將成爲他肉身神通的極限代表。

擡腳地裂，第一重彼岸石階破碎了，不是龜裂，而是徹底粉碎，完全消失成虛無，一絲痕跡也未曾留下，不僅如此，就連下方的苦海也瞬間有上萬裡海水憑空消失，露出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大黑洞，彷彿連通了那黃泉之後，死亡極致之地的九幽地獄！

那所有消失的石階與苦海，全部化作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縈繞在白凡身上，憑藉這股力量，他臉上古井無波，平靜的踏出了一步，這一步遠不如之前的十一步有氣勢，可一聲泡沫碎裂的輕響之後，那原本阻擋他的力量卻詭異的被斬滅，而他也極其從容而平靜的突破了那幾乎讓他隕落的桎梏，踏上了第二重石階。

這就是黃泉終步——歸墟！

九天銀河，彼岸鴻溝，地獄深淵……沒有什麼能阻擋，當他邁步而過，身後……一切歸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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