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青犼自報名號後，那名秦門弟子當時就變了顏色，這幾日道宮大聖歸來的消息震動了天下，無人不知，即便他們幽居於這秦嶺深山之中，也自有與外界溝通的渠道。

此時，親眼見到青犼陪着一個人站在這裡，立刻猜到了什麼，心緒再無法寧靜，轉身便急急飛走。

夜色幽邃，星光晦澀，秦嶺地下多古陵，時有古屍爬出，對天長嚎，彷彿在質問明月爲何還不出現。

這裡是一片葬地，膽小的人不敢踏足，但這裡也是一片淨土，遠離塵世的喧囂，遠離修行界的紛爭，是修士理想的避世之所。

秦門的門主和長老們得到稟報後，騰的一下站起走出門來，立身在一座主峰向後山眺望，當時就變了顏色。

一尊堪稱當世絕頂的大聖不請自來，還發現了秦門的無上傳承，悠閒自若的領悟，他們阻止也不是，不阻止也不是。

“這……”秦門的大人物們全都變色，沉着臉站在那裡，沒有一個人可以保持鎮靜，卻也沒有一個人說話。

一個宗門的無上傳承，自然是不能輕易被外人得到，但此刻，他們卻也不敢去維護宗門聲威，若是惹怒對方，強大如堪比一大聖地秦門也承受不起。

甚至真的會如道宮青犼說的那樣……秦門在轉瞬間，就會灰飛煙滅。

能夠站在這裡的，要麼是昔年蔡家殘存的嫡系血脈，要麼就是被度人經度化，徹底從心底歸順秦門的弟子，他們皆知過去的隱秘。一萬年前，青帝一指覆滅中州蔡家，難道一萬年後，他們想重蹈覆轍，被當世大聖一掌再滅不成？

儘管大聖相距青帝甚遠，但要覆滅而今的秦門，卻仍只是舉手之勞。

不過沉默終究是不能解決問題，半晌後，一名太上長老開口打破寧靜說道：“門主，古往今來，世間能有幾尊大聖？縱然是遠古時代，也很難誕生出，因此才被尊爲聖人之大成者，百族共仰，萬世共尊。所以……而今有大聖親臨秦門，也算是我等的榮幸了，其餘的倒是不必太過糾結。”

周圍之人聽罷，心中全都無語，這給自己臉上貼金的本事也是沒誰了，不他們過臉上展露出的表情卻與內心完全相反，一個個非常認真地撫虛點頭，一幅很贊同的樣子。

隨即，又有另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忐忑道：“二師兄說得有理，只不過……大聖親臨，咱們即便不……阻止，但也不能當做沒看到吧？不然前輩以爲咱們怠慢於他，降下罪責就麻煩大了！”

“那……咱們一同去拜見？”一名看起來年輕許多的黑髮長老遲疑着問道。

但，立刻就有人反駁道：“不妥，前輩而今正在參悟聖法，萬一認爲咱們打擾了他，同樣是大過！”

“不錯，不錯，那兩位性格都不好，向來殺心很重，聽說地獄和人世間就是因爲僅僅派了幾個殺手窺探他的行蹤，就被記恨在心裡以至於徹底將之滅門。所以，還是不過去惹他爲妙……”

這下，這些人徹底暈菜了，去也不好，不去也不妙，這真是折磨人啊。怪只怪大聖的威名與實力太恐怖，堪稱法力無邊，沒有達到這種境界的人根本不可以揣度，簡直就是行走在世間的神明，讓人敬畏。一旦面對這樣的情況，縱然是擁有極道帝兵的諸聖地也要心驚肉跳加頭疼。

就在這時，在一羣長老身後，一名白衣出塵的女弟子上前，面色古井無波地輕聲說道：“門主、諸位長老，弟子不才，願先行拜問道宮的前輩。”

“你？”七八名老頭頓時齊齊掃視過來，目中全都露出驚疑之色。

這名女弟子卻依舊從容，眼觀鼻，鼻觀心，白衣飄動，如風中的白柳，只是淡淡說道：“弟子和那位前輩有過一面之緣，想必不會觸怒他的。”

“以前怎麼沒聽你說過？”

“師叔也沒問啊！”

此話一出，在場之人更加驚疑了，秦門收弟子，向來不問出身，來者不懼，概因一旦上了主峰，就遲早會被度人經度化，心向秦門，至於以前屬於哪個宗門教派卻根本不重要了。

這名女弟子既然能站在這裡，理論上已經被度人經影響，不會做出不利於秦門的事來，只不過……不知爲何，他們心中總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名清麗濯雅的女弟子身上有些不對，但細究時又說不上具體在哪。

“既然你有把握，便去吧，記住……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能夠把他們平安無事地送走就是大功一件！”最終，秦門門主選擇相信度人經的威能，一錘定音。

須臾，白凡和青犼便同時早早察覺到了白衣女子的到來，青犼眼神一冷剛要開口時，卻被白凡用神念阻止了。

太陰星的月光下，他始終負手而立，靜靜仰望石壁，饒是女子已經站在身後參拜，他也沒有轉身，只是呵呵笑道：“審時度勢，趨炎附利……你很聰明啊，

華雲飛呢？”

這毛遂自薦的女子，卻赫然正是葉凡曾經的戀人李小曼！

她肌膚雪嫩，氣質靈潤，倒是清麗動人，稱得上頂尖美女，聽到白凡明顯帶着的貶義的話語，既不失恭敬，又顯得不卑不亢得說道：“師兄他在秦嶺中歷練，前輩如果想見他，小曼可以現在召喚他過來。”

“歷練？”白凡不置可否地淡笑了一聲，所謂歷練是假，在秦嶺挖掘前輩高人的古屍以吞天魔功吞噬獲取本源纔是真。吞天魔功向來如殺手神朝一般，爲天下諸聖地所忌，一旦被發現修煉此功，饒是太玄門已今非昔比，也保不住華雲飛，所以他不敢大肆吞噬活着的聖子聖女，而是選擇吞噬無人關注的古屍，也就能夠理解了。

“不必了，我見他做什麼”，白凡淡淡說道，方纔他只是隨口一問罷了，李小曼和華雲飛會出現在這裡，他並不意外，只是沒想到這女子竟敢主動過來搭訕而已。

“晚輩斗膽一問……前輩可是地球的古修士，知道如何回去嗎？”李小曼低着頭，眼睛看着腳尖問道，絲毫不敢擡頭往前看。

“想看就看吧，一道秘法而已”，白凡答非所問的說道，他豈會不知李小曼心中想的什麼？不過是提及同來自地球，想讓自己念及舊情而已，索性這“兵”字秘是慷他人之慨，因此成全了她。

更何況，而今白凡的心態早已不是先前剛踏上修行之路那般敝帚自珍了，到了這個境界，他才明白真正能讓一個宗門傳承萬世的除了秘法之外，更多的是精神這種虛無縹緲，卻真實存在的東西。

所謂人心所向，衆志成城就是這個道理，一旦沒有了宗門凝聚力，哪怕掃羅世間一切聖法，也遲早會在內鬥中分崩離析。

再說，爲了這一紀元的決戰時能多出幾分戰力，白凡倒是希望這個世界能天賦不凡的年青驕子們，能成長得越強越好，完全沒有什麼打壓的意思，如果有需要，他甚至不介意出手扶一把，讓他們走得更遠，這道“兵”字秘，他讓李小曼看，只是間接傳給華雲飛而已。

這一世，想必他不會再蠢到和葉凡死磕了，至於李小曼……寒鴉著彩豈爲鳳，飛鳥傍奚原是雞。

“你領悟多少了？”小半個時辰後，白凡將兵字秘的奧義全部瞭然於心，這是，他忽地轉身看向李小曼。

“五成！”不明白葉凡爲何會有如此一問，況且先前的一點小心機被連番識破後，李小曼已然心中微懼，只得如實回答。

“五成……很不錯了！”白凡打量着李小曼，只見她一身雪衣，衣裙飄舞，烏髮飛揚，眼神清澈，當得起出塵仙子四個字，只可惜……

白凡旋即就輕輕搖頭，幽然嘆道：“只可惜你很聰明，卻沒有大智慧，須知聰明和智慧完全是兩回事啊。李小曼，如果我給你一個機會再回到葉凡身邊，你可願意？”

面對白凡這突然轉折而出的一問，李小曼登時呆立當場，而後便是長久的沉默，不知過了多久，她眸中複雜的神色微微一閃，閃過落寞、不甘和一絲竭力隱忍着的莫名之意。

聰明如她如何能不明白葉凡的言外之意，他想讓自己成爲磨礪葉凡的一道劫，成爲其成長路上的一塊踏腳石！

曾經被自己拋棄且看不起的戀人，而今卻要讓自己高攀不上，她心中自是百味陳雜，最終什麼也沒說，一切都化作一聲長嘆。

白凡忽地眉頭大皺，方纔那一剎那他忽地自李小曼身上有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心中的悸動一閃即逝，便在心中沉吟道：“應該是修煉了吞天魔功後，不自覺間散發出的狠人大帝的氣息吧……”

一念及此，他將心中的疑惑放下，隨即與青犼直接離開，只是他沒有看到，在他們轉身時，李小曼手心一道隱晦的血光一閃即逝，上面似乎刻着某個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