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間，李小曼清麗出塵，遇事不驚，總是很淡漠與清冷，此刻卻對兩個貌似前來拜師的普通人如此關切，這讓旁邊的幾個年輕男女弟子很好奇，其中一人忍不住問道：“小曼師妹你認識他們？”

李小曼神色平靜，點了點頭，淡然道：“認識，我和他們來自同一個地方，算是鄉鄰吧。”

“原來是舊識”，另一名女弟子露出恍然之色，又見葉凡二人默不作聲的樣子，登時眉頭微皺道：“我們星峰可是位列太玄門三甲之列，就算是一個雜役，別人想當也得擠破頭去，若非小曼師妹舉薦，你們二人哪裡能進入星峰？可不要不知好歹！”

“不錯，須知仙凡有別，進入太玄門更是登天之難，你們沒有小曼師妹這樣的機緣成爲核心弟子，先做個雜役，日後再徐徐圖之，說不定有生之年能煉成一兩個小境界，增加一兩百年的壽命總歸是沒有問題的。”

“做人要正視自己，要知道人皆有命，命裡無時莫強求。你們能有這個機會已經是非常難得，總比在拙峰荒廢歲月要好很多，希望你們不要辜負了小曼師妹的一片好意。”

旁邊的幾名年輕星峰弟子紛紛出言。

葉凡仍舊默然，不發一語，靜靜地看着李小曼，露出一絲淡然的笑意。

龐博見此，知道葉凡不想和李小曼再多說什麼，於是開口道：“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們真的不需要。”

旁邊一個年輕的男子頓時皺起了眉頭，道：“我說你們怎麼回事，話都已經說得這麼明白了，還如此不知天高地厚，難道真要在拙峰放棄自己頹廢下去，然後讓不知內情的人指責小曼師妹不念舊情，不照顧故人嗎？”

葉凡這時眉頭一沉，終於開口，平靜道：“放心吧，我們自有我們的選擇和機緣，能夠很好的走下去，絕不會去打擾你的。也祝你在修行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一帆風順。”

李小曼神色恬靜，眼波如平靜的湖水，沒有一絲波瀾，望了葉凡一眼，道：“算了，你好自爲之吧，實在不行就離開這裡，沉下心好好做一個普通人，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但願你們能說到做到，不要落魄到極點或者惹下大麻煩的時候，又來請求小曼師妹庇護！”一名星峰的男弟子很不滿地說道。

葉凡和龐博哂然而笑，沒有說什麼，揮了揮手，目送她們一行人離去。

“可嘆世間多的是心比天高，卻命比紙薄的人，有志氣是好事，但看不清現實就太可悲了。這樣的人必須要撞得頭破血流之後，纔會明白自己今天錯過了什麼。小曼師妹，以後也不必再管他們了，任由他們自生自滅便是，你已經盡到了身爲故人的情義。”

“不錯，所謂升米恩鬥米仇，別到時候他們打蛇上棍，不但不知感恩，反而怨恨於你就得不償失了，這樣的事情，我在太玄門見過很多。”

“謝過諸位師兄師姐指點，我和他們只是曾經相識過一段時間，並沒有多麼瞭解，也許以後再相遇時物是人非，不會再有什麼交集了……”

李小曼等人在交談中離去，龐博用胳膊肘捅了捅葉凡，低聲說道：“據說每個男人都忘不了自己的初戀情人，你就真的沒有半點其他想法？”

葉凡笑了笑，很溫暖，很和煦，泰然言道：“初戀是一輩子中第一個喜歡上的女人，是你第一個想用生命去守護的人，一起渡過了一段真誠，沒有雜念，美好的時光，自然值得懷念，所以，初戀是很難忘記的。但……記憶總會褪色，有些人與事終究會在歲月中慢慢淡去。”

龐博眼神古怪地看着他，十分驚奇道：“只知道你一直喜歡研究古書，沒想到還真有這樣近乎哲學的思想境界！”

葉凡聞言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我就再給你說一句吧。對於一個成熟的男人，心裡會記惦着初戀，但最後娶的是讓他愛一輩子的女人，有的初戀，男人再愛，也不會帶回家……因爲他知道有些人不值得，也根本不能相守一輩子。”

龐博翻了翻白眼：“……”

就在這時候，不遠處的一座從峰上，兩個衣袂飄飄，臨虛御風的年青男子並肩負手而立，其中一人身着紫衣，淡然而出塵，赫然正是本應離開了的姬皓月！

而另一名藍衣男子，俊美到令女人嫉妒，氣質如謫仙，正是幾日前曾與李小曼在星峰之巔一同目睹白凡乘九龍玉輦駕臨的藍衣人，如果白凡在這裡，定然一眼便能猜出此人正是天玄門當代星峰之主幼孫，被狠人一脈看重，獲得了吞天魔功的華雲飛！

“那名女子是何人？”姬皓月眉頭微蹙，明顯略帶不悅地問道。

“一個來自異域的人，她告訴了我一些消息，作爲交換，我讓她加入星峰帶在身邊修行”，華雲飛見姬皓月神情並未有所鬆弛，顯然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於是笑了笑後，眼中閃過一絲異色的，指着還在拙峰腳下徘徊的葉凡和龐博接着道：“她和此二人以及……你師尊來自同一個地方。那裡名叫地球，或許隱藏了你師尊的修行之秘！”

姬皓月神色如常，似乎根本沒有聽到華雲飛故意加重聲音說的“修行之秘”這四個字，淡淡道：“不管她來自哪裡，我希望你能看住她，不要讓她再接近葉凡和龐博，免得打擾了他們的修行。”

“此事容易。她只是還不知道他們的身份罷了，我會叮囑她，不會讓她再去自取其辱的。”

“他們究竟是什麼身份，既不是姬家子弟，難道是你師弟麼？”華雲飛見姬皓月鄭重其事的樣子，驚疑道。

姬皓月聞言，沉默了片刻後才說道：“吾師很看重他們，以兄弟相稱。”

華雲飛眼中登時露出驚駭難以置信之色，心中實在難以理解，一個大聖境界的巨擘爲何會與一個輪海境的小修士兄弟相稱，直覺告訴他，這其中一定有着驚天之秘。

不過這時，姬皓月話鋒一轉，意味深長地說道：“其餘的你不必多想，眼下最重要的是，配合你們天玄門的掌門和長老們好好準備吧，這一次的謀劃不但對太玄門是一個萬載難逢的機會，對你自己而言，更是幾乎唯一一次擺脫宿命的機會。”

話音一落，華雲飛臉色頓時大變，“你知道什麼？”

姬皓月目光注視着前方，神態平靜，幽笑道：“你被狠人大帝一脈看重傳下了吞天魔功，此事瞞得了天下人，甚至連你們太玄門和星峰的強者大能都不知道，在吾師那裡，卻洞若火燭！”

“我還知道，你實際上不過是狠人一脈棄子，吞天魔功傳人只爲成就不滅天功傳人，所以只要你修煉了吞天魔功，結局便早已註定，你自然想擺脫這樣的命運，卻深感無力，是也不是？”

“你以爲吾師和姬家如此深謀，承諾幫助太玄門取代一個聖地，真的只是爲了拙峰的傳承？你手中的吞天魔功和真正的狠人傳人手中的不滅天功纔是我們真正的目標！”

姬皓月迎着山頂飄飄渺渺的仙風慢條斯理地說着，不急不緩，聲音甚至很平和，彷彿只是在說着微不足道的閒言碎語，但落入華雲飛耳中，一句一句卻像驚雷炸響，整個腦海都滿是嗡鳴，一片空白。

這是他隱藏最深的秘密，甚至連至親都不知道，卻被姬皓月在這裡全部揭開，曝光在青天白日之下，這讓他如何不驚？

但他更驚駭的卻是，白凡究竟是如何知道這一切的，不過他沒有糾結在這一點，旋即就從姬皓月言語暴露的信息中，想到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驚道：“如此說來，狠人一脈真正的傳人，不滅天功的修煉者就在那個聖地之中？！”

姬皓月沒有回答，但答案卻顯而易見。

“華兄，你知道了真相，現在有何打算？”讓華雲飛獨自思考了半晌後，姬皓月纔開口出聲，表面依然平靜，心中卻是波瀾起伏。這次白凡將與華雲飛攤牌的事交給他來做，實際上第一次聽到這些秘聞時，他自己亦是震驚不已，實在難以明晰白凡究竟是如何知道此等隱秘的。

白凡自然不會，也不能告訴他答案，所以此事便只能成爲他們心中一個永恆的謎題，另外意想不到的好處時，姬皓月和姬家深感白凡的神秘可怕，愈發敬畏，甚至差不多徹底敬服了，就連這次陰謀對付一個聖地的大事，也沒有遲疑多久便答應下來。

只因爲他們對白凡已經有了絕對的信心，很多時候，神秘未知，在世人眼中就代表着強大的力量，因爲人的本心，總是畏懼未知之物的。

“我還有選擇麼？”華雲飛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不過旋即就恢復了淡然從容之色，深吸了一口氣後，沉聲道：“皓月兄，煩請代我向你師尊帶一句話，就說如果這次計劃成功了，華雲飛願永爲他老人家手中的一顆暗子！”

“甚好！”姬皓月展露笑容，心中暗暗鬆了口氣，對於白凡吩咐下的第一次任務，其實他心中也有些忐忑的，好在到目前爲止，一切順利。

不過這一切也在意料之中，吞天魔功，這種功法是要吞噬別人的本源和修爲來提升自己，此過程中，對方是被活活煉死，無比痛苦，因此此功儘管爲大帝所創，卻被稱爲魔功，爲天下所有修士忌憚且厭惡，頗有修行界公敵的意思，一旦出現則必然要連帶修煉者徹底毀滅。

當然，也不乏有投機取巧者，想獲得這部功法一步登天。但無論是哪一種人，一旦得知華雲飛修煉了吞天魔功後，都不會讓他有什麼好結果，到時候被整個人族追殺，絕不是現在的他所能承受的。

所以，華雲飛纔會自嘲自己已沒有選擇。

而白凡這裡則是爲了收集這兩部狠人大帝留下的最重要的神功，還原一部分狠人大帝的古經，以求領悟其中獨特的修行道理化作道符，來昇華道果。

當然，這兩大玄功精妙絕倫，與他已經獲得的其他大帝的古經相比，更加功利且使用，即便作爲一道傍身的神通修煉，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尤其是不滅天功乃狠人大帝二世身撥亂反正所創，號稱不滅，則必有其極盡強大之處！

……………………

數十日後，拙峰山頂，傳承仍未開啓，所以依舊是荒草萋萋，殘垣斷壁的景象。

李若愚老人盤坐在破敗殿堂中，彷彿老僧入定，對外界的一切皆不聞不問，這是他每日都要進行的修行。

整個太玄門，年輕弟子沒有任何人會關心這裡的一切，若無宗門命令，從來不會踏上此山，他們也不知道姬家用極大陣仗護送而來的大人物就在這太玄門一百零八峰中最落魄的拙峰之上。

而老一輩，雖然始終關注着這裡，卻更多的是關注着白凡，而李若愚老人，平淡無奇，垂垂老矣，幾乎已經被遺忘，僅還保持着師兄弟的名分罷了。

但李若愚，並非真的愚鈍，勤能補拙。平淡無華的開啓傳承，比聲勢驚天的傳承更加適宜拙峰，只有如此，才能得到圓滿的奧義，拙峰如其名，這種自然與平凡才最適合它，是其卓而不拙的根本原因所在。

有朝一日，這樣平淡的繼續遲早會爆發出極致璀璨絢爛的光華來，而這樣的人，大智若愚，大堅不移，便如搜神世界的石夷一般，向來是白凡最欣賞的一類人。

“青犼，你的吞天魔功修煉得如何了？”破殿之外，白凡和青犼立於遠處懸崖之邊，沒有去打擾李若愚老人。

“此功關鍵在於吞噬無窮的本源，尤其是諸多神異體質的血脈本源，對修爲的提升巨大，修煉起來卻不是太難。”青犼此刻已經化爲人形，一身青衣，神材高瘦，卻予人一種極爲危險的感覺，雖然修爲還未恢復，但這對於肉身強悍至極的他而言，已不是什麼難事。

白凡輕輕點頭，道：“此功配合你獨特的體質，當可發揮出曠古絕今的威力來，有很大的機會能將你的肉身強化到超越大帝的境界，以肉身證道，對你而言，也不失爲一條康莊大道。”

青犼漠然回到：“自世上沒有顏真青，多了一個青犼開始，我唯一前行的路，就是主上的決定!”

白凡揹負雙手，看了他一眼，道：“這次圍剿搖光聖地之事便交給你，希望最後不需要我出手。”

“是！”青犼聞言，躬身領命，而後腳下一跺，便出現在數百丈外，向着星峰的方向隱遁而去。

而此刻星峰之上，卻正上演着一出莫名其妙，讓人難以理解的鬧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