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的輪盤上，零散着衆生各自不知未來的命運。

白凡坐在崑崙山上，除了雲霧繚繞，深秋時分，羣山中是一幅草木黃落的荒涼景象，蟬鳥絕跡，蜇蟲俯土鑽泥，一片蕭瑟。

晚秋之景，最好入酒沉思，回憶過往……

當日，封仙戰中，他爲能有與李若愚一戰的資格，斷然定下了命運天書五章，藉此大幅提升‘八兇玄火陣’之威力，成就第一章毀滅，一記滅世天火與李若愚爭得半邊仙道蒼穹，從此封仙榜上並論第一。

後來，在洪荒世界中，被犼妖逼入臨死之境，他將‘者’字訣融入第二頁，獲得重生之章，以昇華後的療傷聖法，驅除厄難死氣，由死入生，重回巔峰。

深思回望，其功勞不小，威力甚著，但到而今，卻彷彿走入險山隘道，前方之路，越行越窄。

命運，白凡並非完全一無所知。當初立下五章，看似隨意，實則自有考量。

那時，他沉吟命運，思考寰宇的終極歸宿，認爲其最終逃不出五個步驟的演化，那便是……誕生、繁衍、毀滅、重生、虛無！

由無到有，謂之誕生。

有弱到強，謂之繁衍。

由盛到衰，謂之毀滅。

由衰復興，謂之重生。

由繁華萬千最終歸於虛無，一個命運的輪迴終焉。

在白凡看來，這便是寰宇的誕生和最終結局，從第一個洪荒紀元，到這第三紀元，全都在繁衍、毀滅和重生之間輪轉，但它終究也要歸於虛無的，或許這一個紀元如果再次戰敗，便是那一刻的降臨之際。

天書之所以被分成五卷，也未嘗沒有這樣的預示。

仙道常說，超脫輪迴，渡苦海，到達彼岸。白凡認爲那真正的彼岸，就是超脫這樣的大命運輪迴，即使寰宇歸於虛無，我也能永恆存在，淡看本源重新演化，開啓另一輪寰宇命運的輪迴。

而今再看，這樣的理解，不能說錯，甚至是對的可能遙遙領先。

只是這樣貪多求全的命運力量，太浩瀚沉重，他無法拿起，無法掌控。

“終究弱水三千，避不開只取一瓢而飲啊……”

“仙道每一步都是抉擇，但能重新選擇的機會，實在微乎其微。”

白凡喟然長嘆，慶幸不已。

驀然的，也明白天火爲什麼會被從命運天書中驅離，不僅是它，第二章的聖法經文也同樣會被驅除，一切返本歸源。

因爲曾經走錯了路，所以現在只能重新選擇，萬幸的是……得益於這一次吞噬命運古燈的造化，他還有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

否則命運五章……他窮極此生都無法補全！

這五章……涉及到創造、毀滅、生死、輪迴等諸多無上法則，甚至不止五道，九道法則全都有涉及，非人力可以全都領悟。

完美，只是相對而言，一個人不可能真的佔盡天道上品。

這樣的憶古知今，同樣是一種感悟的過程，命運在白凡心中愈發清晰，那重重迷霧皆如烈陽照耀下，煙雲消散。

白凡不知道，在他的思緒如行雲流水般運轉的時候，外界整個天地都在響起輕聲低鳴，若大道鴻音，若古卷經文……

仙宇中，亦同時響起了這樣的玄妙之音，甚至……此音本就是從仙宇傳到外界的。

命運天書中與命運本源無關的一切都已被驅逐一空，天火被白凡以仙力鎮壓在仙宇的星空中，此物最終無法與命運相融，不過卻也決不容小視，畢竟是地府第三道最重要的傳承，威力至少不弱於先天靈寶。

或許……可以和火行仙山融合？

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旋即他肉身與元神同時一顫，他有種強烈的感覺，命運仙術將成！且這道仙術，威力之強，無法形容，那是一道凌駕大道萬法之上，三個紀元以降，萬古稱尊的仙術！

眼前時空變幻，斗轉星移，元神從太陰星中飛出，驀然出現在一片虛無之中，面前五條大道通向未知，散發出各自不同的波動，白凡神念不動，已明其意。道心早已清明，無須遲疑，徑直踏上其中之一，背倚虛冥，在命運之路上，邁向幽無。

“追月者死，逐日者亡，求道者惘，命運天地之逆旅也，唯大道之繁衍生息而不迨……”

此聲伴隨道音輕鳴，愈發微弱，卻愈發悠遠，穿透這一方世界的幽冥屏障，沿着無所不在的命運軌跡傳蕩，倏然及至寰宇萬界無限遠處。

音若遁世古經，凡人無覺，普通修士不能聞，唯入至尊耳中，便如雷霆轟鳴。

在此一剎那，諸天萬界十數雙眼睛驀然開闔，滄桑的喃喃低語在不同的古地響起。

“命運的力量……”

“超越了神通，凌駕於仙術之上，這是……至尊法！”

“仙古以來，這種聲音第二次響起……”

“此人是誰？”

“不管誰都是好孩子，哈哈哈……”黑色與灰色交織虛無中，血流成河，屍浮成海的戰場上，有一座滿是傷痕的古城，歲月斑駁，滄桑的氣息濃郁勝過血氣。

城上沒有仙風道骨，飄逸出塵的仙人，血色蒼涼裡，只有面容憔悴，眼神堅定地戰士！一名外貌粗獷魁梧的大漢立在城頭仰大笑，在他身旁，屍皇青棺隔着無盡時空回首遙望，撫掌微笑。

“夜明子，仙界有人修成了命運至尊法，將來必成吾界大敵，聖祖降下法旨，須儘快斬殺之，以絕後患！”在古城遠處，虛無中有一座輝煌宮殿靜靜矗立，雕樑畫棟，極致精美，散發出璀璨光芒，殿內一人籠罩在霧氣般的黑色斗篷中，露在外面的面部卻一片光亮，如一個太陽般根本無法看清相貌。

在其對面，一名青年男子，身着花紋精美繁複的戰甲，渾身予人一種無限光明之感，神情恭敬，嘴角卻冷笑道：“不過一個敗界螻蟻罷了，也能驚動聖祖？”

“仙界寰宇不可小看啊，夜明子，你雖爲我夜光族聖子，卻還沒有輕視仙界天驕的資格。如今寰宇壁障還未打破，吾等無法進入，這一次聖祖交代的事便由你去完成吧。”斗篷中人不急不緩的說道。

青年恭敬應允，只是眼中的輕蔑之色卻並未減少分毫。

“你儘快將副體從古宇召來，而後本座施展秘法瞞天過海，將你直接穿送到那人身邊，記住最多隻有一炷香的時間，你必須迴歸！”

青年目中歷芒一閃，不以爲然道：“區區一個真仙而已，何須讓副體過來，我本體隻身足以斬他！”

“也罷，那就現在開始吧……”斗篷中的光亮一陣閃爍，而後光線扭曲，在虛空中形成奇詭紋路，剎那間融合成一個類似法陣的存在將青年籠罩在內……

…………

白凡不知在那幽無的命運之路上走了多久，心神迷濛，若酒醉三分，似睡似醒。

當他離開虛無，迴歸之時，赫然發現元神取代了命運天書原本的位置，端坐在整個星辰大陣中央，日月鐘塔伴着星辰旋轉。

而命運天書，卻已然消失不見！

白凡心有所感，元神伸手按向眉心，一道青色豎紋不知何時烙印在那裡。

“天書衍化，命運生萬道，吾道掌命運，吾爲大道之主！”

這一刻，元神雙目神光如電，一股至尊無上的氣息瞬間橫掃仙宇，山海沸騰，日月星辰膜拜，古鐘幽鳴，仙塔光芒萬丈，一片輝煌聖象。

“這就是我的命運道，超越仙術，古今唯一，雖被壓制大部分威能，可日後隨着我修爲深邃，解封第二境和第三境之後，必有輝耀寰宇的一天！”白凡雙眼開闔，聲音迴盪，天地轟鳴，大地顫抖，崑崙山地界內的所有人，所有生靈皆怔怔遙望。

隨着聲音消逝，道音停歇，命運的漣漪也逐漸平靜，一切如常，整個仙界寰宇，只有寥寥數人知道這一紀元……又多了一分希望。

就在這時，崑崙山上空驀然一個光芒萬丈的光球從虛空浮現，一個人影身披聖芒，緩緩走出。

“就是你嗎？苟延殘喘的螻蟻啊，你們已經連敗兩個紀元了，還有什麼資格掙扎？”此人身上的鎧甲將身後的光芒吸收，其自身頓時聖光流轉，傲然冷笑。

白凡莫名其妙，不知此人怎麼冒出來的，於是靜靜打量他。

“聽不懂？的確，像你這種層次是不可能接觸到這樣的秘密，否則你們只會絕望，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你們這種卑劣的種族，早就該消亡……”

“聒噪！”

白凡眉頭一凝，對此人產生一種發自內心的厭惡，彷彿面對一隻噁心的蛆蟲一般，連靈魂深處都在排斥。

話音一落，五行仙力化作真空大手印，巨掌在天空凝聚，栩栩如生，便像有天神揮動手掌趕蒼蠅一般，朝着光甲青年扇了過去。

一掌落下，轟鳴不止，但那青年卻不閃不避，任由五行之掌拍在光甲上，霎時間白光急閃，耀人睜不開眼目。

“這就是真仙？嘖嘖……給我撓癢啊，太差！”光芒之中，青年笑聲迴盪，充滿高高在上的意味，比之仙人看待凡人還要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