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北見着少婦向老者下跪,心裡莫名的有些難過。自己進到這個屋裡,連師父都沒有說上一句話,唯有這個少婦不僅對自己情之切切,而跪着幫自己求情。
心下不忍,過去一把扶起少婦,見着一直流淚的少婦,剎那間就想認了,心裡已經更有幾分相信魏武的話是真的,只是心裡卻一再排斥這個沈家,要叫的稱呼到嘴邊還是嚥下,溫聲說道:“阿姨,你不用去求他們。二十一世紀了,還動不動讓人下跪,這種封建思想,早就該稟棄了。”
“濛濛,媽媽對不起你,讓你受委屈了。”少婦見得喬北一再叫自己阿姨,想着這些年的自己的苦楚,和喬北受過的苦,心裡愈發難過,不由得聲俱淚下。
喬北直聽得頭皮發麻,想要勸,又開了不口。他在少婦的眼睛裡,能看到一種自然而然的親近感,似乎有某種東西在心裡召喚,只是涌上喉間,卻脫不得口。
裴馨彤見着少婦哭,觸動自己的心事,也陪着默默流淚,見着少婦跪下,不由心生憐憫之心,嘟着嘴,輕輕扯了一下旁邊的老者衣襟。
老者微微一笑,向對面的老者說道:“沈老頭,你看這這事弄的,非得到我這裡來擺這個架式,你看都嚇到孩子了。”
“裴老頭,我家事你少管。”沈老語氣不善,顯然氣得不輕。
裴老搖頭笑道:“我少管?那你當初爲什麼要問我借兵去你救你孫子?現在人找回來了,還要在我屋裡跟我顯擺顯擺麼?我倒是蠻喜歡這個小子的,不亢不卑,威武不屈,富貴不移,沈老頭,他比你那幾個孫子強。沈老頭,你這招不行,還是我來吧。”
沈老冷哼一聲。
“小夥子,過來。”裴老勸住了沈老,衝喬北招招手,示意他過去。
喬北卻仍然立在原地,擡頭問道:“老人家,你有什麼事你就說,如果你也要逼我一遭,那就免了。而且,我還有事,我那幫兄弟這麼久都沒見我人,一定會惹出亂子,我得趕緊回去,如果沒別的事,那今天就到這裡吧。”
喬北想走,一刻都不想呆了。
裴老微笑着望向喬北,笑問道:“急着想走麼?今天來了,總是要解決一些事情。你認不認祖宗,那是沈家的事情,我不管你。但你小子欺騙我孫女,這事總要給一個說法吧?”
喬北張嘴想要懟回去,但卻啞口無言,自己的確是騙了裴馨彤,要不然,這個黑臉大隊長也不會收拾自己了。腦子裡轉得一圈,隨即指着黑臉大隊長說道:“我欺騙了彤彤,這是事實,也是情非得已,當時情況特殊,好吧,我不狡辯……但他還把我綁手綁腳吊在半空中呢,這又怎麼算?”
裴老聽得,不怒反笑,猛地一腳踹向黑臉大隊長腿彎處,出腳狠辣,竟將黑臉大隊長踹得一個趔趄,卻連拍都不敢去拍腿上的灰塵,只是乖乖的挺立在一側。
喬北不禁心下駭然,這一家子,不虧是行武出身,一個比一個生猛啊。
裴老像沒事人一樣,微微笑道:“他綁你,我揍他,這合理麼?”
“……合理。”喬北不想承認,但卻不得不承認,人家已經出腳,自己總不可能要求他也將這黑臉大隊長綁了吊空中去吧?看得黑臉大隊長的臉色,保不齊哪天還會安排幾隊特種兵秘密的把自己給綁了,然後扔在一個誰也找不着的地方……
裴老又笑道:“那你騙我孫女的事情,你準備怎麼處理呢?”
“這個……”喬北極爲頭痛,像是被人捉姦在牀似的姦夫,無法詭辯,在腦子裡想了許久,這才應道:“我承認我做的不對,在這裡,我也願意向彤彤道歉:‘彤彤,對不起,我已經有老婆了,還要招惹你,這是我的不對。我願意接受任何懲罰,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在所不惜,這算我欠你的。’”
看這架式,明擺着是想要逼婚?喬北一想到這裡,立馬出聲堵住所有人的嘴,不然的話,將會後患無窮。
“你真結婚了?”裴馨彤瞪大了眼睛,也不顧旁人詫異的眼神。
喬北重重的點了點頭,應道:“在你爸派出特種兵把我綁來的時候,我已經和靜靜登記結婚,結婚證都已經辦好了,在法律上來講,我已經是有婦之夫,彤彤,我必須向你承認,我錯了,對不起,請你原諒。”
對於裴馨彤,喬北心懷愧疚,是以一說完,就向裴馨彤深深的鞠了一躬。
屋裡衆人面面相覷,喬北的這個消息來得太過突然。除了魏武,沈家和裴家所有人都沒有過多的去關注喬北,根本不知道,他居然已經和別人結了婚。
唯有裴老淡然處之,衝喬北笑道:“登記結婚了?”
“是的,老人家,結婚證還滾燙的。”喬北認爲自己說的是事實,因爲結婚證的確已經打印了,而且只差蓋戮了,當然,喬北不會告訴他們自己還沒有蓋戮,那就是自找麻煩。
裴老搖頭笑道:“你年齡未滿二十歲,怎麼辦理結婚登記?”
衆人一聽,齊唰唰地望向喬北。
喬北心下一驚,暗道這老頭,果然眼毒,一聽就能聽出來。但臉上卻沒有任何驚變,仍然呵呵笑道:“我戶口本上就是二十三歲,從我出生,父母給我上戶口起,到現在,已經整整二十三年。所以說,你們可能真是搞錯了,我根本不是沈家的人。”
裴老聽得喬北說來,目光轉向沈老。沈老緩緩轉向中年男人,中年男人又轉向魏武,魏武不敢隱瞞,出聲應道:“DNA魏武已確認三次,不會有錯。”
喬北心裡對魏武不禁暗罵,這個便宜師父,關鍵時候都不肯頂小爺一下。卻並沒有亂了陣腳,也不再和衆人解釋,只是搖了搖頭,也不理會衆人,只是對裴馨彤說道:“彤彤,強扭的瓜不甜,我的確已經結婚了,而且,我很愛我老婆,這輩子,我只愛她一個人,很是對不起。這件事,我記着,你什麼時候要對我實行懲罰,我都不反抗。而且,只要你也願意,我願意當你哥哥,從此之後,把你當成親妹妹待。不過,現在我得走了,家裡亂成一團,再不回去,古城只怕要翻天了。”
“你還知道你惹亂子了麼?”中年男子又是一聲吼。
喬北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徑自往外走去,少婦要來拉,喬北閃開,擺了擺手,也不答理衆人,頭也不回的往外走,走到門口還扔下一句:“如果你們要留我,大不了再綁我回去,再吊一回好了。”
也不顧衆人的目光,一個人獨自下樓。
屋裡兩位老者沒發話,中年男人和裴大隊誰也不敢動,旁邊的魏武更是不敢出聲,在這屋裡,他是一個局外人,還輪不到他說話。
只有裴馨彤追出來,立在門口,看着已經下樓的喬北急道:“小北……”
“彤彤,再見。”喬北沒回頭,只是伸手衝後面揮了揮。
裴馨彤急得直跺腳,想要追下來,喬北的態度卻讓裴馨彤止住了腳步,只得又跑回屋裡。
屋裡一片沉默,許久,魏武走到沈老面前,恭聲說道:“老爺子,我去勸勸他。”待到沈老點了點頭,這才匆匆往外走去。
旁邊的少婦立在原地,忍了許久,終是忍不住,也向沈老說道:“老爺子,我也想去勸勸他,濛濛這孩子,吃了太多苦……”
“你沒見他連我這個爺爺都不認麼?你看他現在這個樣子,他會認你麼?婦道人家,做好自己的本份就好了。”沈老微微皺眉。這個喬北,簡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外人在自己面前,說話都要打擅,偏生自己這個流落在外面的孫子,卻毫不理會,真是豈有此理!
沈家向來門風嚴謹,深諳儒家義理,可這小子,卻出言粗鄙,胡攪蠻纏不說,還不顧禮數,將一應長者撂在屋裡,揚長而去。
沈老越想越生氣。
少婦聽得,心下又是一陣難過。被沈老呵斥一頓,卻並不退下,站在原地,輕咬銀牙,向沈老說道:“老爺子,這些年,我信守沈家門風,崇明入仕,您讓我辭職歸家,我二話不說,也就辭了。但今天我卻不想再退縮在後,這是我兒子,我必須要去找他回來。不是想惹您老人家生氣,但如果您因爲這事要將我一起掃地出門,我也認了。反正這兒子,我是認定了,誰也攔不住。”
“妤辰,你怎麼能這樣跟爸說話。”中年男子不由得呵斥一聲。
少婦心下發苦,卻毫不退縮:“這些年,就是因爲沈家的一些紛爭,讓我二十年連兒子都見不着,你們不管,我這當媽的來管。你們沈家有權有勢,位高權重,我金家雖然沒落,但也一樣能養得起一個兒子。”
“妤辰,你這是在諷刺我麼?”沈老冷眼掃過少婦。
少婦似乎堅定了心中的想法,並不退縮,只是不想惹得沈老太過氣憤,言語中還是謹記禮數:“老爺子,我怎麼敢諷刺您?入沈家二十一年,我什麼時候惹您生氣了?只是今天看着濛濛在這屋裡,備受冷落,讓我寒了心。老爺子,您要怪我,我也沒辦法,我先退了,老爺子您血壓高,千萬別生氣,我不是衝您。”
少婦說完,也不理會丈夫沈崇明不斷的向自己使眼色,又向兩位老者微微點頭行禮,也飄然出來,直往外面來尋喬北。
……
喬北從裴老家出來,一個人走在院子裡,秋風吹來,不禁暗生一抹淒涼。
在上樓的那一剎那,自己心裡還曾經有一絲期盼,可這種期盼,在那個沈家老頭一聲跪下,被擊得粉碎。生在這麼一個家庭,還不如回到自己的一幫兄弟身邊,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多麼快活?
出了崗亭,喬北一個人站在路邊,想着身邊的手機還在裴大隊的特種大隊,想要回去要回來,想了想,放棄了。不想再看到那一羣人的臉色,除了那個……那個叫自己濛濛的女人,她難道真是自己的媽媽嗎?
如果不是,爲何自己見她第一眼,就倍感溫馨,倍感親切?似乎有一種生來的親近感,想要去接近她?
而那羣可惡的男人,卻以爲自己不可一世,不僅對自己各種作賤,還對那個女人喝來呼去,這個家族,是有多麼的噁心?
只是……
自己真的姓沈嗎?真的叫沈蒙嗎?難道這個名字有什麼說法嗎?爲什麼自己總要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那個什麼破沈家,關什麼屁事?
站在路邊胡思亂想,連魏武走到自己身邊都不知道。直到喬北決定要走的時候,一個轉身,才發現一直站在自己身邊的魏武,擠出一絲笑容:“師父。”
“委屈?”魏武仍然風輕雲淡,和剛在屋裡的表情截然不同。
喬北心下一愣,點了點頭,咧嘴笑道::“委屈大發了,也就衝您的面子,要不然的話,我早掀桌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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