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易禾自然是和徐琳琳共同開了一個房間，當胖子用滿含意味的眼神看着他們倆的時候，易禾還是稍微臉紅了一下，然後嘴上反擊道：“錢都被你拿去吃東西了，我們當然要節約一點嘛。”

“又沒說你有別的目的，你緊張什麼？”胖子一臉莫名其妙的樣子，一副“你想多了”的意思。

“我……”或許頭腦疲憊不在狀態，易禾罕見地在胖子面前敗了陣了，惹得一旁的徐琳琳也是一陣嬌笑，然後拉着一臉通紅的易禾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這裡的房間比較簡陋，唯一可以說得上便只有那三十多寸的掛壁電視機，這個東西在公寓之內可是一個稀罕物，易禾和徐琳琳都進入學校的時間不長，每每遇到外出執行鬼魂試煉的時候，電視機永遠都是最受歡迎的。

看着電視屏幕上沒有營養的搞笑節目，易禾兩人卻看得津津有味，學校之內並沒有多少娛樂措施，很多人都具有各自喜歡的娛樂方式，同樣也有很多人嚮往以前生活之中的娛樂方式，只可惜公寓好像排斥一切的電子傳訊設備，令他們活在一種怪異的環境之中，所有的其他物件都是最先進的，可又像原始社會一樣“通訊基本靠吼”。

“你看見了，對嗎？”突然，易禾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

“嗯。”徐琳琳毫不猶豫地回答了一聲，然後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反問道：“以前每次不都是這樣嗎？你應該也知道的吧？”

聞言，易禾的目光逐漸從電視屏幕上挪開了，有些失落地看着腳下神色的地板，好像又陷入了某種糾結的問題之中。一旁的徐琳琳也不怎麼在意，依舊一臉津津有味地看着電視節目，並隨着主持人的話語發出銀鈴一般的笑聲，卻始終無法驅散易禾心中的陰霾。

第二天一個大早，易禾四人便早早地起牀趕到了候車大廳，車票昨天就買好了，是今天白天最早的一班，之所以這麼着急，對於胖子來是外面的飯菜太腦吃了，而且還要錢；對於戴寒來說便是不想在外面待過久的時間。易禾和徐琳琳倒是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的狀態，看上去好像這次鬼魂試煉真的有些累得不輕。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在回到學校之後，易禾便簡單地交代了一聲，然後向着藝術樓的樓頂走去，此時也已經到了正常大學的放假時間了，整個校園看上去都有些寂寥，令易禾的背影也顯得孤單無比。

還是那熟悉的不鏽鋼護欄，易禾也依舊以最舒服的姿勢雙臂支撐在上面仰頭看着天空、Y城夏季的天空十分晴朗，整片天空都只有一朵看上去巴掌大小的雲朵飄浮着，易禾的目光便跟隨着前者，一點一點地從東面緩緩挪動了西面。

“你發現了什麼，對嗎？”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聲音突然從一旁響起，易禾頭也不用回就知道那是戴寒。按照以往的經歷來看，戴寒出現在教學樓之外的地方，那就代表着有什麼十分嚴重的事情要發生了。

“前幾代的羅剎是不是也發現過？”易禾並沒有直接回答戴寒的問題，轉而又問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嗯，你的情況並不算是什麼意外。”戴寒毫不猶豫地便肯定了易禾的猜想，不過還是打算讓易禾先說，“說說你的發現吧。”

聞言，易禾轉頭有些複雜地看了戴寒一眼，見到對方還是那***不變的死人臉，無奈地搖了搖頭，眼神轉向遠處的同時，終於將自己的心事說了出來：“她不是人，至少不是純粹的人，對嗎？”

戴寒的臉上也是一點波動都沒有，似乎易禾說的事情完全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甚至語氣都沒有任何的起伏，淡然地說道：“沒錯，這一點在近幾代的羅剎之中似乎很容易發現了，或者說，這是她故意讓你知道的。”

儘管心中早已有所猜測，但是易禾的心中還是劃過了一道驚雷閃電，他和戴寒口中的“她”自然就是徐琳琳無疑了，而這個猜測也早就在易禾心中產生了，只是在這次的鬼魂試煉之中確定了。

實力高深的見鬼者，就好比戴寒等人，通過特殊地方法也能夠實時觀察別人正在執行的鬼魂試煉，可是除非也親身進入其中，卻沒有人能夠在不進入的情況下對鬼魂試煉產生影響。然而徐琳琳以前的表現就好像能夠輕微影響到易禾的鬼魂試煉，這次的鬼魂試煉更是將鬼魂幻境的主角換成了她的樣子，也就更加肯定了易禾的猜測。

徐琳琳擁有影響鬼魂試煉的能力！

這一點在學校的歷史都沒有人能夠做到，卻不意味着別的東西不能做到，比如同樣身爲鬼魂的存在。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邏輯推理，卻是易禾心中最不願意相信的事實。

命運被公寓所詛咒或許還可以接受，可是所愛之人卻是一個鬼魂，而且還是一個活了無數歲月，和無數個“自己”愛恨糾纏過的女人，易禾從心底升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這半年以來，隨着兩人的相處，易禾對徐琳琳的感覺已經不只是靈魂的悸動了，也產生了一些屬於他，屬於他這一生獨有的，對徐琳琳的感情。

也是因爲這個原因，易禾發現自己對徐琳琳的感情產生了一些矛盾，並不是因爲楊恰恰的存在，而是一種莫名的醋意。和徐琳琳不同，易禾並沒有完全的前世記憶，他腦中的殘破記憶與其說是前世覺醒得來，還不如說是徐琳琳強加給他的，所以他也沒有那種真切的歸屬感，總覺得那些記憶不是自己的，那些記憶之中的男人也不是他。

前夫前妻這種事情在現代社會之中很常見，可是對於剛剛接觸男女感情的易禾來說，就是一件難以接收的事情了，尤其是這種可能的前夫有無數個。而且在易禾心中還因此升起了一個恐怖的聯想，如果徐琳琳真的是一個鬼魂的話，那爲什麼她沒有受到公寓的約束呢？

根據修羅出現的時間已經無法考證，易禾很自然有了下一個猜測，第一代徐琳琳的誕生和那座詭異的公寓有着直接的關係，甚至可以猜測她就是公寓的一部分，在神話之中高高在上的神明爲了體驗凡人的感情，將自己變成一個凡人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

那麼徐琳琳到底是什麼，一個被命運羈絆的無辜少女？還是一個活了無數歲月的無聊女鬼？甚至是一個原本沒有人性，沒有感情，更沒有性別的老怪物？

“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會永遠愛你。”這句話泡沫電影之中最常見的套話也無法說服易禾，他可以不在乎愛人身份的變化，可是在乎對方的目的，如果他只是一個被當成材料的玩偶，那麼他寧願破碎，也不想在感情上都被人隨意擺佈。

“你們是不是還有很多事情瞞着我？”通過這件事情，易禾對戴寒等人的信任也減少了不少，不管他們是出於什麼樣的目的，在這種事情上隱瞞都是易禾難以接受的，這會讓他忍不住聯想，他們是不是已經把他當成了一個怪物，和徐琳琳一樣的怪物，稍有不慎就會帶來腥風血雨，這種情況下還能算是朋友嗎？就連馴獸師和野獸之間也沒有這麼尷尬吧。

“很多事情你現在不知道比較好。”戴寒的眼睛半眯了起來，蒼白的眼皮掩蓋住了他眼神的變化，不過語氣之中還是流露出了幾分無奈的氣息，這件事情實在是關係重大，哪怕是出了一點意外，戴寒甚至連像保住胖子一樣保住易禾都做不到。

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易禾只是露出了一個淡淡的苦笑，他只感覺自己面前是一座一座無法翻越的重山，易禾甚至連一條可以攀登的路線都沒有，而且每當他千辛萬苦爬過了一座山頂，遠處遙不可及的地方又會出現一座更高更難以攀登的山峰，一次又一次地將他的信心擊碎，令他逐漸迷失在深山之中。

“儘量保持平常心吧，這樣對你會好一點。”戴寒似乎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了，考慮了好一會之後才安慰了一句沒什麼用的話，隨即他的身影也緩緩消失在了樓頂之上，整個寂靜的樓頂再次只剩下了易禾一個人，獨自眺望着那朵已經看不到的雲朵。

與此同時，公寓的頂層的某個房間之中，戴寒的身形逐漸在一張老舊的沙發上顯出來，他的對面還坐着一個穿着白背心的中年乾瘦男人，渾身汗津津的，應該是剛剛進行了什麼劇烈運動，然而整個昏暗的房間之中卻一點運動器械都沒有，排滿了各種雜物的地板也沒有給做俯臥撐和深蹲的空間，也不知道他之前到底在做什麼。

“怎麼樣？那小子注意到我們故意給他的信息了嗎？”不停用手中髒兮兮的毛巾擦着汗，中年男人毫不在意地說道，語氣卻像是在培養某種倔強的後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