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課的時候，戴寒也發現了易禾的異常，上課從來沒有走過神的他居然對着課桌發了一上午的呆，戴寒卻像是壓根沒看見一般，自顧自地講着課，加上一旁的胖子也是從來不聽課的，所以基本上他已經是在自言自語了。

“老師，有人真正離開過學校嗎？”就在上午下課的時候，一直沉默着的易禾突然問道，也說明他這一上午，甚至從昨晚開始就在一直糾結這個問題：如果真的沒有人真正離開過學校，他還有必要繼續奮鬥下去嗎？

“不知道。”戴寒的回答依舊冷漠，他知道現在如果能夠給易禾一個肯定的答覆能夠起到怎樣的作用，可是他的性格不允許這樣這樣做，或者他知道易禾只有自己度過了這關，才能做到前人都沒有做到的事情。

“是嗎？”戴寒的回答並沒有出乎易禾的意料，這並不奇怪，這座學校雖然只有數百年的時間，可是沒有歷史記錄的時間就不知道能夠追溯到什麼時候，易禾也隱約猜到學校高層的年齡絕對不只是什麼百歲高齡那麼簡單，而戴寒也不過進入了數十年，很多事情不知道是很正常的。

看着一臉苦笑的易禾，胖子和戴寒都沒有說話，其實這件事情在每個新生入學的時候都已經知道了，只是易禾最近出色地表現帶給了他一種錯覺，那就是前人做不到的事情，他易禾未必就做不到，這種自信本來是一種好事，可是當連易禾也開始沉浸在成功執行鬼魂試煉的喜悅之中時，矛盾就不可避免地爆發了。

這讓易禾不禁想起了古代的將軍們，每一個將軍都是帶着保家衛國的信念踏上戰場的，可是在不斷地殺戮之中又有幾個能夠保持一顆純淨的心，在殺完面前的敵人之後他們的屠刀又有幾個能夠停下來的。

“胖子，你現在還想離開學校嗎？”戴寒又等了一會還是走了，就在胖子也打算轉身離開的時候，易禾終於說出了幾天的第三句話。

“我也不知道。”胖子也猶豫了很久，要說他已經在天命試驗之中失敗了，按理應該是對學校充滿了痛恨，屬於最想離開學校的那類人，可是胖子卻也給出了和戴寒一樣的回答，似乎兩人已經約好了不過易禾任何的參考意見。

“那你活着的意義到底在哪？混吃等死嗎？”易禾臉上的笑意愈發明顯了，語氣卻是出奇的冰冷，只從來到這座學校之後他還沒有如此懷疑過自己這位學長和老師，可是他今天卻突然覺得這些人的生活完全沒有意義，無論怎麼做都不可能擺脫學校的束縛，反而有可能迷失其中成爲學校的幫兇。

“你覺得是就是吧。”胖子聞言臉上明顯抽搐了一下，他又何嘗不明白這樣下去的結果呢，但他也和所有人一樣，在心中安慰着自己：再撐一段時間吧，說不定到時候學校就自動解散了。

聽到胖子這樣的回答，易禾臉上的笑容也終於維持不住了，兩行清淚如破堤江水般滔滔不絕，他不知道自己的天命力量是不是真的代表着運氣，否則爲什麼在自己回家之前母親就意外身亡了，然後又莫名其妙地來到這麼鬼學校，剛剛再次找到自己的位置和目標，老天卻又無情揭開了掩蓋下的殘酷事實，證明他之前的努力都是白費，所有的結果都不會有一絲地改變。

“走吧，吃飯去。”見到易禾終於哭出來了，胖子也算是鬆了一口氣，無論是誰遇到這種事情都會接受不了的，發泄出來反而要好一些。易禾卻是充耳不聞地愣愣站在原地，胖子幾乎是硬拉着易禾來到了食堂，在門口也看到了一臉擔憂的楊恰恰，不過胖子立刻做了個手勢讓她不要過來，現在易禾的情況讓楊恰恰參與進來只會更糟。

將易禾強行按在一個包間內，胖子便轉身去點菜了，五分鐘後他肩扛手提地拿進來了六七個餐盤，上面的食物也是裝得飽滿，這要是換做普通人的飯量，十幾個人也是足夠了的。

“吃！使勁吃！撐死了一了百了，吃不死就給我打起精神來！”胖子一股腦將所有餐盤都扔到了易禾面前，有些氣急敗壞地對着易禾喊道，他真的替這個師弟擔心啊！這樣下去不說隨時可能到來的天命試驗，就連易禾原屬的鬼魂試煉能否順利通過都是個問題。

像是短跑運動員聽到了槍響一般，易禾幾乎是在胖子第一個“吃”字出口的時候，便像是一個八輩子沒有吃過飯的餓死鬼一般，雙手左右開弓也不管桌上的食物到底是什麼，只管一個勁地往自己嘴裡塞，從舌頭到腸胃就像是被徹底打通了一般，無論是什麼食物都沒有經過任何的咀嚼便嚥了下去，那種吸塵器的樣子就是胖子看了也只覺得全身一陣發寒，這NM是饕餮轉世嗎？

短短二十分鐘之後，滿滿一桌的飯菜便徹底被易禾一掃而空了，他臉上也終於浮現了一絲難受的神色，身上原本合身的衣服也被鼓起來的肚子撐得快脹裂了，如果不是這小半年來精神力和身體強度都增強了數倍，估計此刻就是沒有撐死，也早就暈了過去。

說實話就是胖子也沒有想過易禾居然真的能夠將這麼多的食物給吃完了，此刻他也忘記了之前自己的豪言壯語，是無論如何地不敢繼續給易禾拿吃的了，否則就是再多喝一口水，胖子估計易禾那已經達到極限的肚皮就會脹破。

“額，額……”易禾看着胖子吃驚的樣子，好像是打算說些什麼，可是被食物堵得滿滿的食道似乎壓迫到了氣管，他除了不自主地打着飽嗝之外，根本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只能對着胖子胡亂比劃着。

胖子看着易禾一會指指自己的嘴巴，一會又指指自己的喉嚨，一時之間根本反應不過來，直到易禾已經將食指伸進了口中，胖子這纔算是知道易禾這是脹得難受，想要要催吐。於是胖子連忙將門口的一個大垃圾桶拽了進來，然後伸手將易禾扶起來，一隻手支撐柱易禾的身體，另一隻手在易禾的背上不輕不重地拍着，垃圾桶內立刻響起了翻江倒海的聲音。

又是二十分鐘之後，似乎時間在此刻發生了逆轉，那些被易禾匆匆吃進去的食物就這麼原封不動地吐了出來，唯一的變化就是易禾已經精疲力盡地癱軟在了地上，不過他臉上原本籠罩的深沉頹廢已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是一種輕鬆的笑意，也不知道是真的想通了，還是單純在自嘲自己方纔的白癡行爲。

不過這下不光這頓午飯吃不成了，估計下午的課也沒法上了，胖子想想戴寒應該不會在乎易禾曠上一兩次課，便再次架起易禾的身體往公寓走去了。

易禾從來不知道喝醉了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但他能夠肯定不會比他此刻難受到哪去，易禾幾乎就是被胖子扛進了公寓，原本胖子以爲易禾應該沒有洗澡的興趣，便直接把他仍在了牀上，卻沒有想到易禾居然自己掙扎着起身走進了浴室。

“這小子不會是催吐沒玩過癮，又去自己玩去了吧？”胖子實在有些放心不下易禾，可是見到進入浴室便將門給反鎖了，也只好焦急地在外面等着，不過還是仔細聽着裡面的動靜，只要有任何不對勁的情況出現，他就會毫不猶豫衝進去救人。

易禾當然不是那種發起脾氣沒完沒了的小孩子，這一次的暴飲暴食加催吐已經將他的心結完全打開了，他此刻糾結的已經不再是爲什麼堅持下去了。而是回到瞭如何堅持下去。

有時事情就是這麼奇怪，想通了就是想通了，想不通就是想不通。

這次易禾相信自己是真的接觸到了這座見鬼大學的真正面目，也就是像那座肖生克監獄一樣（肖生克的救贖），對所有人最大的考驗就是在適應了學校的生存規則之後，還能夠離開它獨立生活，也就是電影所說的“沒有失去自己的羽毛”。

那麼學校高層們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是幫助新人離開學校嗎？還是通過學校訓練和培養自己需要的人才？或者他們本身就和這座學校存在共生關係？

易禾發現自己每得到一個答案之後便同時得到更多的疑問，雖然這些疑問看上去還離他非常的遙遠，卻始終像是一層層陰沉的烏雲籠罩在易禾的心頭之上。

“我去！你偷窺狂啊！”當易禾想着問題再次打開浴室門的時候，卻發現胖子正貼在浴室門不知道幹什麼，易禾下意識地便喊道，連他自己也是才發現身體不知道什麼時候恢復了力量，心中的那個結也已經徹底放開了。

“額，那個，你沒事了嗎？”胖子聽到易禾罵他，卻是沒有像以往一樣的還嘴，明顯沒有想到易禾在這麼的短時間內便從陰影之中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