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能不能告訴我，是誰殺了他？”孟媛看着劉子楓問道。她感覺提出這樣一個問題時，她的心裡都在滴血。

她要找到兇手，找到那個害死師兄的人。儘管她並不知道找到那個人之後應該怎樣做，但她仍舊希望得到答案，以告慰逝去的靈魂。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劉子楓躲閃着孟媛，滿臉驚恐的表情。

孟媛苦笑着搖頭。或許是她的執念太深，讓她沒辦法放下那個心結，才導致她如此認真地想要和劉子楓這樣一個瘋瘋癲癲的人交談。她能夠從他這裡得到什麼呢？她又想得到怎樣的答案呢？連她自己也不清楚。

孟媛正準備離開，突然劉子楓發了瘋似的叫了起來，那聲音有若野獸的嘶吼，讓人毛骨悚然。孟媛正驚愕間，猛地聽到“啪嗒”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從劉子楓的牀上掉了下來。孟媛循聲向牀下望去，就看到了一個鐵板樣的東西。孟媛蹲下身去，將那塊鐵板拿來一看，原來是劉子楓的病歷記錄。孟媛好奇地翻看了幾頁，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醫院太平間裡，寧誠被林莉突然的大叫嚇了一跳。他回頭看了林莉一眼，不明白到底是什麼原因致使她如此歇斯底里地大叫。莫非那些器官就藏在裡面？寧誠精神一振，對着老吳道：“把門打開。”

“不行，”林莉突然拼命上前攔在了凍庫的門口，張開自己的雙臂，做出一副誰過來我就拼命的架勢。接觸過林莉幾回，寧誠從來沒見到過林莉如此激動的表現。在他的印象中，這個女人總是一副冷淡、慵懶的樣子，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她對這個凍庫裡的東西如此緊張？寧誠的好奇心被徹底調動起來，他更肯定這個凍庫裡面藏有玄機。

現場的所有人都被林莉的舉動嚇得愣在那裡，不知該如何是好。只有寧誠冷冷地望着林莉道：“林大夫，如果你再不讓開，我們就要起訴你妨礙公務了。”

“這裡是私人地方，你們沒有權利查！”林莉就像是一隻護犢的母獸，死死地守在門口，眼睛通紅地盯着寧誠等人，大聲吼道。

“我數到三，如果你再不讓開，我們就要強制行動了。”寧誠依舊一副淡定的表情，語氣卻嚴肅了許多。

林莉依舊沒有絲毫要讓開的意思，反而用雙手死死地拽住了凍庫的門把。

寧誠回頭看了隨行的檢察員一眼，低聲道：“動手！”

幾個檢察人員一擁而上，拉的拉、拖的拖，林莉雖然強硬，終究不是這麼多人的對手，掙扎了半天還是被拖到了一邊。

寧誠見林莉被控制了，又轉過來對老吳道：“開門！”

老吳戰戰兢兢地上前打開了凍庫的門鎖，雙手拉着門把用力一拉，一道寒氣撲面而來，潤得寧誠雙頰冰涼。他顧不得驅散臉上的寒氣，一頭扎進了凍庫之中。

凍庫裡的溫度很低，寧誠只覺得寒氣如同利箭一般扎入自己的身體，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如此寒冷的環境當中，視線也因爲寒冷而變得模糊，眼睛不自覺地微閉，眼淚不由自主地就要流出來。寧誠擦擦眼睛，隔着薄薄的寒霧打量着凍庫裡的環境。

這個凍庫並不大，大約也只有五六平米左右，正中的天花板上吊着一盞燈，光線在寒霧中顯得朦朧。藉着那薄霧，寧誠看到了正對着燈下放着一張牀，上面擺放着一具屍體。寧誠不禁有些好奇：究竟是什麼人的屍體，要如此鄭重地保存？

寧誠緩步走了過去。

那是一個女子的屍體。屍體的表面似乎經過特殊處理，看上去有些蠟像的感覺，皮膚看上去並不像是真人，全無半點褶皺。仔細一看之下，寧誠大吃一驚，眼前這個女子的屍體，看上去就和林莉一模一樣！

“3月21日，丙戊酸鈉5g，異煙肼0.8g……3月27日，丙戊酸鈉5.2g，異煙肼1g……”雖然不明白病歷中記載的藥物是什麼作用，但孟媛還是很敏銳地發現了問題：大部分時候給劉子楓用的都是這兩種藥，且用藥量在緩慢地增加。直覺告訴孟媛，這當中有問題。她小心翼翼地將病歷中的一頁從鐵板夾上撕了下來揣進兜裡，站起身來。

似乎是剛纔的一番折騰消耗了不少體力，此刻的劉子楓喘着粗氣躺在牀上動也不動，舌頭吐在外面，像是一條死狗一般。看到他的樣子，孟媛不禁動了惻隱之心。她拿過一瓶礦泉水放到劉子楓手上，示意他可以用來解渴。在將水遞到劉子楓手中時，她看到了他嘴脣微動，說了句無聲的謝謝。

孟媛好奇地看着他，她有些弄不清楚眼前的這個男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在精神上有問題。他時而看上去瘋瘋癲癲，時而又有驚人的舉動。孟媛發現自己實在是難以搞懂他。

電話響起，是寧誠打來的。

“喂，寧檢。”孟媛從繁亂的思緒中脫離出來，走出房間，轉身關上了門。

“喂，小孟，有沒有什麼發現？”寧誠的聲音顯得很空曠。

“算是有一點，不過跟搜查的內容無關。”

“我這裡也有發現。你下樓吧，咱們回去再說。”

寧誠坐在賓館沙發上，仔細聽着孟媛描述她剛纔和劉子楓碰面的經過。這次的行動雖然沒有像預想的那樣找到周亞夫藏起來的人體器官，但也不算是全無收穫。至少他們都發現了一些問題。

“給劉子楓用的兩種藥物，我已經上網查過了，都是治療精神病症的藥物，但在劑量上明顯高出正常水平。這些藥物使用過量，會讓人產生極大的情緒波動，或是極度興奮，或是十分易怒，且對人體的器官損傷也很大。周亞夫和林莉根本就不是在治病，而是在害命。”孟媛憤怒地說道。

寧誠聽完她的話，沉吟了片刻才說道：“這個發現很重要，證明周亞夫的確是想害劉子楓。不過醫學專業上的問題，還是要問過專業醫師才能下定論。除此之外，還有沒有其他發現？”

孟媛續道：“劉子楓很怪。他雖然表面看上去瘋瘋癲癲，但是有時候我看他的表現，又覺得他很清醒。他到底是在裝病還是真的有精神病，我持懷疑態度。比如如果不是他突然發瘋似的在牀上動，我也不會發現掉下牀的病歷。”

“嗯，”寧誠用手摩挲着下巴，一邊思想一邊應道，“你的發現和我的發現合在一起，又是一個線索，我們最近忽略了的線索。”

“什麼線索？”

寧誠坐直身子，低聲道：“林莉。”

“林莉？”孟媛這纔想起，這一段忙着查周亞夫和李逢春，的確是將她忽略掉了。可是寧檢的發現和這個有什麼關係？

寧誠見孟媛一臉茫然，解釋道：“今天我去太平間，意外地發現了一具特別保護的屍體。乍看到這具屍體的時候我很吃驚，事後仔細一想，我又明白了點東西。”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點了一支菸，續道：“這具屍體和林莉長得很像。”

“和林莉長得很像？”孟媛沉思了一會兒，突然明白過來了：“您的意思是說……？”

寧誠點頭道：“不錯，劉子楓的小說裡說的是對的，林莉的確有一個妹妹。不過按照小說的說法，死掉的是林莉，活着報仇的是林芃。但在現實當中究竟如何，目前還不清楚。”

到目前爲止，劉子楓小說當中提到的內容很大一部分被證實符合事實，這讓寧誠和孟媛有些爲難。畢竟小說裡的內容不能作爲證據，即便劉子楓小說裡的大部分說的都是真的，沒有現實的證據，一切也只能是空談。

“那咱們現在怎麼辦，要監視林莉嗎？”孟媛問道。

寧誠搖頭：“不用。現在周亞夫和李逢春的案子還沒有頭緒，再牽扯進來一個林莉，會讓咱們的注意力分散，反而不利於查案。咱們還是將精力放到眼前的案子中來，想想那些不翼而飛的器官到底去哪裡了？”

孟媛仔細想了想道：“寧檢，咱們可以做個推理。”

“哦？”聽到孟媛的話，寧誠來了興趣，“怎麼推理，你說說看。”

見到寧誠鄭重的表情，孟媛感覺有點緊張。她再整理了一下思路纔開口道：“咱們可以換一種思維。之前咱們想的，是從現實中咱們看到的情況來判斷那些器官肯定還在醫院，現在咱們轉換一下想法。首先，咱們之前的判斷是周亞夫在這段時間裡沒有外出，大部分監視時間裡都在醫院，所以他不可能將東西運走。現在咱們換個方式提這個問題，周亞夫怎麼樣才能不動聲色地將這些東西運走，而不引起人注意？”

寧誠順着孟媛的話想了想，突然拍了下大腿，恍然道：“最好的方式莫過於用醫院的車運。在常人看來，這是醫院的正常業務，所以不會太過注意。那他把東西運到哪去了？”

“這就是第二個問題。要不動聲色地將東西運走不難，難的是要找一個地方不動聲色地將東西存放起來。還是一樣的道理，要想不引起人注意，就要放在這些東西很常見的地方。”孟媛的思路逐漸清晰起來，她隱隱感覺到自己已經越來越接近真相的大門。

寧誠顯然也有同樣的感覺，他覺得一股喜悅和興奮之情油然而生，脫口而出道：“醫院！”

“這麼說，他是將東西放在了別的醫院？”寧誠自言自語道。如果真是這樣可就麻煩了。金沙市的醫院衆多，大大小小至少有十多家，這還只是規模比較正規的公立醫院，不包括那些私人診所。目標如此之多，怎麼查證？

“道理上是這樣，但我覺得可能性不大。如果我是周亞夫，把這些重要的東西放在別的醫院裡，別的醫院未必會接收，而且難保他們不會轉過頭出賣自己。所以要放，必須要找一個可靠的人和一個最可靠的地方。”

“那是哪裡？”寧誠疑惑道。不是醫院，還有哪裡可以存放人體器官？

孟媛狡黠地一笑，緩緩地吐露出一個地名：“醫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