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前往秀水村的車上，我一直在想着康濤的話。他是一個出色的心理醫生，他看出了我對於案件的不甘和懷疑。不過他也犯了錯誤。他的治療的確起到了效果，使我對那一夜的回憶不再只有恐懼，這才讓我想到了很多事情，很多必須和徐輝他們商討的事情。

徐輝他們像迎接英雄一樣迎接我的歸來，這讓我多少顯得有些不好意思，那一夜的經歷無情地揭露了我的弱點，膽小和卑微。然而徐輝他們對此卻隻字不提，有些事，心照不宣比直言不諱更好。

招待所裡，看到那熟悉的環境，我有種難以言說的感覺，似乎有些親切，又有些慌亂。畢竟在這裡，我經歷了人生當中最恐怖的一幕。

徐輝告訴我，這一週來，除了小張和小姚被報社抽調回去做其他報道以外，其他人都忙得焦頭爛額，周教授更是天天泡在兇殺現場找線索。爲了避免刺激我，徐輝並沒有提及現場的細節，但從他的言語中，我還是聽出了這件案子的棘手之處。

等到徐輝說完，我開口了，把我那晚經歷的一切，鉅細靡遺都告訴了他。徐輝一開始驚訝地看着我，等我說完，他又陷入了沉思。

“這幾天我們對可能的兇手都進行了排查，村民們都說李三嬸這個人性格潑辣，嘴上不饒人，做事又霸道，所以村裡沒什麼人喜歡她。但是要真說有深仇大恨，卻又都談不上。現在案子又是一個謎局。”說到這裡，徐輝看了我一眼，見我神色如常，又續道，“目前我們最大的懷疑，就是這是一起連環兇殺案。殺害李三嬸的兇手和殺害張紅霞的兇手，犯案手法基本一致，兇器也都是帶有鋼釘的十字架。不過要說李三嬸和張紅霞之間有什麼共同點，還真是很難讓人琢磨。”

“我有一個想法，就是跳出案子來看案子。”在來秀水村的路上，我把整個案件都梳理了一遍，理清了思緒。此時面對徐輝，我就一股腦都倒了出來。

徐輝沒有打斷我，用眼神示意我繼續說下去。

“李三嬸的死和張紅霞的死，基本可以看做一個案子。不管李三嬸和張紅霞之間有什麼聯繫，這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兇手已經透過她的犯案手法暴露出了線索。”

“你是說……十字架？”

“不錯。如果說之前張紅霞的死，我們還可以把十字架看做一個單純的殺人工具，那麼經過李三嬸的死，我們已經可以確定，十字架對於兇手有着特殊的意義。而在秀水村，和十字架有着密切聯繫的，就是那座被拆除的教堂。弄清楚那座教堂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們說不定就可以找到線索。”

“事不宜遲，我們立刻去找趙書記。”徐輝騰的一下站起身來，麻利的動作讓事先毫無心理準備的我嚇了一跳。

急衝衝地跟着徐輝趕到村部，趙書記卻不在，說是去李三家裡處理善後去了。眼見撲了個空，我和徐輝只好悻悻而還。

回到招待所，剛好遇到周教授現場調查回來，免不了又是一番寒暄。周教授對我的病情十分關心，關切地詢問我的恢復情況，讓我大爲感動。人和人之間的交情，往往就是透過對別人的點滴關心而建立起來的。經此一節，我和周教授之間的關係拉近了許多。

聊了幾句閒話，話題不可避免地轉到案件上來。周教授聽完我對現場經歷的回憶，點頭道：“我們最近在兇案現場進行了調查，也發現了一些線索。第一，死者是因爲頭顱上被釘入了一根帶有鋼釘的十字架，造成顱腦嚴重受損而死；第二，我們查看過那個十字架，在它的頂端有一圈不規則的木刺圓邊，相信是兇手在向死者顱腦內釘入十字架時用類似錘子之類的工具敲打造成的，但是現場並沒有找到這個工具，應該是被兇手帶走了；第三，現場的環境雜亂，周圍的草叢有明顯的被重物壓過形成的拖痕，應當是兇手拖動死者時留下的。我們用魯米諾試劑進行過化驗，發現現場有大片血跡存在，證實那裡是第一現場。這些痕跡和你所說的都很符合。另外，在招待所值班室，我們發現牀邊的血跡和窗臺上留下的皮屑，證實屬於死者李三嬸……”

明知不禮貌，我還是出口打斷了周教授的話：“冒昧地插一句，這些情況雖然可以幫助我們分析案情，但從現實角度來說無助於我們鎖定兇手的範圍，可以說算不上是線索。我想問，還有沒有其他更有價值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