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張的雙手抓着疑犯箍在他脖子上的胳膊，微型手電發出的微弱光亮剛好照在疑犯的臉上。

沒錯，是李坤。

他的臉上有幾道紅色的、泛着血絲的劃痕，不知道是小張抓的，還是他和同伴內訌時留下的。當然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手中的槍，那黑洞洞的槍口正指着我。

他沒有說話，但眼神中有一絲慌亂，這反而讓我鎮定下來。

“放開他，我們只是記者，沒有武器，不會傷害你的。”我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平緩，以免刺激他。窮途末路的疑犯往往神經上已經很脆弱，如果用激烈的語氣刺激他，很可能會適得其反，電影上都是這麼說的。

他仍然沒有說話，但我透過他的眼神看到了一絲猶豫。

“放開他，你也看到了，警察們都往另外的方向去追你了。我們只是記者，只是來這裡配合找新聞的，不想惹禍上身。你放開他，我讓你走。”我提出條件誘惑他。

他似乎有些心動，我站在原地，靜靜地等着他開口。風依舊不知疲倦地舞動着，四周的空氣變得壓抑。

小張打破了這種壓抑。或許是因爲脖子被箍得實在難受，他用力地掙扎了幾下，卻沒有能夠掙脫束縛。恰恰相反，他的動作讓疑犯變得焦躁，原本指向我的槍口對準了小張。

“不要開槍，李坤！開槍你就跑不掉了，槍聲一響，警察們馬上都會過來，你的位置一旦暴露，後果是什麼你很清楚。”我努力穩住他的情緒，順勢往前緩慢移動了一步。

聽到我叫他的名字，他愣了一下，終於開口道：“你爲什麼要幫我？”

“我不是幫你，只是不想引火燒身。只要你不傷害我們，我保證他不會反抗的。放開他吧，僵持下去對你沒好處。警察們正在搜索你的行蹤。”我又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動了半步。

“你們保證不出聲？”他心動了，因爲他沒有別的選擇，我的每一句話都切中了他的內心。

“槍在你手上，如果我們出聲，你肯定會開槍，那不是害我們自己嗎？”距離已經拉近，我不敢再向前移動，以免被他發現，萬一焦躁之下他真的開槍，小張就完了。

他緩緩地收回指向小張的槍口，同時雙眼死死地盯着我的舉動。

我鬆了一口氣，站着原地動也不敢動。

他收回了手槍，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刀來扔在草地上，對我說道：“在你自己的大腿上捅一刀。”

我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原以爲自己已經說服他掌控了局面，根本沒想到他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我明白他的用意，他對我們並不放心。他希望我們失去追捕他的能力，這樣他才能放心地逃走。

我的腦袋飛快地轉動着，絞盡腦汁想着如何說服他。畢竟在自己大腿上扎一刀可不是鬧着玩的。

“快點！”李坤低吼了一聲，聲音中滿是不耐煩。

該怎麼辦？我努力定定神，告訴自己要冷靜。眼前的局勢，主動權掌握在我的手裡，因爲和我們糾纏得越久，他被搜捕到的機率就越大，他的處境也就越危險。

想清楚這一點，我的內心就安穩了許多。我氣定神閒地看着他道：“沒有用的，李坤。傷害我們對你來說沒有任何好處，與其和我們在這裡浪費時間，不如想想怎麼樣設計一下逃跑路線纔不會被抓到。你覺得呢？”

或許是我的話刺痛了他，他變得更加焦躁，重新掏出槍來罵道：“少他媽廢話，信不信老子現在就崩了你們？”他的眼珠因爲不安和焦躁的情緒而變得通紅，那模樣像是一隻嘶吼的野獸，想要把我們吞下去。

“你別激動，我照你說的做就是了。”我一邊安撫他，一邊走近，彎腰把地上的刀撿了起來。

事到如今，只有賭一把了。我抓起地上的刀，趁他不備，突然彈起身來，用盡全身的力氣對準他持槍的手刺去。他沒有料到我會突然發難，伸手一擋，鋒利的刀刃在他的手臂上劃出了一道極深的口子，鮮血隨之噴涌而出。

小張趁機掙脫了他的束縛，轉過身來去抓他的另一隻手。一切似乎都按照我所預演的那樣進行着，只是我忽略了當人受到突然的傷害時所迸發出的如野獸般強大的反抗力何等驚人。李坤退後一步，用左手捂住右臂上的傷口，瞪着滿是血絲的怒眼，擡手就是一槍。我只聽到小張夾雜着驚懼和憤怒的叫聲，感覺胸口一陣火熱的疼痛，雙腿一軟，向後倒去。

天空是黑色的，是因爲黑夜的遮蔽，還是因爲我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