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你是不是想通了，要和我去正一教修習上乘術法，”曲東流手捋長髯，一手揹負在後，雖是穿的中山裝，卻仍有飄然如仙，仙風道骨的氣度。

蘇劍沙搖搖頭，說道：“曲東流，你的什麼正一教，對我來說沒有半點吸引力，倒是你啊，要是再不想辦法收攝神魂，離魂飛魄散的日子就不遠了。”

這話刺中了曲東流的痛處，他鬍子翹起老高，臉色難看至極：“我承認，你蘇劍沙雖然根骨天賦不行，但是福運蔭庇這一條，卻是老夫拍馬也趕不上，並且手段稀奇古怪，連老夫都看不透，看不懂，神通威力又是極大，你贏了。”

“不過我也想通了，死了又如何？魂飛魄散又如何？與其被你像奴僕一樣圈養，不如一了百了的好，說不定天道循環，大德忽至，能保住我的一些魂魄，投入幽冥輪迴，也說不定。”曲東流心灰意冷，他是真的被折磨的夠嗆，沒有任何希望了。

“那倒未必，”蘇劍沙指點迷津：“只要你肯真心爲我所用，日後有了契機，爲你尋得一處迴歸幽冥的道路，又或是給你尋一副軀殼，也不是不可能。”

“此話當真？”曲東流高聲大叫，臉上的渴望一覽無餘。

“你可以不信，”蘇劍沙卻不去擺他，把他晾在一邊。

“蘇小友，蘇小友，是在下魯莽了，剛纔言語多有得罪，你別往心裡去，”曲東流立刻換了一副嘴臉，雙手抱拳，一躬到底。

“你要我做什麼？我肯定沒有二話，立刻照辦。”曲東流擼胳膊挽袖子，胸脯拍的啪啪響。

蘇劍沙指了指腳下：“把虛化的顧實收入封魂瓶去。”

“啥？”曲東流跳腳：“那可不行，封魂瓶裡面雖然狹小，家徒四壁，還有魂魄陣法，一不小心碰上那可是鑽心刺骨的疼痛，但是那可是我的家，我一個人住都住不過來，怎麼還能再加一個？”

“況且，”曲東流眼珠子直轉：“顧實這個傻大個死了嗎？沒死吧？那怎麼能收入封魂瓶呢？”

“他雖沒死，可也不是活人，”蘇劍沙伸出手掌，一股熾熱的真氣噴涌而出，地面灼燒成通紅的一片，如此高溫之下，空氣光線都扭曲，嗷嗷，在扭曲的光線中，一個近乎透明的灰色人影驟然醒來。

“這是什麼玩意？”曲東流嚥了咽口水，即便是見慣了修法者驚世駭俗手段的他，也是看的直冒涼氣。

“虛化體，”蘇劍沙淡淡的說：“顧實並未死去，只是被虛化了，不能在現實世界顯現罷了。”

“快放老子出去，”顧實經歷了最初的迷茫彷徨之後，終於意識到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事實，不禁怒火中燒，狂聲高叫，甚至張牙舞爪，要撲過來在蘇劍沙身上撕下肉來。

可任憑他如何努力，身軀只在原地打轉，半點威脅都沒有。

蘇劍沙說道：“你是虛化體，被現實能量排斥碾壓，根本身不由己，崩潰消散是須臾之間的事情，不信你看看自己的身軀還完整嗎？”

顧實大驚，急忙低頭查看，這一看不打緊，他恐懼的驚叫起來，他的身軀在逐漸的消失變淡，每變淡一分，力氣就消減一分，甚至他的一條手臂詭異的扭曲翻轉，要脫離他而去。

“好好好，”顧實無計可施，終於認命：“沒想到我會是如此下場，技不如人也是沒有辦法，罷了，恩怨情仇，齷齪算計，都隨我死亡煙消雲散吧。”

蘇劍沙卻是無置可否，顧實現在的樣子固然可憐，可也是他咎由自取，總不能他來殺，蘇劍沙就把頭顱給他，引頸就戮。

要不是顧實身穿的半部武者鎧甲引起了蘇劍沙的興趣，想要驗證聚能環虛化的事情，恐怕顧實早就被蘇劍沙一拳打死了，哪裡還會有這些事情。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大致如此。

蘇劍沙說道：“曲東流你到底什麼意思，給個話。”

曲東流本想拒絕，可看到蘇劍沙淡然清澈的眼神，沒來由的心中凜然，他咬咬牙：“好，照你的意思辦，不過你可別忘了答應的條件。”

“就你現在這樣，還敢跟我談條件？”蘇劍沙嘴角一翹，似笑非笑。

曲東流心中一突，耳邊更是響着顧實生不如死的絕望慘叫，曲東流瞬時之間就拿定了主意，變得恭順有禮，笑容謙和，說道：“蘇小友說笑了，小小顧實看我如何收了他，雖然我是魂魄之體，正宗的仙道術法無法施展，但是鬼魂之道在下也略通一二。”

說罷，曲東流身形飄忽，徐徐而行，速度卻是不慢，不片刻就到了顧實身前，唰，曲東流手臂一揮灑下一道暗綠色的光芒，顧實在光芒之下急速縮小，化作米粒大的一點。

“蘇小友快快打開封魂瓶，我的這點魂力支撐不了多久，”曲東流高喊。

蘇劍沙打開封魂瓶，調轉瓶口，對準顧實，嗖的一聲，一粒光點飛入其中，蘇劍沙面有喜色，搖晃搖晃封魂瓶，裡面傳出湖底鏤空岩石水流敲擊的聲響，沉悶之中還帶着幾聲慘嚎。

“我也回封魂瓶休養了，”曲東流氣息萎靡，神色慘淡，本就不夠凝實的身軀更加變淡了幾分，化作一縷煙塵，飛入封魂瓶中。

蘇劍沙隨手把封魂瓶封蓋，暗道：“虛擬現實技術，這纔是冰山一角，驗證了虛化的問題，希望我的設想有所裨益。”

“嗯？”蘇劍沙突然之間汗毛倒豎，彷彿有人在暗中窺探，他展開心湖明鏡，四周的景象纖毫畢現，倒影在心湖之中，樹動梢頭，寂靜無聲。

“奇怪。”

這已是第二次。

蘇劍沙又搜索了一番，還是一無所獲，只得暫時放下，他身形一縱，如白鳥穿林，如霧似電，消失在原地，砰，再出現時已是數十米之外，一連串的殘影在空中如漣漪一樣盪漾，良久不散。

不片刻，蘇劍沙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盡頭。

唰

彷彿天幕打開，大放光明，天空中飄蕩的那一朵棉花糖白雲裂開，露出一名虎目方臉的男子，尋常人裝束，再普通不過。

男子看着蘇劍沙消失的方向似有所思，良久才失聲笑道：“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本以爲沒有希望了，卻是着落在最不可能的傢伙身上，天意弄人啊。”

“蘇劍沙在學校裡是公認的笑柄，自甘墮落，備受欺辱嘲笑，這才一個多月沒見，怎麼就突飛猛進，成了先天宗師了？而且還是二十四重霄的宗師，體內至少開闢了二十四處竅穴，真氣充沛如海，戰力無窮？”

“就算是武林中上五門中五門這樣大門派的真傳弟子，入室弟子，一派上下傾力栽培，不及弱冠之年成爲後天宗師，都已是難能可貴，震驚江湖，要是個先天宗師那可是乖乖的不得了，不得讓多少人眼紅，還是二十四重霄？簡直不可能啊。”

男子被這個問題難住了，苦苦思索，不得要領，最後只能灑然一笑：“天將大亂，必有英雄聖賢出世，蘇劍沙定然有他自己的緣法福運，那麼剩下的就簡單了，找到正主，總好過大海撈針，在凡塵俗世裡苦挨的強。”

嗡嗡

棉花糖白雲晃動如蟬，似乎同意男子的說法。

男子大笑，探手伸入白雲中，輕輕一抓，頓時白雲內傳出龍吟一般的劍鳴之聲，一柄厚刃的巨大鐵劍，在白雲中時隱時現，似乎急欲裂雲而出，披荊斬棘，開天闢地，哪怕是萬里長空，也能一劍刺穿。

“怎麼？等不及了？”男子笑道：“不會太久了。”

轟隆隆

遠處天邊，傳來巨大的聲響，地表深處震動不休，隆隆之聲如滾雷在地底深處此起彼伏，久久不息。

男子神色一變，似是想到了什麼，雙目中射出駭人戰意光芒，本來普普通通的模樣，陡然一變，變得昂藏高大，頂天立地，體內一股蓬勃的力量甦醒，隨時都會破體而出，傲立蒼穹巔峰。

棉花糖白雲陡然散開，劍光四射，一股無匹渾厚的劍意筆直衝向天空，驚得數十里外的森林裡鳥飛獸走，深山之中回聲如雷。

一柄巨大的厚刃鐵劍，橫亙當空。

男子身周氣息如龍，戰意澎湃，盯着遠處冷冷說道：“孽障居然敢挑釁，真的以爲我不會出手嗎？”

但是良久，男子也並未有下一步的動作。

“罷了，”男子終於平復下來。

突然

他戟指天空，破口大罵：“賊老天，有本事你下來和我褚俱羅一戰，藏頭露尾，齷齪伎倆，躲在晴空萬里之外陰謀算計，以萬物爲芻狗，春種秋收，任意宰割，又種種艱難困苦，生離死別，血腥驅使，束縛手腳，讓我等空有一身絕世修爲，卻只能看着世間沉淪，人心不古，地球支離破碎，簡直欺人太甚。”

褚俱羅憤怒無比，罵聲極大，似乎生死大仇，把老天爺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各種詛咒惡毒言語，層出不窮。

直過了半個多小時，才漸漸停歇。

“改天再罵你個賊老天。”褚俱羅怏怏說道，身形一閃，瞬間消失，只在原地有彩色光芒，如蠶絲一樣，飛射出去老遠，最終消散於無形。

那柄巨大的厚刃鐵劍，很通靈的晃了晃，似嘆了口氣，劍身周圍涌現出層層白霧，又幻化成一朵棉花糖白雲的模樣，飄飄悠悠，在空中晃盪開去。

遠處傳來的隆隆聲，漸漸止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