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益交換的話題，討論速度之快超乎喬納斯的預料之外，他還以爲要好好的扯一番皮，才能讓這隻老狐狸捨得下血本幫自己呢，卻沒想到這位看上去仁慈的像是隔壁鄰居大爺的主教閣下，還真是夠直接的，討要了自己所需要的東西之後，就滿口答應了喬納斯。

要不是從行政人員的口中得知這位佛朗西斯科主教是一位在熱娜亞擁有崇高威望的主教，喬納斯絕對會把這傢伙當做詐騙犯來對待的，即便現在，喬納斯的心裡對於佛朗西斯科的保證也還是不怎麼敢相信的。

這傢伙，實在是有些暴發戶加沒譜的感覺了。

“好了，喬納斯子爵閣下，您還有正事嗎？如果沒有的話，我想時間也不早了，我們要不一起吃頓飯吧，您覺得如何呢？”

相比起喬納斯的將信將疑，佛朗西斯科的表情明顯就愉悅的多了，倒也是，那麼多的土地全部劃在了他家族的名下，這老傢伙不開心纔怪呢，可喬納斯看着這傢伙的臉卻開心不起來，誰知道在這笑容之下，到底隱藏着什麼風波。

這還留自己吃飯，不會是還有什麼陰謀詭計要施展在自己身上吧，喬納斯在心裡默默的防備着，心想狠狠的想着要是你還敢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到時候我就把那片4500畝的地，轉給你挑些水塘，泥潭給你，還都得是一小塊，一小塊的，讓你難受死，嘴裡卻說道：

“當然，只要主教閣下不嫌棄我這樣的凡夫俗子與您共進晚餐是一件無趣的事情就好了。“

喬納斯當然要留下來，就算自己肚子小吃不了太多的東西，也不可能把4500畝的土地給吃回來，可是這代表了自己寸土必爭的態度，所以這頓飯，他必須要留下來吃，還得大快朵頤才行。

佛朗西斯科聽到喬納斯風趣的講話強調，哈哈大笑的說道：“喬納斯先生，如果您是凡夫俗子的話，那麼熱娜亞的商人就只能是下水道里骯髒的老鼠了，我可是還有很多議題想要跟您這樣的聰明人，談論談論。“

“哪裡哪裡，佛朗西斯科閣下歷經熱娜亞的起承轉合，所得到的歷練豈是我這樣的稚嫩孩童可以比肩的呢，即便是聰明人，也只有向您這樣侍奉上帝，常伴神側的人才能說是真正的聰明人，像我這樣拘泥與世俗利益之間的人，又怎麼能說是真正的聰明人呢？”

喬納斯聽着佛朗西斯科的笑聲，也附和的笑了幾聲，只不過在心裡卻是留下了個心眼，這老狐狸，看樣子跟那些商人，很不對付啊。

“哈哈哈，喬納斯閣下講話還真是風趣啊，看起來，我們還真是投緣啊，來，喬納斯先生，我的廚房已經準備好了一餐簡單的晚宴，我們，邊吃邊談吧。”

像佛朗西斯科這樣的神職人員，即便是再貪得無厭，起碼在對於上帝的信仰上，是肯定要比喬納斯這樣的貴族要高得多的，而作爲神職人員，自視甚高，瞧不起貴族也可以說是一種通病了，佛朗西斯科自然也不例外，只不過良好的教育讓他把這些話藏在了心底，不說出來罷了。

這下由喬納斯的嘴巴說出來，恭維了他，以及他身後那羣同樣穿着黑色衣袍，莊嚴肅立的教士們，自然一個個的都露出了自然祥和的微笑，看待喬納斯的眼神也不再是充滿了功利性的了，而是帶上了些微的友善。

“請。”喬納斯點了點頭，對佛朗西斯科說道，至於這些人臉上的笑容，喬納斯纔不在乎呢，這只不過是自己馬匹拍對了而已，對於實際利益上的考量，這些傢伙可不會因爲馬屁拍對了而割讓一部分給自己。

從會客室走到餐廳的距離很近，沒走幾步路就到了，喬納斯一本正經的四處張望了一下，有些失望，他發現這裡並沒有自己所想象的那麼富麗堂皇，只是在牆壁上有些精心雕刻出來的花紋而已，廊坊上的燭臺也很普通，整個餐廳給人的感覺就是樸素，當然，是相對佛朗西斯科這身衣服來說的樸素。

不過這樣的一處地方，倒也有些讓喬納斯滿意的地方，就是這間用來會餐的房間，並不像傳統的房間一樣，四面牆壁圍攏四周，上面加頂，而是三面圍牆，其中一面卻是用四根大理石柱支撐起了另外一面，然後用木板搭在石柱上加以延伸房屋的長度，而且屋頂是越來越開高，完全形成了一個v字型。

而在這些石柱的盡頭，則是一片的樹林，顯然，這棟屋子敞開的這一面是直通教堂中心的花園的，這就讓喬納斯不得不佩服建造這所房子的匠人精巧的思維了，因爲按照他的設計方式，當喬納斯和佛朗西斯科坐在擺放與中間的椅子上時，會頓時讓整個空間給人一種由近及遠的空間感。

在這樣的空間感下，喬納斯和佛朗西斯科在其他人眼中就會莫名的變得渺小了不少，而那大理石柱所支撐起來的巨大屋檐和遠處那一片綠色盎然的植物園，則化身成了主角，這樣尊崇自然，充滿了神學觀念的建築方式，喬納斯還真是沒見過。

也怪不得這間房子裡沒有什麼像樣的藝術品了，這座設計精巧的建築，已經完全可以說是一座不可多得的藝術品了。

“怎麼樣，喬納斯先生，這間餐室，還算符合您的口味嗎？”

佛朗西斯科看着喬納斯左看看右看看還裝作一臉不稀罕的樣子，心裡當然很是開心，這棟房子，可是佛朗西斯科自己參與設計的，爲了解決這開高的屋檐，排水的問題，佛朗西斯科足足花了一年的時間去找設計師來解決這個問題，可以說，在聖洛倫佐主教堂中，這間房子是佛朗西斯科的最愛，喬納斯能夠喜歡，對於佛朗西斯科來講，也是件好事。

所以他也沒有戳破，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對着喬納斯善意的提醒道，並沒有譏諷的意思。

“當然，主教閣下，這間房子的設計，還真讓人想不到，我想所有來到過這裡的人，勢必都會像我這樣，失了禮數吧。”喬納斯在維格的幫助下，坐到了餐桌上，看着正對面坐着的佛朗西斯科，喬納斯拿起旁邊是從端過來的水杯漱口完後，輕鬆的說道。

“能夠來到這間房子的人可沒有多少，喬納斯，哦，我可以這樣稱呼您嗎？”佛朗西斯科揶揄的說着俏皮話，這對於他快60歲的年齡來說，可真是不容易，餐室的氛圍也變得更加的輕鬆，輕鬆的都快讓喬納斯感覺不到對面這位老者是個狐狸了。

“當然，主教閣下，您能這樣稱呼我，是我的榮幸。”喬納斯禮貌的回答道。

兩個人一來一回的寒暄了一番，喬納斯這邊的維格和佛朗斯西科那一方的教士們也紛紛離開了這座房子，在房子的偏間，是有專門給他們吃飯的地方的，至於這裡，當然是佛朗西斯科和喬納斯單獨吃飯的地方了。

兩人三句兩句的，扯着些有的沒的，反正也沒人不知趣到去談些不該談的東西，一番交流之下，到算是賓主盡歡了，而隨着食物被侍從端到桌子上，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就更加融洽了。

至於這頓飯的菜譜，跟房子比起來就遜色的多了，起碼當肉進到喬納斯的嘴裡時，喬納斯並沒感覺到有多好吃，跟米蘭的主廚比起來，相差的不是一點兩點，當然，這並不影響兩個人之間的友好氛圍。

其間佛朗西斯科還詢問了喬納斯要不要來點自己珍藏的葡萄酒，都是些20年以上左右的老陳釀了，聽得喬納斯差點口水就流下來，準備答應了，還好喬納斯不算笨，在這個時候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眼前這位主教在自己清醒的時候都能讓自己差點栽跟頭，更別說自己喝醉了的時候，誰能肯定這傢伙不會拿着自己的手，在自己斷片的時候，被誘惑着簽下一些不該籤的東西？

喬納斯可不覺得這傢伙做不出來這種事，爲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和少些麻煩，喬納斯也只能強硬的控制住酒癮，在頗爲無聊的狀態下吃完了這頓飯。

“喬納斯，您現在需要急着回去嗎？“吃完飯，吧唧完嘴，牛也吹夠了，佛朗西斯科手一揮，四五個侍從魚貫而入，頓時就把桌子上的剩菜剩飯給收拾的乾乾淨淨，只剩下擺在佛朗西斯科和喬納斯面前，一人一個的洗手盆和漱口水，供兩位大人物使用的。

“額，不急，不急。“

其實喬納斯是想回去了，透過大理石柱，植物園中早已經在進餐的過程中就點起了篝火，喬納斯在精神上也有點頹廢，作爲一個8歲孩子的身體，到了這個時候還不睡，他實在是有些困頓，不過佛朗西斯科既然有不讓自己走的意思，喬納斯也只能陪着，誰叫他現在是自己最爲重要的客戶呢。

‘等你把問題解決了，我纔不理你呢。’喬納斯在心裡暗暗的想到，臉上則是打起了精神，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充滿了精神，如果不仔細看，是絕對看不出來喬納斯強撐着的眼皮已經有了些耷拉下來的徵兆了。

“是嗎，那麼，我們邊走邊再談會兒天吧。“

佛朗西斯科自然是看不出來喬納斯是不是困了，雖然他很聰明，在智商上絕對屬於平均值以上的精英人士，可是在視力上，作爲一名60歲的老人，自然是不能像喬納斯一樣看東西這麼仔細了，所以對於喬納斯的睏倦，他是壓根就沒半點注意到，把椅子拉開走了出來，就等着喬納斯從位子上站起來，跟着他散散步了。

看着佛朗西斯科興致盎然的樣子，喬納斯心裡一面苦笑，一面也不由得佩服這位老主教的精神了，這都晚上了，您還這麼有精神，這還真是被上帝眷顧了，他也只得從椅子上爬了下來，跟着佛朗西斯科的腳步，向着餐室後的走廊走去。

這一路上，聊得話題相比起剛纔吃飯的時候，明顯的有了些變化，剛纔兩個人的討論範圍，基本上就是在菜色好不好，味道怎麼樣上了，最多也就是偶爾扯上一句有關文學上的想法，其他東西都沒怎麼聊，可到了這些走廊之中時，兩個人就聊得多了。

政治、文化、甚至是宗教，兩個人也淺嘗即止的聊了會兒，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在聊藝術品，沒辦法，這走廊上幾乎每隔10步左右的距離就有一副油畫，再過一段距離就有一座石雕，藝術品近在咫尺，兩個人又都是喜歡藝術的人，不想聊也困難。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也是這兩個人誰都不願意去聊那些會有分歧的東西，比如說政治和宗教，這兩樣東西，都是這兩個人很懂的領域，只要一聊，即便喬納斯再怎麼掩飾，佛朗西斯科也能從喬納斯的言談中得到一些喬納斯話語裡其他的意思，這對於喬納斯來說，可是相當的不利，畢竟對於宗教這碼子事，喬納斯的態度放在這個時代，可是絕對有可能被放在火刑架上當做烤乳豬那麼燒的。

所以聊藝術，就是兩個人共同的選擇了，這樣就算有矛盾，反正文無第一，每個人對於藝術品都有不同的見解，到時候即便意見相左，也不會有太大的矛盾，最多也就是個人審美上的差異而已，並不會損害到雙方的關係。

聊着聊着，兩個人也就從一座座的藝術品前經過，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點頭聽着佛朗西斯科講着每件藝術品的來歷和故事，如數家珍，而喬納斯呢，則是微笑傾聽，不怎麼多說話。

這也很正常，他欣賞過的大部分藝術品，都是上輩子看到的，而那些東西在這輩子，可真是沒怎麼在喬納斯的眼前出現過，到現在爲止，也就一本託翁的《戰爭與和平》給了喬納斯一絲的希望，可是隨後也就沒什麼下文了，所以這些藝術品中，喬納斯十之八九，都不認識，自然沒有什麼開口的機會了。

直到兩個人走到走廊的一個小拐角，佛朗西斯科正要向着燈火通明的一邊走去時，喬納斯才突然出聲，對着沒有點着火光，昏暗的另外一邊說道：“主教閣下，這座雕塑，是什麼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