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上的劇痛讓我的神智清醒了一點，胖子他們的喊聲也漸漸清晰了起來。轉過身，剛剛被我踢開的怪物竟然消失不見了！周圍又變成了正常的狀態，難道它是鬼，來去無影無蹤？

我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趕緊撿起槍往沼澤外走去。整個沼澤散發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氣氛，周圍全是密密麻麻的人毘。還不知道剛纔那死屍在什麼地方。

這樣心上心下走到沼澤邊，人毘發出的聲音已經越來越大，我甚至隱約聽見了有東西掉進水裡的聲音。毋庸置疑，那應該是人毘已經開始活動。

想到這裡，我的腦袋裡嗡地響了起來，要是被追上，我一個人面對這樣多的人毘，只怕根本不夠它們吃！

還好飛鷹他們在前面開出了一條路來，我總算是有驚無險的跌跌撞撞的到了邊上。

胖子一直在邊上大聲喊着什麼，我也來不及聽，直到跑近了才聽清楚，原來他一直在喊：“後面！後面！”

難道是身後有什麼東西追了過來？我的神經再次繃緊起來，要是在這裡被追到，那可就前功盡棄。稍一走神，我速度一慢，瞬間就感覺到一個東西撲到我的背上。

該死！我心底一涼，這次完蛋！整個人猛地被撲到了水裡，這一下摔得我天旋地轉一陣恍惚，不等我反應過來，面前響起了更爲激烈的水聲，然後聽到胖子一聲大吼，有人打橫將我從污水裡抱了出來。

是胖子過來救我來了，不知爲何，眼前一下子就黑了下來，後面發生了什麼事情，半點印象也沒有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了謝小小在我的面前，周圍火光閃爍。原來竟已到了夜裡。

見我醒了過來，謝小小微笑道：“你終於醒了，要是你還不醒，那個胖子恐怕會把和尚給活活撕了。”

我搖了搖還有點發暈的頭，在謝小小的攙扶下直起身子，正好可以看到旁邊的火堆邊上，胖子正抓着慧遠和尚在，殺氣騰騰地看着他。

許是發現了我已經醒來，飛鷹走了過來看着我，沉聲說道：“看樣子我們選了一條不是很好走的路。”

廢話！要是好走，我能像現在這個樣子嗎？剛想說話，飛鷹就嘆了一口氣，說道：“你身上的毒還沒有完全解乾淨，還是先休息一下吧。”

毒？我狐疑地看着謝小小，又看了看飛鷹，謝小小也跟着嘆了一口氣道：“今天咬你的那個死屍，它已經有了屍毒，不比在醫院那裡的時候，所以……”

我還能說啥，自認倒黴吧，於是木然的點點頭道：“對不起，麻煩你們了。”

謝小小把我小心地扶了回去躺下。可是此刻，我心裡千頭萬緒，一時根本睡不着。

肩膀上沒有傳來那種錐心的痛感，身上軟麻麻的沒有一絲力氣，胖子和慧遠和尚已經停止了爭吵，周圍變得安靜了許多。

胡思亂想了一會兒，謝小小和胖子過來餵了我一些水和乾糧，吃了一點東西下肚，精神好了點，看着同樣滿身泥漿的胖子，我真心地說：“胖子，今天謝謝你。”

當時要不是他救了我出來，現在還不知道怎麼樣。說不定已經成了那些叫人毘的怪物們的口糧。

胖子難得露出一絲不好意思的神色，扭扭捏捏地說道：“這個……沒有什麼的。”

謝小小白了一眼胖子，不滿地說：“要不是你壞事，我們怎麼會變得這麼狼狽？”

面對謝小小，胖子始終有一點心虛，他尷尬地擺擺手道：“老大，對不住你啦，我這就過去給你找點好吃的過來。”說罷，趕緊跑到另一邊邊去，不敢再呆在謝小小的面前。

見胖子跑遠，我舔舔有點發乾的嘴脣，問謝小小：“我們現在，是在什麼地方？”

小小苦笑了一下，道：“是一個村子，我們在村子的外面。飛鷹和黃小姐不讓我們進去，說是，會有危險。”

危險？我現在對這個詞已經敏感得不得了，當下趕緊掙扎着爬起來四處查看。雖然是在夜裡，但是藉着月光，我還真的看到了不遠處有一個殘破的圍牆一樣的地方。

不過，不知爲何，第一眼看過去，就覺得在那邊有什麼東西正在同樣窺視我們一樣。這種感覺，和當時那些怪物過來襲擊我之前的感覺還有點相似，但是又好像不太一樣。

“那裡面有什麼？”我指了指那邊，看着謝小小，問道：“那裡……有什麼怪東西沒有？”

就在我說話的瞬間，謝小小臉色一變，我的神經再次緊繃了起來，難道她……在那邊看到了什麼？

我扭頭一看，卻什麼都沒有看到，再看看小小，她滿臉驚慌，哆嗦道：“我剛剛……看到一張人臉在那邊……好像真的……真的在看着我們……”

話音剛落，隨即她馬上搖頭，否定了自己的話，自言自語地道：“應該沒有什麼的……是我的幻覺吧……好像沒有……”

幻覺嗎？不太像。我不安地看着那邊，不過謝小小一向都能感覺到那些詭異的東西。她說應該沒有，那這樣看起來，也應該沒有什麼事情的吧？

但我始終還是惴惴不安，那真的是幻覺嗎？

過了一會兒，我身邊的謝小小終於安定了下來。她給我蓋上一件衣服後，靠在我旁邊，不確定地說道：“今天晚上應該沒有事情的，我能感覺得到。”

既然她都說了沒有問題，我也放心了，於是放鬆神經，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恍恍惚惚中，一個既像死屍又像是人毘的東西死追着我不放，我拼命想逃，剛逃出幾步卻又手腳發軟被它追到跟前，我大驚，猝不及防，生生掉進全是泥淖的沼澤裡。

我剛想叫救命，一掙扎，才發現全身全是涔涔的冷汗，整個人也立即跟着清醒了過來。原來，這不過是一場噩夢。我長長的鬆了口氣。

可是，就在這時，居然看見在我面前不遠的地方，有一張人臉！

人臉！我大駭，想要拼命叫醒謝小小和胖子，可是可恨的是，我現在就像還在夢裡一般，整個人完全動彈不了，但偏偏腦子還清醒得不得了。

鬼壓牀！我突然想到這個詞，小時候曾經聽老輩人說過，有點像是這樣的狀況。只是我好像天生命太硬，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這次一遇到，居然就這樣要命。

那邊的火光還在隱約閃爍。我這纔看清楚了一點，那個人臉似乎貼在一個人的背上。至於那人是誰，卻始終都看不清，畢竟火光照到我們這裡已經十分的微弱。只能看見那依稀是一張灰白的臉，但是奇怪的是，卻沒有半點特徵。

大凡人臉，都是有着自己的特徵的，而這張臉，雖然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但是卻給我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它完全沒有屬於人類的應有的特徵。就像你知道這是一張純粹的人臉，只知道它有人的鼻子有人的眼，除此之外，根本無法準確形容它。

我心裡更是着急，眼睜睜地看着那張人臉從那背影上慢慢朝他頭上爬去。

我有一種預感，一旦讓它爬到頭部，就會發生很不好的事情。可是我現在除了着急，整個身子連動也不能動，就連聲音都喊不出來，完全就是一個廢人！。

眼看着那張人臉離那人的頭越來越近，我胸裡積壓的恐慌、憤怒終於達到了一個界限，眼看它已經爬到了那人脖子邊，我閉上眼睛，用盡全部精神努力抗衡着那種無力感。

終於，所有的力氣在我最需要的那一刻回到了身體裡，我怒吼一聲騰地竄了出去。

不料剛竄出去，就重重地撞到了那人身上。是謝小小！我大急，手忙腳亂飛快扯開她後背的衣服，想要找到那張人臉。不料她馬上尖叫了起來，跟着大家馬上衝過來七手八腳的死命拉我，想要把我從謝小小的身上拉下來，一時間，整個場面亂成了一團。

直到兩股大力分別拉住了我的雙手，我這才安心下來，確定那張人臉已經消失，這才鬆開謝小小，退到一旁喘氣。

不用說，拉住我的兩個人是胖子和飛鷹，他們兩個估計也夠嗆，見我安靜了下來，大約是怕了我，於是兩人也換了一個姿勢壓在我身上，胖子吼道：“王老大，你醒醒！醒醒！”

而該死的慧遠，拿出一些不知道什麼東西的粉末想要往我的嘴裡灌，嘴裡同時還不斷念叨着：“他身上的屍毒不是已經解開了嗎，怎麼會這樣？”

想到白天他那些藥粉的惡臭，我趕緊說：“放開我，我沒有發狂。胖子，沒有事，放開我。”

謝小小一隻手死抓着衣服退到一旁，警惕地看着我，同時另一隻手裡抓着一把砍刀，估計是她晚上放着防身的東西。

眼看着局勢變僵，慧遠突然又好死不死的冒出來，說道：“估計他是中了屍毒，雖然沒有什麼大礙，但是卻會有點幻覺。”

幻覺，難道真的是幻覺？我靜下心來，仔細回想剛纔看到的情景，卻總覺得有些不對勁，那不像是幻覺，特別是鬼壓牀時候的那種感覺，雖然說不出爲啥，但是，直覺告訴我，當時的情況絕對不是幻覺那麼簡單。

見我安靜了下來，飛鷹鬆開我，和另外幾人也都回了他們的帳篷去。只留下胖子繼續呆在我身邊。

待其他人都睡下了，胖子突然神神秘秘地湊過來。賤兮兮地對我說：“老大，我真佩服你，居然在這個時候都能想要推倒謝小小，真不愧是我的偶像啊！”

面對這種隨時都是滿腦袋**思想的東西，我還能說什麼呢？只能希望目光能殺死他，然後躺倒在地上，肩膀上的傷口估計又有點撕裂，此時傳來一陣一陣鑽心的疼痛。

想起那個怪物，兩次交手，自己都是負傷而歸，還有那人臉，我明明看見了，可是他們卻偏偏說是幻覺！真是越想越氣憤，尤其是謝小小現在明顯對我戒備得很，想找她商量一下怎麼對付怪物，也不敢過去，萬一捱上一刀，那可就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至於胖子，那傢伙這時已經發出了一陣呼嚕聲，估計是白天精神過於緊張，現在一放鬆下來就立馬睡得死死的了。

……

怪手，謝雲升，慧遠和尚，龍醫生，怪物屍體，人毘，黃先生，飛鷹……這些線索被我一根根整理出來，卻始終抓不住最重要的部分。我能感到在冥冥之中這所有的一切都能聯繫起來，但卻始終找不到能把所有東西串起來的最重要的一點，難道是那隻斷手？

想到這裡，我坐起來從包包裡摸出了斷手，昏暗的火光映得整隻斷手上都閃爍出一層詭異的綠芒。

大約是見我坐了起來，正在守夜的飛鷹走了過來，坐到我身邊，心事重重地問我：“你真的看到了人臉？”

我點點頭，肯定地道：“我確定那個人臉真的存在。飛鷹，我一直想問，我們到底是來這裡找什麼？難道就是來看這些人毘人臉怎樣對付我們的？”

這話題似乎觸動了飛鷹，他沉思了一陣，忽然問了我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長生不老的人嗎？”

“不相信，人都是會死的。你會，我也會，這裡的每個人都會死，每一個。”我肯定地說。

“可是有一個人說，這個世界上，是有長生的人的。而說這個話的人，是一個絕對不會說謊的人，也是一個知道這個世間最多秘密的人。你相信嗎？”

在他說這話時，我腦袋裡突然沒來由地閃過“胡不歸”這三個字，當日謝雲升把他說得神秘兮兮的，不過這念頭轉瞬即逝，也沒細想，於是我只能苦笑着說：“就算是愛因斯坦說的，我也不信。”

飛鷹聽我這麼說，也不再吭聲，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在篝火發出的昏暗光芒中，他的臉變得模模糊糊的。

我突然覺得，這個男人一定有很多故事。

飛鷹沉默了一會兒，伸手接過我手裡那隻古怪斷手，仔細看了一番，忽然又問了句沒頭沒腦的話：“你知道謝司徒這個人嗎？”

謝司徒？我印象中好像聽過這個人的名字，不過卻不是很有印象，只得尷尬地笑了笑，搖頭道：“不認識。怎麼？難不成是小小他們的親戚？”

話一出口，我突然想起來在哪裡聽說過謝司徒這個人了……南王孫，北司徒。北司徒就是飛鷹說的這個謝司徒，南王孫就是胡不歸。想到這裡，我又想起來謝雲升對胡不歸的評價，他說那是連黃先生也難得見到一面的人。

果然，跟着飛鷹就嘆了一口氣，頗爲神往地說：“南王孫，北司徒，這兩個可以算作這個世間最頂尖的人物。這事，就是北司徒謝司徒告訴我的。”

他說完這話，又沉默了一陣，過了好一陣，才接着道：“我其實是想要救一個人，所以來看看能不能找到長生的東西。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我越來越覺得謝司徒說的話是真的了。而這個地方，恐怕比我們想象中還要神秘。”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謝雲升說那番話時，我還頗有些不信，但是飛鷹不同。他說的話，讓我隱隱約約覺得，事情恐怕真的比想象中還要複雜。同時他們所說的胡不歸，謝司徒，也讓我更加好奇，到底是怎麼樣的人，能讓飛鷹這樣一個人爲了他們的一句話以身涉險？

就在我愣神的瞬間，飛鷹突然猛地站了起來，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不遠出那堵殘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