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祚帝隱藏於夾陰山中,唯恐爲金人所發覺,便不肯於遼國殘部互通音訊。
唯一的消息來源,便是親衛前去殺虎口市易之時,可以於市集上打收收風。
如此一來,消息要延遲很久不說,真實性也要大打折扣。
如今郭藥師已經叛逃宋人,蕭幹同耶律大石打的熱火朝天,只天祚帝猶自未知,竟然想命二人斬殺得天賜帝之餘,三人一起來投。
到時候自己再集合這十來萬人馬,出山同金人火拼一場。
其實以這貨遇敵先逃的本性,也無非是再來一次千里送人頭罷了。
天祚帝諭令既下,耶律達魯自然遵命而行。便讓隨行的翰林學士擬定了三份詔書,又請天祚帝用了大印,接下來按規矩還得讓樞密院使背書。
此時規矩,但凡涉及軍國大事的皇帝詔書,光蓋了皇帝大印還不能作數。誰知道會不會有膽大包天之徒私擬聖旨,再弄個蘿蔔雕個章蓋上去?
故此尚且需要樞密院使於聖旨背後簽名用印,一則表示此令已經經過樞密院同意,二則也是爲了防僞。
夠資格接這種詔令的大將,必然有一定的身份地位,熟悉執政大臣的筆跡。
唯有如今樞密院早已經名存實亡,當初的樞密使也不知何時便做了金人的刀下鬼。
且此次天祚帝帶得精銳倉惶出逃,除了近身伺候的文官外,大臣可以說寥寥無幾。
文官又不能上陣,實爲累贅,如此天祚帝又豈肯多帶?
便連耶律達魯這種貨色都能升任北院大王,可想而知其麾下文官匱乏到了何等地步。
既然找不到樞密院使,耶律達魯也只能以北院大王的名義背書。
光從法理上來說,這些聖旨既然不符合流程,便無法定效力。接旨之人見得這份聖旨,遵不遵旨就看他自己的意思了。
既然天祚帝重視此事,聖旨一旦擬定,耶律達魯也不敢遲延,便於親衛中挑了三名人選,命其火速前來析津府傳旨。
西京之地實爲險要,若要通往上京,便只有鴛鴦泊附近的殺虎口一條路徑。若要通往南京,又只有奉聖州至居庸關這一條路徑。
三路使者一路風塵僕僕進得關來,便又分成兩隊。一路繞過析津府,前往薊州而去,欲尋蕭幹同郭藥師傳旨。另外一路則往新城而來。
衆人這纔到得析津府附近,復探聽得實情。聞聽得郭藥師已降宋人,蕭幹又南下於耶律大石爭鋒,遼地已經內訌成了一鍋粥。
使者們自是匆匆掉頭而行。
郭藥師既然已經降宋,自然沒有再去的必要。
剩下的兩路使者便聯袂南下,一路往蕭幹軍中而去,一路往耶律大石軍中而來。
卻說當初蕭幹聞聽得郭藥師欲要引宋人偷襲析津府,心下自是大喜。便主動領大軍南下,給宋人讓出路途來之餘,又南下擋住了欲要北上救援析津府的耶律大石。
蕭乾的想法也很簡單,還是以前那一套。借宋人之刀除掉天賜帝,自己再以復仇的大義奪回析津府,趁機稱帝。
當初中逢喪子之痛,即便奪得地位也無人可以傳後,故此蕭乾的稱帝的心思也淡了許多。
只後來事事皆不順心,仇人一個也沒殺得,反倒自己六萬大軍也不知爲誰所算計,不明不白的就只剩下一半。
又見得郭藥師投了宋人,耶律大石有大軍爲恃,只報仇之事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得償夙願。
即是如此,且不如先過把當皇帝的癮。
聽得郭藥師引宋人來襲,既然這貨自己找死,蕭幹自是將計就計,一石而二鳥。
郭藥師既然要引宋人偷襲,貴在迅速,便得捨棄步兵大隊不用,只以輕騎爲便。
一則宋人同郭藥師軍中的馬匹都不是甚多,二則爲免打草驚蛇,故此前來偷襲之兵馬必不會太多,撐死也就五六千人的規模。
一旦宋人偷襲析津府得手,則天賜帝必死無疑。即便不死,自己尚且可以補刀。
待到析津府爲宋人所陷,自己當第一時間回援。
宋人才五六千的人數,自己有三萬大軍在手,又在析津府內有內應,自可以輕鬆剿滅宋人。
到時候天賜帝死於亂軍之中,誰又知道是誰下的手?
待到自己奪回析津府,郭藥師這貨又往哪裡逃?
若是郭藥師爲遼人所敗,那也無所謂。自己只需於城外設伏,便可以順手除得郭藥師,即便另外一鳥落空,也算不虛此行。
故此蕭幹一邊領軍南下堵截耶律大石之餘,一邊又於涿州城外以及析津府附近廣佈密探,時刻留意宋人的動靜。
待聞聽得宋人騎兵已經出發,蕭幹便只留下王猛一營以擋耶律大石,自領了二萬人馬悄悄跟在了宋人身後。
只此時耶律大石久攻王猛大營不下,銳氣已失,兩軍便開始對峙起來,即便蕭幹星夜撤兵,耶律大石猶自未覺。
待到宋人進攻析津府之時,蕭幹已經領大軍埋伏於析津府南門之外。
初時見得宋人勢如破竹,一戰而攻下了南門,蕭幹見狀心中大喜。
接着又見得析津府內哭喊聲四起,蕭幹卻也不肯來救,只是耐心等候。一旦析津府爲宋人完全佔領,城內再無喊殺聲傳來,蕭幹自會第一時間領軍攻城。
到得後來,又見得城門火起,南門附近喊殺聲大作,蕭幹這才驚疑起來!宋人竟然又敗退至城門附近!事情何以至此?析津府內可是隻有二百鄉兵爲守。
事已至此,且先擒殺郭藥師這條大魚吧!
不多時便見得二人自城牆下垂繩而下,此時已近黎明,正是天色最黑的時候,模模糊糊只能看到人影,卻看不清衣着。
蕭幹只當是宋人逃兵,自不肯爲了兩名逃兵暴露大軍。以郭藥師同劉延慶的身份,即便潰逃,按理也會有大軍護衛。
須臾之後,又見得無數宋人士卒彷彿下餃子一樣,紛紛順着繩子逃下城來。蕭幹心中大喜,郭藥師同劉延慶必在大隊之中,自己有得如許多兵馬在此,彼等自是插翅難飛。
只蕭幹卻也不肯舉兵前來,唯恐將宋人潰兵嚇散。反而命兵馬暗暗擴張開去,留出縱深,擺出口袋般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