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夕陽西下,別提耶律大石了,對岸連根人毛都沒出現過。
即使是傻子也知道自己被人戲耍了,蔡攸滿腔怒火,恨恨的瞪了童貫一眼,一腳踹翻桌椅,領着從人揚長而去。
眼見着蔡攸負氣而去,童貫也不敢有絲毫的怠慢,趕緊領着衆人跟上。
事情辦沒辦好屬於能力問題,大佬發火,你跟不跟去解釋便是態度問題。大宋官場第一守則:“只說話,不做事”。大宋官場第二守則:“寧可能力有問題,也不能態度有問題”。
蔡攸氣憤之下,也不再回宋軍大營,領着從人拐了個彎便直往雄州而去。童貫趕緊吩咐諸將各回營寨,自己又領着雄州文武拍馬趕上。衆人抹黑趕了三十里路,好不容易回到雄州。
雄州城內,童貫原本早就吩咐下人準備好了慶功宴。如今事情辦砸了,那還慶個毛的功勞,擺在那裡不是抽蔡攸的老臉麼?趕緊命人悄悄的撤了下去。
晚食也顧不上吃,童貫又領了兩三名護衛便來蔡攸下榻的宅子求見。
蔡攸正在氣頭上,自是不見。
童貫正要一表誠意,也不強求,但領着從人在宅子外面束手而立,乾等。
這一等就是大半夜,直到三更時分,宅子內傳出話來,有請宣帥明日相見。
童貫這下如釋重負,自己一番苦肉計,終於讓蔡攸相信自己不是有心令其難堪。
可惜過得了今日這一關,還有明日那一關要過,此事自己肯定要給蔡攸一個交代。回到府中,童貫也顧不上夜已深沉,又命人招來趙良嗣計議。
趙良嗣不過謀士而已,又不是神仙,此種情形下也是束手無策。有心說耶律大石投誠是假,又怕宣帥以爲自己欲報私仇。若要照實來說,耶律大石一點提示也沒有,又叫人如何能猜中啞謎?謀士頂多見微知著而已,不問而知那種叫神棍。
兩人唯有相對默坐到天明。
卻說昨日新城的形情。
童貫派出使者來到新城,頓時便是吃了一驚。自從宣帥派出文官入駐新城之後,明裡暗裡招降了不少遼軍將士。人人都以爲投降之事已定,無需再度爭戰,故此新城的防守便是一日懈怠過一日。如今幾日不見,如何新城的防守又變得嚴密起來?
使者也不敢多想,便朝城上士卒說明來意,接下來倒是順順利利的見着了耶律大石。
當下使者便將來意說明,耶律大石聞言,便要答應下來。隔河對話之時,正好假稱城內將士擔心宋國殺降,必得趙官家丹書鐵券方纔肯降。
旁邊的王葉一聽事情不對,趕緊暗中踩了耶律大石一腳,制止了這貨開口,接着自己開口問道:“諸事皆已商量妥當,何以宣帥復要面議?”
童貫使者也不疑有詐,當下便將宋國朝廷派出重臣蔡相公,專職招攬大石林牙之事說了出來。
也不待耶律大石再度開口,王葉又是一腳踩了上去,這回踩着就不鬆開了。
耶律大石會意,便揮了揮手命人將童貫使者帶了下去。
待到使者出了門口,王葉趕緊低聲說了幾句。耶律大石便命親衛將童貫使者眼睛蒙上,耳朵塞住,單獨關押起來,不得與人相見。
吩咐完畢,耶律大石便轉頭問道:“賢弟此乃何意?”
王葉開口道:“此乃天賜良機,萬不可放過。如今宋人皆已入我圈套。唯一所忌者,一文一武而已!正要藉機除之。”
耶律大石便開口道:“賢弟所忌者何人?”
王葉便開口道:“文者,趙良嗣是也。倒不是此人才學如何,唯有此人同遼國宗室頗有私怨,必以惡意揣摩大人心思,陰錯陽差之下容易跳出圈外。武者,种師道是也。也不是此人如何聰敏,奈何其身邊有一女子曰種照容者,遲遲未入套中。有種照容在一旁邊提點,此人也容易跳出圈外。”
耶律大石便開口道:“欲除此二人只怕不易!趙良嗣身爲童貫謀主,童貫倚之爲臂助。种師道雖爲童貫所惡,奈何西軍在其掌握,童貫不得不倚之北伐。”
王葉哈哈大笑,自己早就做足了功夫,每次南下都會黑這二人一次,明着黑種師道,暗中黑趙良嗣。現在童貫一門心思的以爲种師道反對招降之事,也一門心思的以爲趙良嗣欲沮招降之事,以報私仇。
於是王葉便開口道:“學生此計,既喚作離間計,又喚作借刀殺人。正要令童貫自斷手足,此一文一武,必去其一。”
耶律大石想了想,開口道:“離間之計爲兄理會得,想必是以宋金密約栽贓。即便如此,也只怕童貫不肯上當。至於賢弟的所謂借刀殺人,未知刀從何來?”
王葉笑了笑,開口道:“刀也者,蔡攸是也!蔡攸不來,童貫必不肯朝趙良嗣乃至於种師道舉刀。蔡攸既致,便由不得童貫了。”
耶律大石便開口道:“賢弟不妨細細說來。”
王葉便開口道:“蔡攸甫致,急欲招大人相見者,欲攬招降之功而已。招降之事一旦不成,彼必深恨童貫。如今大人只將童貫使者關押,明日既不出現,也不回話。蔡攸爲大人所戲,必遷怒童貫。過得一日,待到二人齟齬已深,大人再將童貫使者放回,附上宋金密約,且修書一封,口出激憤之言,只說宋人使詐,欲誘遼人而殺之。故此投誠之事就此作罷,雙方各整兵馬,一決雄雌。”
耶律大石點了點頭,示意王葉繼續。
王葉便繼續開口道:“關鍵就在此密約半真半假,非知詳情者無法捏造。“
耶律大石便好奇地插嘴道:“此密約乃賢弟所捏造,何言半真半假?莫非賢弟見過密約正本?“
王葉一下子噎住了,難道和你說後世資料中有宋金密約原件?好在還有一個馬擴,當初這宋金密約便是馬擴以及趙良嗣二人出使時同金人所擬定,此二人皆見過正本。
於是王葉便開口道:“學生前次南下之時,機緣巧合下遇得一人,從此人口中得知。大人休要生疑,此人不久便當遷來幽燕,到時候大人一問便知。”
耶律大石點了點頭,裝作無心之問,舉手請王葉繼續。心裡卻想,稍候當命人暗中查證此事。
王葉便接着開口道:“蔡攸同童貫一見此半真半假之密約,必以爲有知情者私改密約,潛送與林牙,欲要嚇阻林牙投誠。知道密約詳情,復欲沮林牙投誠之事者,無非趙良嗣與种師道二人而已。故此,蔡攸問童貫要交代,童貫不得不給個交代。不管其願不願,都得拿下一人,以給蔡攸一個交代。“
耶律大石便開口道:“咱們昨日已傳言,此密約乃蕭幹得自金人。奈何?”
王葉笑了笑,開口道:“自昨日之事,大人已盡收新城將士之心,復有何人肯向童貫透露此事?即便有一二異心者,亦有何懼?但使人日夜沿河巡邏,敢私自渡河者,殺之!何況此事又無需隱瞞太久,但得七八日足矣!”
耶律大石點了點頭,要瞞住宋軍七八日,倒是不怎麼費事。怪不得方纔王賢弟讓人將童貫使者單獨關押,便是爲了不泄露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