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蒯府。

奴僕們行色匆匆，不敢高聲言說，整個府內一片慘淡的氣氛，偶爾還能聽到婦人低低的哭泣聲。

臥房內，蒯良面容憔悴地躺在榻上，雙目緊閉，雙頰消瘦。

“子柔怎麼突然這樣了？”

劉表面有戚色，輕輕掖了一下被角，問道。

從旁侍立的蒯越長嘆一聲：“入秋着了涼，本以爲不過尋常風寒罷了，誰知竟一病如斯，沉痾深染。”

“大夫怎麼說？”

“張仲景在長沙，不好延請。尋常的醫生看過，都說已經病入膏肓，讓早些準備了……”說到此處，蒯良面色有些猙獰，“若非那林牧，吾兄何至於斯？”

劉表亦是有些陰沉道：“放心，此番定教他插翅難飛！”

二人正議論間，蒯良忽然猛地咳嗽起來。

“大兄，你醒了？”蒯越驚喜道。

“溼……喂……水……”剛醒來的蒯良顯然很是虛弱，只掙扎着要水喝。

一羣人手忙腳亂倒了水，待喝下肚後，蒯良的臉色變得紅潤起來，整個人也有些精神奕奕：“主公，讓你憂心了。”

“子柔，你安心養病，待我平了長沙，再來與你把酒言歡。”劉表拉着蒯良的手，強笑。

“我命不久矣。”蒯良搖了搖頭，阻止了衆人準備的安慰，“主公，長沙林牧，其勢未成，雖此人頗有膽略，終究非心腹之患。江東孫策，手下精兵強將無數，虎視眈眈，主公宜早圖之。不然，待長沙事定，江東趁虛而入，則我荊州危矣！”

劉表面有難色，他爲此仗早已準備妥帖，已經蓄勢待發，貿然終止，恐難服衆。他看了蒯越一眼，卻見對方微不可查地搖搖頭。

“好，我聽子柔的便是！”

聽到劉表親口答應下來，只見蒯良面帶微笑，然後閉上雙眼，手從劉表手中滑落，摔在榻上。

“子柔，子柔！”

蒯府一陣大亂。

一個時辰後，府內的痛哭聲直達雲霄，荊州名士、劉表的親密戰友蒯良，與世長辭。這是後漢建安四年，初冬。

蒯府內院的一間小屋裡，已經一身素服的蒯越同劉表相對而坐。

“異度，某想着，子柔臨終之言，似乎頗有道理啊……”

“主公，切不可臨時變卦啊！”蒯越雖然心中悲痛，但還是馬上勸阻道，“孫策固然是心腹大患，林牧也絕非等閒之輩。若早不除之，恐養虎遺患吶！更何況，某聽說，他自己不自量力，竟主動去招惹了孫策，如此良機，豈可坐等流逝？”

劉表猶豫道：“果真如此麼？”

蒯越苦勸道：“昔年，大將軍何進不肯誅殺閹黨，以至於殞命。如今，那林牧已知主公有蕩寇之意，若放任之，其必然反噬，倒不如，先下手爲強！”

“好！只是如此一來，恐要委屈異度了……”

“無妨，吾兄在天之靈，知道我等是爲荊州計，不會怪罪的。”

……………………

江夏，西陵。

從沙羨敗退的周瑜已經從驚嚇中恢復，養傷期間，對自己從前的計謀想了許多，因此，還蓄起了長鬚，顯得沉穩成熟了許多。

另一邊，是從邾縣敗退的黃蓋，和程普等老將一道，靜靜坐着，等待孫策開口。

“諸位，這麼嚴肅作甚？”

孫策倒是先笑了，他一貫是個愛開玩笑、健談的人，不喜歡死板、沉悶的氛圍，見帳中衆人都有些壓抑，便先打趣道：“又不是迎親，只是去打仗而已。”

衆人大笑。

是啊，打仗而已，跟着自家主公，這麼些年來，什麼場面沒見過，至於爲區區一個長沙太守感到如臨大敵嗎？正如孫策說的，就算是袁曹，他都敢去扳一扳手腕！

“糧草已經備足，軍械鎧甲也都妥當了，就差我們大軍開拔。”孫策雲淡風輕道，“這次的目標是邾縣，與鄂縣，須得在江對岸有個橋頭堡，否則，防禦起來煞是困難。公瑾，你可有良策了？”

周瑜起身，指着帳中掛着的一張堪輿圖道：“諸位請看。邾縣與西陵相距不遠，且有漢水環繞，欲取之，必賴水軍。然鄂縣雖則跨江，卻地勢開闊，無騎兵不足以破之。前番黃老將軍失利，便是虧在無一支可靠的騎兵上，以至於離了江面便作戰不利。”

黃蓋冷哼了一聲，但並沒有反駁，他知道，周瑜說的沒錯。

“既如此，便着公覆、德謀兩位叔父，遣水師五千，攻打邾縣。我再率軍一萬，拿下鄂縣，公瑾隨我出征。西陵各事，則交予仲謀處理，如何？”

“諾！”

……………………

甘寧、廖化、魏延、文欽四將已經奔赴邾縣，而本在此地駐守的趙雲則趕往益陽，協助徐庶。

賈詡一如既往地出門散步，看看天色與風土人情，然後再施施然回府。

見一衆大將齊刷刷看過來，他面不改色道：“坐。”

“軍師，如何破敵？”四個人裡，廖化算是最文質彬彬的，開口問道。

甘寧則是一臉痞相地嚼着不知從哪裡折來的草莖，魏延滿不在乎地坐着，左顧右盼。文欽挺拘謹地坐着，這裡屬他資歷最淺，不敢多嘴。

“破敵？破什麼敵？”賈詡詫異道。

“軍師不知嗎？主公命我等來此，聽軍師的命令，破江東軍啊！”廖化有些着急，該不會軍師不知道有這回事吧？他還攢着一肚子的氣，準備好好發泄，做出點成績呢。

賈詡恍然大悟，笑道：“哦，是這事啊。稍安勿躁，不必着急。”

“老頭子，有什麼計謀你就早點說吧，不然，老子可不管什麼軍師不軍師，先衝上去殺了再說。”甘寧面露不善，惡狠狠道。他最討厭這種暗搓搓的傢伙了，怎麼看賈詡怎麼不爽。

“計謀？我哪有什麼計謀？”賈詡懶洋洋眯着眼睛道，“對面那麼多敵人，打不過呀。打不過怎麼辦？軍法雲，‘走爲上策’，我們，逃跑吧！”

“什麼？！”

四個將軍齊刷刷變了臉色：逃跑？這要是傳出去了，以後還能在同僚前擡起頭做人麼？未戰先怯，這是爲將者的大忌，臨陣逃脫，更是爲所有軍人所不齒。

說出這種話來聽，神經病啊，我們不要面子的啊！

嗯，昨天忘了說，感謝Gentlemaner的打賞，感謝我爲王上王、閒人一個013的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