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衍像是早就知道魏無忌要來，竟在府門外等候。
“參見安北王。”
“將軍不必多禮。”魏無忌看了看這陣勢，笑道：“將軍真是消息靈通啊，難道有千里眼嗎？”
魏無忌玩笑似的瞪了瞪眼珠子。
“安北王過獎。”
“請廳內拜茶。”
“請。”
跟着公孫衍，進入將軍府。
他這裡的佈局，比起安北王府，差太多了。
裡面沒有花園，沒有景緻。
一個小小的院子，其後是正廳。
魏無忌道：“將軍生活樸素，堪稱衆臣楷模。”
“哈哈...。”
公孫衍笑道：“安北王過譽了，魏國的大臣們，都生活樸素。臣也是向他們學習的。”
“不知安北王到臣這裡來，有何要事？不會是來參觀院子的吧？”
進入到客廳裡。
魏無忌坐在上位，品了口茶，說道：“我到貴府來，確有要事。我想了解一下，魏國朝堂的情況。尤其像將軍這樣，剛正不阿、敢言直諫的大臣，還有哪些？他們是忠於父皇？還是與安釐王有瓜葛？”
這話十分的尖銳。
公孫衍生怕被人聽着，下意識的朝廳外看。
他壓低了聲線道：“安北王，您慎言！”
“怎麼了？”
“陛下一直很信任安裡王，很多事情，都交由他辦理。魏國的軍隊、將領，也有一小半服從他的調遣。以前就有大臣進言，擔心魏安釐王勢大，影響朝局。結果皇上大怒，將那大臣下獄。之後再無人敢參奏安釐王。”
“還有這樣的事...。”魏無忌真是沒有想到。
魏昭王這樣寵愛自己的兒子。
連奪權這種事，都能視而不見。
“不過...。”
公孫衍又小聲道：“依臣看，皇上更寵愛安北王。如果安北王親自參奏，斷不會獲罪。”
“你當我傻啊？”
魏無忌纔不會強出頭。
再說...
安裡王已經被關起來了，獲罪在即，他有必要再參奏嗎？
魏無忌說道：“將軍，我並無參奏皇兄之意。此來只是想問問，魏國朝堂的情況。”
“魏國，唉...。”
公孫衍忽然嘆了聲。
魏無忌皺眉道：“怎麼了？難道有什麼難言之隱？”
“真要說起來，還是跟安裡王有關。這些年，安北王失蹤，皇上身體每況愈下，安裡王成了唯一的皇位合法繼承人。因此，很多大臣、將軍，都加入了安裡王的陣營。替安裡王做事。而這些，都成了制衡他們的把柄。”
“安北王請想想，大臣和將軍們，都被安裡王撰着把柄，誰敢不聽他的？”公孫衍說道。
“你怎麼知道這些？是猜測的？”魏無忌問。
“嗯。”
魏無忌無語。
猜測的事情，不能作數啊。
“難道在我魏國，就沒有剛正不阿、忠誠不二的大臣嗎？”魏無忌問。
“有。”
公孫衍果真沒讓魏無忌失望，說出一個大臣的名字：“老將樂羊。”
樂羊？
魏無忌知道這個名字。
樂羊是魏國大將，早期屢立戰功，現在年紀應該很大了。
而且...
樂羊的兒子，名叫樂毅！
就是那個統帥五國聯軍，在濟水之西，大敗齊軍，之後連下齊國七十城的猛人，創造了歷史上以弱勝強的著名戰例。
魏無忌沒有想到。
魏國還有這樣的人才。
“樂羊的府邸在哪？我要去拜見！”魏無忌起身道。
“府邸？呵呵...。”公孫衍搖搖頭：“樂羊已經辭官了，退居故里靈壽。據說生活很緊迫，連衣食住行，都成了問題。”
“也只有一些老臣，冒着獲罪的危險，暗暗接濟於他。”
“怎麼會這樣呢？”魏無忌想不明白。樂羊是魏國名將，立下無數戰功。晚年應該受到朝臣和皇室的敬重。
怎麼會混的這麼慘。
難怪樂毅會去燕國了。
導致了魏國的衰敗。
魏無忌不想看到這種事情發生，說道：“關於樂羊老將軍，我會向父皇求情...。”
“除了樂羊，其他大臣呢？還有軍中事如何？”
“其他...。”公孫衍不愧爲魏國老臣。
對魏國裡裡外外的事情，都非常清楚。
或許。
他早就想倒一倒苦水了。
與魏無忌說了許多。
魏無忌也一直在聽着。
........
魏安釐王一直培植自己的小勢力，不僅拉攏朝中重臣，還有大批的將領，也都依附於他。現在魏國的大臣，除了幾個位高權重的，幾乎都是魏安釐王一黨。各地的駐軍，也都服從他。只有公孫衍統帥的兩萬正規軍，像是鐵板一塊，魏安釐王插不進手。
但是，魏國的軍隊，分爲很多派系，公孫衍一派，實力並不強盛。
左丞相李彥君、右丞相公叔左、大將軍魏巡、都忠於魏昭王。
而最剛正不阿者，當屬前一任的慎刑司大臣商鞅。
聽到這個名字，魏無忌被嚇了一跳。
大名鼎鼎的商鞅，竟然在魏國。
“他是前一任的慎刑司大臣？”魏無忌問。
“是的。不過，他就做了幾天大臣。因爲他一上任，接手的案子，都與皇室有關。特別是魏安釐王，貪污軍餉之事，皇上不相信，結果把商鞅罷免了。現在閒置在家呢。”
“好。”
魏無忌笑道：“就他了！”
“安北王的意思是？”魏無忌莫名其妙的來一句，公孫衍有些摸不着頭腦。
魏無忌道：“現在魏安釐王已經被關在天牢了，如果查有實據，證明他派軍攻殺我，就很難再出來。”
“但是父皇不相信他會做這樣的事，一直想通過我，救下安裡王。我也不好明着拒絕，我想...。”
魏無忌頓了下：“能不能讓商鞅，再負責慎刑司？專門審理安裡王的案子？”
“這...。”公孫衍有些猶豫。
但是。
僅僅幾個呼吸。
他便拱手道：“臣願向皇上提及此事。”
“好。”
魏無忌道：“我會聯絡一幫大臣，相助於你。”
“還是臣自己去聯繫吧。”公孫衍知道，魏無忌對魏國的情況不太熟悉。
哪些忠於魏安釐王，哪些是忠於魏昭王，哪些中立的大臣，也只有他能分得清楚。萬一叫錯了人，還會適得其反。
魏無忌着實意外。
公孫衍好像對這件事情，格外的上心。
他還沒有讓幫忙，公孫衍就主動提出來，向魏昭王提及此事。
這樣也好。
省得他多言了。
...........
豎日。
清晨。
陽光明媚。
魏無忌起了個大早，與穆桂英在院子裡，練了一會兒鴛鴦劍。
吃過早飯。
去上朝。
走到宮門口時，遇上公孫衍。
魏無忌小聲問：“將軍，事情可妥了？”
“請安北王放心，一切都已辦好。”
“嗯。”
魏無忌點點頭。
與公孫衍前往朝堂。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當魏昭王到來，衆臣拜道。
“平身。”
魏昭王瞅了瞅魏無忌，語氣平和的道：“無忌，昨夜睡的可好？”
“呃...。”
魏無忌愕然。
朝堂之上，還能這樣隨意的問候嗎。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拱手道：“謝父皇關懷，兒臣一切都好。”
“之前李公公跟你說的事，你考慮好了？”
“兒臣不知何事，請父皇明言。”魏無忌在心裡想，只要魏昭王敢光明正大的說出來，他就放了魏安釐王。
可惜...
魏昭王並不敢說。
一時有些僵住了。
右丞相公叔左出列，拱手道：“陛下，臣有事啓奏。”
“丞相請說。”
魏昭王收回目光，緩解了與魏無忌的尷尬。
公叔左說道：“昨日臣去了天牢，發現一些不尋常的現象。一些被抓進天牢的罪犯，竟然把那裡當成了家，大吃大喝、聽歌觀舞。牢吏對此，竟視而不見。實在有些不像話。”
“什麼！還有這樣的事？”
魏昭王忽然站起身，神色驚怒。
他看向底下的一位大臣，喝道：“慎刑司！”
“臣在。”
“丞相所說，你可知曉？”
“臣...。”慎刑司大臣董懷義慢慢的擡起頭，朝魏昭王眨了幾下眼睛。魏昭王並未理會，反而惱怒的道：“朝堂之上，跟朕擠眉弄眼，成何體統？”
“朕問你，你知不知道牢中之事？”
“回稟陛下，臣知道。”
“既然知道，爲何不查？”魏昭王哼哼道：“你不僅失職，連能力也有問題嗎？”
“來人！”
“在...。”門外的甲士，聽見魏昭王呼喊，跑了進來。
“拿下董懷義，免除一切職務，送慎刑司關押。”魏昭王喝道。
“諾。”
董懷義被帶走。
他慌亂的喊道：“陛下、陛下...臣無罪啊。牢中之事，另有隱情，容臣後報。”他不敢供出魏安釐王，只能提點一句。
但是。
魏昭王在氣頭上，根本沒有聽他的。
“陛下英明！”公叔左大喊道。
其餘大臣，也都隨聲附和。
從剛纔魏昭王的反應，足以說明，牢中之事，他並不知情。讓魏安釐王享有特權，也不是他示意的。
否則...
剛纔公叔左提起，他一下就明白了。
魏無忌待在一旁繼續看戲。
公叔左繼續說道：“稟陛下，慎刑司不能沒有主事的官員。臣提議，讓商鞅繼續任職...。”
“商鞅？”
魏昭王問：“爲什麼是他啊？”
“商鞅辦案迅速，剛正不阿，實爲官員楷模。雖然得罪過陛下，但是臣以爲，他不能因此而獲罪。請陛下網開一面，讓他繼續任職。”
待公叔左說完。
另一位大臣也道：“臣複議。”
“臣也複議...。”站出來一隊的人。
魏無忌回頭看了眼。
這些人，大概都是公孫衍叫來的吧。
沒想到魏國還有這些敢於直諫的臣子。
“你們...。”魏昭王並不想起用商鞅。
因爲商鞅總是和皇室作對。
上回查證魏安釐王，鬧得朝野上下不寧，都認爲他在護短。
如果再把商鞅弄回來，萬一...
這時候，魏昭王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魏安釐王還在天牢裡，剛纔公叔左參奏的人，會不會是他？再細細一想，慎刑司大臣董懷義被拖出去時，朝他一個勁的眨眼睛。
魏昭王一下子明白了。
公叔左是劍指魏安釐王。知道他會護短，故不點明。
他很是惱怒，卻又不好發作。
“此事緩議，退朝！”
魏昭王猛的起身，拂袖離去。
“恭送陛下...。”衆臣拜道。
“安北王，現在只能靠您了。”公孫衍拉着魏無忌，走到一旁。
“靠我？”
“是啊。陛下信任安裡王，但更信任您啊。如果您向陛下提及，他一定會同意的。”公孫衍道。
“我儘量試試吧。”
魏無忌沒有急着回安北王府。
準備去御書房，辦妥這件事情。
正好看看，魏昭王是喜歡安裡王多一點還是喜歡他多一點。
到了書房外。
李公公迎了上來：“安北王來此何爲？”
“我聽說父皇的身體，一直不太好，我從楚國帶來了靈藥，想讓父皇試一試。”
“安北王稍後，容老奴進去稟報。”
“嗯。”
李公公進去不久。
魏昭王的聲音便傳了出來：“無忌，快進來。”
“是。”
魏無忌走進去，聞到一股濃郁的中藥味，不由煽了煽手。
魏昭王坐在前方，招手道：“無忌過來。”
“從你回大梁後，朕就想招你來敘話，卻一直沒得空閒。今日你主動來了，正好，朕好久沒有見你..。”
他說了許多溫馨的話。
魏無忌作揖道：“兒臣來遲了，實在不孝。”
“這也怪不得你，軍務繁忙嘛。”魏昭王叫李公公搬來坐席。
魏無忌坐下，說道：“兒臣在楚國這些年，一直精研醫術，製出了一種聖藥，可以醫治百病，父皇可願一試？”
“還有能醫治百病的藥？朕不信。”魏昭王苦笑了聲，搖搖頭。
只當魏無忌是在開玩笑。
然而...
魏無忌卻從背後拿出了一塊臭豆腐乾，微笑道：“聖藥在此，可治百病。如果父皇信任兒臣，就吃下去...。”
“朕當然信你！”
魏昭王接過臭豆腐乾，聞了聞，有點臭。
一旁的李公公忙道：“陛下，能否讓老奴先嚐嘗？”
“嗯。”
魏昭王準備把臭豆腐乾給他。
魏無忌皺眉道：“父皇，您真的不信兒臣嗎？”
“沒有，朕...朕吃！”魏昭王側過身去，一隻手捏着鼻子，把臭豆腐乾塞進嘴裡。頓時，滿口生香，味道極好。
魏昭王驚訝的道：“奇怪，明明很臭的東西，怎麼吃進嘴裡，就變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