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誒小王、小王兒。」老高這會兒說話嘴也利索了，一把拉住王艾的手：「你、你可別耍脾氣啊，你這真要這麼弄，那可要捅破天啊。你就真成了，也落不得好兒！」

王艾甩開老高的手，退開兩步嗤笑道：「老高、高指導、姐夫，按理說呢你比我爸還大一歲，我呢這些年就藉著我師姐的關係一直占你便宜，姐夫姐夫叫了這些年，沒大沒小的這些年，你從來沒說過什麼。我能有今天，除我自己之外，你是頭功，如果你遭難了我不出手，這心魔能跟我一輩子！再說，這國家隊叫高家軍，可私底下也沒少了叫王家軍，你我本是一體，打你就是打我！***說過，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這天理人心都在我們！我他媽就不信了！」

王艾敲著胸膛後退上車，一直到車子調頭，才在車窗里道：「你們放心，我會回家問我爸媽的意見的。」

車子消失，夫妻倆相顧無言，王艾反應之激烈出乎他們這些在體制內已經某種意義上被「馴服」了的人的意料之外。可細細想來又可以理解，畢竟王艾早已功成名就，如今剩下的追求和執念本就不多了，世界盃這個最高舞台毫無疑問是不可動搖的一個。

動了老高，就是動了84國少、85國青、85國奧、06國家隊這一條線十幾年來形成的成功體系。離開了這個體系，哪怕是王艾也如孤鳥利群、無所作為，02世界盃、06世界盃兩次就是明證。不管王艾要追求榮譽、成績、還是記錄，這些群星閃爍的隊友才是他的依靠，這支隊伍的締造者更是維繫體系的關鍵。

「我師弟不是總嘻嘻哈哈的嗎？沒見過他這麼生氣。」半晌，師姐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問老高。

老高叼著煙捲吧嗒吧嗒的搖頭：「我也沒見過，我……我有點害怕，我後悔了，不該什麼都告訴他的。你也是，也不攔着我點。他要認準了自己堅持的有道理，那就準是一條道跑到黑，天不怕、地不怕啊。你說哪個有錢人像他那麼捐啊，他又不是84年中英談判之前站在英國一方的邵逸夫，他這就是一個精神上的共產主義者、理想主義者。」

「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師姐也懊悔的搓著額頭：「對了，你不是知道王副主席的電話嗎？誒，你快點打一個，說一下，我記得王副主席急了不是會踹他嗎？」

「踹他？能踹過來嗎？」老高還猶豫着。

「人家是父子！」師姐着急的道。

「哦哦，對對！」老高終於醒悟，手忙腳亂的翻出電話，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了王斌的電話，這些年從來沒打過也不知道換沒換號。

王艾到家時，氣息已經平穩了，不過不是退縮了，而是進入了反擊的實質性思考階段。那團烈火將從暴烈的燃燒，變成了一條條火焰的河流！

家門外，王斌扣著一頂狗皮帽子、穿着一身翻毛大衣，站在肅立的保衛們中間，活像個山大王。

見高大的兒子從車上下來，王斌平淡的道：「在高指導家裏發脾氣了？」

「嗯，沒控制住。」王艾粗聲粗氣的應了聲，又忙舉手：「我沒砸東西，也不是沖他們。」

「嗯，進來吧。」說完了，老爹帶着他的人馬齊刷刷轉身。

只有父子兩人的客廳里，王斌喝了會茶水才道：「你說你也是個學者，怎麼就像大老粗一樣愛發脾氣呢？又不是讓你搞革命、不要文質彬彬。這麼一件頂多說有點傾向的事兒，還沒怎麼樣呢，你就控制不住了。這以後你真退役了，組織上讓你去開會，比如政協什麼的，你還不整天跟人干仗啊？」

王艾光點頭不說話，王斌看了看依然在原地運氣、準備發功的兒子，敲了敲桌子：「這個事兒，你必須在體制內解決。」

王艾猛抬頭，就聽老爹解釋道：「你別想用盤外招，別想着人家用資本的力量你也用。人家能用是人家的事兒，我們家不能用，你仔細想想。」

「捆着一隻手唄？」王艾表情冷峻。

「你不是堅持認為真理在你這邊嗎？那你怕什麼呀？」王斌依然平淡：「你想用盤外招，不還是對體制內解決失去信心了嗎？但體制內真的解決不了嗎？你在體制內真的毫無力量嗎？」

王艾皺着眉看老爹，手指了指天空：「你是說？」

「足球這麼大影響力的運動，國家隊的成績又這麼好，直接間接產生的經濟效益這麼大，是區區一個贊助合同就能隨便擺弄的嗎？領導是很關心的。雖然從級別上講，足球隊和其他項目的國家隊是平級的，但影響力也能平級嗎？在政治上、在社會上的實際效用也能平級嗎？領導特別重視是正常的。」說到這，王斌嚴肅的道：「所以，你完全有渠道、有辦法在既定的、成熟的軌道內解決這個問題。只要你堅持認為你的是真理，那麼有你說話的地方，有你幫高指導的地方。」

「那我……」王艾頓了頓：「兩任領導的秘書電話我都有，我聯繫哪一個？」

「叫請示！」王斌瞪了兒子一眼：「按程序走，不要越級。」

「明白了。」王艾釋然道：「那我……」

「你的心亂了。」王斌不滿意的道：「你現在除了高指導的一面之詞還了解什麼嗎？領導工作很忙，領導秘書同樣是領導，也不輕鬆，你要彙報工作，難道不得提前做好準備、把各方面資料意見搜集完整嗎？好了好了，我看你是關心則亂，你這種時候做什麼決定，都只能是越做越錯。」

望着兒子疲倦的神態，王斌緩了緩語氣：「既然回來了就好好歇歇，過兩天你媽從東北回來給你做點好吃的，小雷今天聽說你回來也搬回來了。」

「好。」王艾應了一聲站起來：「正好我也和她商量商量。」

王斌點頭：「你的小智囊團還是有點用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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