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馬蒂爾德領著兩個孩子走上球場，雕塑一般的何塞才鮮活起來，王艾突然心有所感，回頭看了看家屬團的方向，那裡空無一人。在身邊，蘇珊娜已經和儒利奧抱在了一起，其他的女士們也陪在男士們身邊，時而對著依舊歡呼的看台揮手，時而對著騰空而起的美麗煙花指指點點。

黃欣在養胎，雷奧妮臨時借調進了中國世界盃申辦籌委會，還要做國內工作的交接準備下賽季來陪王艾，時文君依舊待字閨中，不打算出面，許青蓮依舊失聯……

唉！

「嘆什麼氣？」正暗自神傷的王艾的手臂被輕輕抓住，康絲在耳邊低聲道：「你比煙花更寂寞？」

「我寂寞什麼？」王艾哈哈大笑：「身邊這麼多人、上邊這麼多人。」

康絲笑嘻嘻的也不辯駁，就這麼陪在王艾的身邊直到開始退場。

這幾年，竟然是康絲陪在王艾身邊的日子最多。

不過，這樣的日子也持續不了多久了，下賽季的沉淪計劃如果順利展開的話，慈善活動的比例也將大幅度提升，作為R基金預定的理事長，康絲也將離開鳥巢，振翅高飛了。

夜裡十二點，王艾家中的書房裡，擺著幾樣小菜和兩杯紅酒，他和時文君對酌。

「我好像得到了一切，但我卻空前的渴望。」

「渴望什麼？」

「我不知道。」王艾醉眼迷離的道：「連上你都沒興趣了。」

時文君眼睛里寒光一閃而過，笑了下：「你該好好休息。」

「別走。」王艾伸手抓住她的一條胳膊：「再陪陪我。」

「你到底怎麼了？」

王艾搖搖頭：「開心不起來。」

「可能是你拿到的冠軍太多了吧？」時文君重新坐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我覺得你下個賽季真應該到下邊走一走。」

王艾充耳不聞的尤自說道：「我突然體會到喬丹第一次退役時的心情了，拔劍四顧心茫然啊，沒意思了。」

「你可不能退役！」時文君緊張的道。

「我知道。」王艾仰頭望著天花板：「我表現低迷還沒什麼，我要突然退役，必定是謠言四起，所以……你剛才說什麼？」

「我是說，你應該到老百姓的生活里走一走。」時文君看著王艾：「尤其是你捐助的那些希望小學。我感覺你現在是對奮鬥的意義產生了茫然，或者說空虛。你的冠軍拿的太多了，早就沒有了最初的興奮勁。」

見王艾直勾勾的看著她，時文君頓了頓：「如果是其他球星實現了這種人生圓滿，大概是去追逐他們以往不曾擁有過的東西，不論是遊艇、飛機、美酒還是美人，進而找到奮鬥的目標和成就感。但這些，你要麼不能要，要麼早已經擁有了。所幸，你把大量的廣告收入都捐獻給了希望工程，那些學校、那些孩子，就是你奮鬥的標的，實實在在的，你能直觀感受到的奮鬥的價值。」

「國家形象什麼的，畢竟有點虛，不像那些孩子，是真的因為你改變了命運。」時文君笑了笑：「你應該去看一看的，這些年你捐了多少錢了？可你一次也沒有去看看。不論是早年的笨蛋助學基金還是現在的希望工程，你都沒去過。」

王艾的雙眼漸漸流露出了光彩，喃喃道：「這麼說來，我奮鬥的指向性是那些孩子？」

時文君聳了聳肩：「不全是，但從你個人而言，你所有的榮譽最終不都是用金錢稱量的嗎？你把你所有的榮譽所換來的金錢都引導到了那些犄角旮旯，所以，它們還真是你奮鬥的目標。」

王艾沉默著，時文君用手指尖敲了敲王艾的手背：「去看看吧，你前年捐的錢都已經變成了學校，兩年下來幾萬孩子受益。去年捐的錢也差不多用完了，又是好幾萬人，而且源源不斷的。我聽說，青基會已經攢了一大堆給你的感謝信，就等你今年再去的時候轉交給你呢。」

「不是說不讓人知道是我捐的嗎？」王艾有點不高興。

時文君笑著搖搖頭：「原則上當然是這樣，但團中央也好、青基會也罷，希望工程辦公室也算，誰還能真的攔著這個消息嗎？或者說人家通過什麼渠道知道了，這些單位還能『闢謠』嗎？不吭聲，就等於承認，你必須認可中國人民的智慧。」

「網上有嗎？」王艾追問了一句：「我希望這些東西起碼是在我退役以後再說的。」

「網上沒有，應該是有關部門介入了的，即便有一些小範圍討論，也沒有成為熱點。」時文君安慰道：「你別想的太多，國家每天都有很多大事兒，你這件事只要不是有人刻意引導，就不會成為熱點。」

王艾舒了口氣點點頭：「好吧，這樣最好。那我幾年世界盃結束之後就去一趟青基會，看看那些……嘿嘿。」

「你笑什麼？」

「我也不知道。」王艾摸著腦袋：「我一想有很多孩子給我寫信感謝我，我就，就想笑。」

「看吧，還是我說的對，你真該和他們接觸一下。一個是看看自己的奮鬥成果，一個是體會一下普通人的所思所想，從普通人身上反過來感受一下你的成就，你的快樂。」時文君突然想起來了什麼，問道：「你想過去支教嗎？去你捐助的那些學校給孩子們當幾天老師？」

王艾睜大眼：「我？可、可我沒有教師資格證啊？」

「按民辦教師算。」

「民辦教師也有。」

「按代課老師算。」時文君不耐煩的道：「難道你對你的學問沒信心？你個人民大學的碩士、圖賓根大學的博士、碩士、拉科魯尼亞大學的碩士、倫敦政治經濟學院的博士、米蘭大學農學院的再讀學士，教一幫中小學學生還教不明白嗎？理科你不會，你教文科，教政治、歷史！」

「好像……」王艾摸著腦袋傻笑：「好像也行。」

「太晚了。」時文君抬起手臂看看錶：「明天我還有事兒，你也早點睡吧。」

剛要走，手臂又一次被王艾抓住，只不過這次她回頭看到了王艾充滿熱情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