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方進門皺了皺眉。

味道太沖了！

他順手打開窗戶通通風，眼睛一轉，那隻黑貓又趴在沙發上盯着他。

賀方沒心思擺弄這隻貓，徑直去臥室。

非爺看着他順手放在茶几上的東西。

饅頭！好多饅頭！

看樣子小余子還是記得的，朕心甚慰。

心情一好，非爺決定看在那孫子肯主動借錢給朋友的份上，讓他三招。

這就是高手的風範！

非爺見他沒來拎自己下沙發，內心點了點頭，小子也算知難而退。

沒想到裡面臥室傳來一聲大喊：“靠，叫你別亂抓壞東西，你還跑進來翻牀頭櫃！給我等着！”

非爺又驚又怒。你要戰，那便戰！

賀方提着收拾好的衣服出來，狠狠地盯着非爺。

非爺站在沙發上，尾巴繃得緊緊的，隨時準備躲。

賀方看了看他的傷腿，指着那裡說：“再不聽話，咔嚓！永遠！聽到沒有？”

非爺大喊一聲：“來啊！”

聽到這響亮的叫聲，賀方滿意地點頭：“就當你答應了。”

他眼睛一轉，看到了空空的貓糧碗，露出一股子得勝的笑容，“這不是也吃貓糧嘛！”

他把裝衣服的袋子放在茶几上，提起牆邊的貓糧開始往碗裡倒。

非爺有不好的預感。

賀方倒完貓糧，看了看盆裡水還多得很，提起了衣服袋子，又提起了……饅頭袋子。

“早就說過，很香的，這不是吃得怪好嗎？繼續吃貓糧，饅頭留給餘秋早上吃了。”

非爺眼睜睜地看着他把饅頭提走了。

怎麼辦？

難道還能過去抱腿求放過？

他丟不起這個貓！

賀方關好了窗，卻在門口停下了腳步，有些疑惑地轉身。

他一邊瞄着客廳，一邊走到廚房衛生間門口都探頭看了看，完事之後笑呵呵地看着黑貓：“不錯，沒有到處亂拉，獎勵你一個饅頭。”

說完他拿出一個饅頭放在盤子裡，風風火火地走了。

非爺看着盤子裡孤零零的一個饅頭，我特麼……

……

房間裡安靜了下來，非爺從波動比較大的心理狀態重新回到了最熟悉的節奏裡。

一個人獨處。

這種節奏，他熟悉了太多年。

然而此刻身體變成了貓，心靈上卻更加敏感了。

非爺討厭這樣的情緒。

工作會讓他擺脫這樣的情緒，在工作的時候，非爺還是那個能力極強的商界精英。

尤其是在2010年這個時刻。

“還缺兩千塊錢嗎？……真是便宜你們這幫人了，我這些創意和文案，真是在白菜價大甩賣……”

屏幕上，是一個網站。

豬八戒。

除了先佛系更新着自己的小說，要想能在網上迅速掙到快錢，方式有很多。

非爺想到了豬八戒。

這個平臺適合他。

品牌策劃、廣告語、營銷軟文……以領先十年的經驗回過頭來跟這些招標人對線，很輕鬆。

除了第一個單子，是聊了半天才達成了。目的就是爲了繞過平臺的中介，直接通過QQ談妥，避免提現的週期，讓餘秋放心。

哎，200塊的小生意，搞得這麼費勁。

但非爺手上是沒有任何資本的，又是不能出面的。

剛好餘秋得急用錢，只能先做個威客，應下急。

非爺的ID叫做：超威黑貓。

他做得還非常務實。

哪怕有些單錢不多，但非爺有足夠的自信中標的機率極大，他就做。

那些大標，非爺也做了幾個。但這種大標，盯着的優秀威客不少，非爺不能全寄希望於這些大標。

屏幕的光打在他的眼睛和臉上，他認真地忙碌着。

窗戶外的高空中，江城開始下起第二場雪。

這場雪比第一場堅決多了，越下越大。一貫不容易積起雪花的江城，也開始一點點地變白。

非爺又投了一標軟文，一擡頭有些愕然。

下雪了？

他從茶几上跳下來，緩緩踱到窗臺下，蹲坐在那裡，擡頭看着樹梢。

下雪了。

非爺扭頭看了看小小的屋子。

饅頭擱在盤上，

貓糧有滿滿一碗。

雪落滿樹梢，

窗戶擋住了風寒。

屋裡空蕩蕩，

但這其實是別人的地盤。

生活變了模樣，

卻尋到不可理喻的心安。

非爺的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

窗臺下擡頭看雪的貓，尾巴翹呀翹，掃呀掃。

……

“……你把饅頭提來了？”餘秋看着賀方，不知道怎麼問才顯得沒問題。

“我看它把貓糧吃得挺乾淨啊，以後吃貓糧爲主。便宜，省事！”賀方把他的衣服袋子放到儲物櫃了，然後說道，“不過看在它沒在房間裡亂拉的份上，我獎勵了一個饅頭給他。”

餘秋想起非爺爆棚的羞恥心和拽拽的模樣，難以想象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這個時候，他才覺得那天非爺問賀方姓名時候的語氣，似乎有點問題。

那個“很好……”

餘秋打了個冷顫。

“看你樣子，拿出來直接先穿上吧！你要是肺炎再繼續凍着，那就沒完沒了了。”賀方又從儲物櫃裡把厚一點的外套先拿出來丟在病牀上。

餘秋一邊換外套一邊問：“你跟非……就是那隻貓之間，沒發生什麼吧？”

“沒啊！就是膽小，感覺有點怕我。”賀方隨口說了一句。

這個問題在他心裡顯然不值一提，他看了看隔壁牀：“陳大爺呢？”

看樣子是隻能問非爺了，賀方眼中就是一隻普通的貓而已……

聽他問起陳大爺，餘秋說道：“他屬於是在這裡養病。看到天氣情況不好，他家人怕他在這邊不方便，接回去了。”

餘秋說完，看賀方有點悵然若失的模樣，不禁問道：“你真動心了？”

賀方有點不好意思：“陳月是還挺不錯的。”

“她不是排斥你嗎？”

“排斥個鬼！”賀方吐槽道，“她好奇着呢。”

“我是說，她因爲對你取向的懷疑，排斥和你發展關係……”

“先說好，這是爲了咱倆的清白！”賀方正色道，“我把你之前的事跟她講了講。有空間日誌、有照片爲證，她知道你的取向，也就證明了我的取向！所以我覺得這個問題不存在了。”

餘秋覺得有道理。

“行了，東西給你拿過來了，我撤了。饅頭早上微波爐轉一轉還不錯！”

賀方人離開了，病房裡就只剩下他一個人。

餘秋吧非爺的電話撥通了：“非爺，饅頭的事……”

“就這事？”

“不是，我問問，相比起來，你更喜歡吃貓糧還是饅頭？”餘秋覺得這個問題合情合理，畢竟非爺現在是貓的身體。以貓的味覺和神經系統，貓糧也許他嚐起來其實口味更不錯呢？

電話那頭有一陣沉默。

餘秋感覺有些不妙。

結果電話那一頭只傳來平靜的聲音：“明天我申請提現，後天應該能到一筆錢，等週五會再提現一次。沒什麼事的話就掛了，忙。”

“……哦，謝謝你，非爺。”

“互相幫忙。掛了。”

萬籟俱寂。

雪輕輕打在窗玻璃和外面的常青樹上，細小的聲音很悅耳。

餘秋心想，這大概又是弱智問題吧？

對非爺來說，當然是吃饅頭更好。

如果可能的話，難道不能要比吃饅頭更好的生活？

還不是因爲現在自己只能負擔起這些？

餘秋靜靜躺下，把被子蓋好了。

養病，得好好養病。

病好之後，得好好努力。

未來一定會更美好更奇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