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葉坐下，他隱約之間也有預感，知道彭拜要聊什麼。

當下他主動開口，“院長，關於那個什麼長街改造計劃，我是沒有什麼興趣的，不過如果你想讓我參加，我肯定也不會拒絕。”

“我知道。”

彭拜點了點頭，“你啊，就是心思太多了，導致精力分散，兼顧不了，所以纔不想參加改造項目，我可以理解。對了，虞教授送你印章沒……”

“咦。”

白葉驚訝：“這事你怎麼知道？”

“因爲虞教授要送印章的時候，我就在旁邊啊。”

彭拜解釋，“不僅是我，還有鄧院長，以及油畫系的朱院長，大家一起聊天，才導致了虞教授送你印象的事情。”

白葉錯愕，“爲什麼？”

“你真不明白嗎？”

彭拜似笑非笑，“一以貫之，就是希望你考慮清楚，以後到底誰哪個領域爲主，不要再浪費自己的精力與天分了。”

“呃！”

白葉徹底無語了。

他沉默了半晌，才辯解道：“院長，如果我說，我其實沒什麼天分，或許不久之後就會江郎才盡，所以才拼命折騰，想多賺一些錢，作爲安身立命之本……”

“說什麼混賬話？”

彭拜皺眉，訓斥起來。

不僅是他，連樑宇等人，也紛紛搖頭，壓力不信。在他們看來，白葉到底還年輕，心性比較跳脫，不樂意受到拘束，喜歡不斷地嘗試新鮮的事物。

男人嘛，都有這毛病，喜新厭舊。

但是說白葉沒天分？

這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啊。

列數白葉這一年多來的成績，如果這也叫沒天分，那麼他們又算什麼？要不要乾脆買塊豆腐一頭撞死算了。

在幾個人責怪、翻白眼的神色中，白葉也有點訕然。

果然啊，說實話的時候，真沒人信。

與此同時，彭拜又繼續教育起來，“你纔多大，說什麼喪氣話，還賺錢安身立命……庸俗。你在學校……雖然沒呆多久，但是好歹也學了兩年。這兩年老師是怎麼教你的？”

“難道他就教你迎合市場，怎麼去賺錢了？”

彭拜想了想，又搖頭道：“不對，肯定不是美院教師的鍋……是李東興吧。那個混蛋，真是害人不淺，怎麼給你灌輸了這種思想，活該他坐牢。”

“……”

白葉感覺有點對不起李東興，讓他替自己背鍋了。

“白葉，你要記得，自己是藝術家，而不是惡臭的商人。”彭拜的表情嚴肅，哪怕他創辦的事務所，也屬於全球頂尖的建築公司之一。

但是他對自己的定位，一直是建築設計師，而不是公司的老闆。這也是爲什麼，在中海之巔修建的過程中，他推託其它工程的原因。

說白了，他就是想保持專注，一心一意幹好一件事。

不然的話，他完全可以把事務所擴大，然後同時承接幾十個工程。那個時候，事務所的利潤，肯定要翻幾十倍，彭拜也會成爲大富豪。

問題在於，他不樂意這樣幹，錢是賺不完的。人生在世，除了追名琢利以外，還該有別的追求。或者說，在不同的人生階段，也該有不同的價值觀……

所以彭拜的語氣，也慢慢緩和下來，“白葉，你的想法，我也明白。畢竟我也年輕過，也是這麼一步一步過來的。”

“年輕的時候，爲名利而活，很正常。”

原始積累階段嘛，藝術家都有這樣的經歷。彭拜回想自己年輕的那時候，儘管對於藝術也十分的熱忱，但是也曾經想過發大財，有花不完的錢。

這是人類的天性，無可厚非。

但是真擁有了財富之後，他的想法也隨之改變了。

他發現自己，最喜歡的還是建築。

“當親眼看着自己的設計，一點一點變爲實質，那種滿足感、成就感，不是賺錢的簡單快樂可以比擬的。”

彭拜講述自己的體會，“錢再多，又能怎麼樣？世界首富，還整天被罵爲富不仁呢。事實上，只要實現了財務自由，心境肯定不一樣了。”

“多少企業家，在創業成功之後，言辭之中已經不在乎金錢了。或許在普通人看來，他們很裝，站着說話不腰疼。然而我卻知道，這是他們的真實想法。”

“人這一輩子，匆匆幾十年時光，轉瞬而逝，總要在世上留下一點什麼東西。”

“一些人想留下好名聲，供後人銘記。我比較貪心，不僅要名望，更想留下實物，讓以後的人知道，在這個時代，曾經有這麼一位建築師，他的設計與衆不同，具有無與倫比的特殊美感……”

彭拜微笑道：“不客氣的說，人類的一生，基本是爲衣食住行而忙碌。衣食行不是我擅長的領域，所以我乾脆在喜歡的建築上下功夫，希望能有一番作爲。”

這是謙虛的說法，畢竟他不需要希望，已經很有作爲了。

當然這些都是鋪墊，彭拜真正想說的，“白葉，我可以肯定，你在建築設計上的天分，絕對不遜色於任何人，我建議你認真考慮一下，以後專注於這個行業。”

“只要你堅持自己的風格，或許過個十年、二十年，就可以拿建築至高獎。”

彭拜的語氣也幾分蠱惑的意味，“難道你就不想，站在某個領域的巔峰，看一看那裡是什麼樣的風光嗎？”

“這……”白葉愣住了，他沒有想到彭拜說了一堆，居然是想讓他專注建築設計行業，這有點兒出乎意料啊。

然而不等他反應過來，旁邊就有人冷笑道：“老彭，你這話就不對了。難道說除了建築設計以外，白葉不能在別的領域攀登巔峰嗎？”

鄧少英走來，對於彭拜的“煽動”，投以鄙夷之目光。

他哼聲道：“白葉從事雕塑行業，一樣可以努力奮鬥，最終站在世界的最高峰，俯視芸芸衆生，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

說話之間，他拍了拍白葉的肩膀，表情很認真：“白葉，你應該知道，建築師從來沒有哪個人敢說自己天下第一，但是歷史上真有某個雕塑家做到冠絕當世，鎮壓了一個時代，受到整個行業頂禮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