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無聲息地弓着腰往那處土丘走過去,好在河水潺潺的聲音掩住了一部分我的腳步聲,不是有心分辨是不會察覺到的。
走近了,果然有說話聲傳來。
“明明就快要到中元節了,可是偏偏這時候出了這樣的事情,我知道背後是有人在害我,您能幫我嗎?”
“您讓我做的我也做了,只希望到時候您千萬要記得幫我。”
聽着姐姐奇怪的話,我心裡疑惑極了,怎麼對方一言不出?而且從姐姐的稱呼上來看,似乎很敬畏對方,好像上下級的關係。這人到底是誰啊?
我大爲好奇,恨不得立刻看到這個人,立即快步過去,睜大了眼睛,喊道:“姐姐,你在和誰說話?”
眼前的一切讓我嚇了一跳,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我沒有想到,姐姐身邊空無一人,就連只活物都找不到。
黑暗中,臨河的溼地上,只有一隻小小的香爐,上面插着三支香,大約是她一早藏在這裡的。紅色的火星在夜裡一閃一閃,詭異極了!
除了我和姐姐,還有河水流淌的聲音,四周空蕩蕩地,近處草叢,遠處土丘,暗夜下,再也找不到第三個人!
沒有別人!
可剛纔姐姐又是對誰在說話呢?
“姐姐……”我疑惑地擡頭想問。
“啪!”地一下,我的臉頓時火辣辣起來!
我摸着自己的臉頰,不相信地看着姐姐!
一向疼愛我的姐姐居然打我,爲什麼?眼前的姐姐好像一個陌生人!
我有些委屈,喊了一聲姐姐,卻不知道說什麼。
我的臉上木木的,倒是不覺得疼,真正疼的是心口,心口那裡纔是真的疼。
姐姐又一巴掌打了過來!
她的眼裡閃耀着怒火,一下又一下地打我的臉,一連打了好幾下!
最後,她狠聲說道:“誰讓你跟蹤我的?你壞了我的事情,你知道嗎?你就只會壞我的事情嗎?”
我呆住了,囁嚅道:“姐姐,我、我是擔心你啊!”
我是擔心姐姐才偷偷跟在她身後的,我哪裡知道壞了姐姐的事情呢?
我又看了一眼地下那個香爐,那三支香已經快要燃盡了,紅色的火頭一明一暗!一陣風吹來,火頭熄滅了!
姐姐板着臉瞪着我說:“我好不容易請來了河神幫我,被你這樣衝出來,河神一定生氣了,這樣子我還怎麼再請河神?”
河神?
我望着姐姐。
葉家有個傳說,葉家之所以通靈,且家族這麼興旺,是因爲有河神保佑。所以數百年來,葉家一直定居這裡,即使家族中有人離得再遠,也會葉落歸根。
可是河神到底是一個傳說而已,小時候我可以相信這話,自從離開了祖家,年齡漸長,對於這種傳言,我十分不屑!
在我認爲,河神之說,不過是葉家老祖宗爲了讓世人生出敬畏之心而已編造出來的謊言。這世上哪裡有河神?
如果真的有河神,歷經變亂波折,曾經聲勢十分響亮的葉家爲什麼會蜷縮在這樣一方小天地?而天下之大,葉家不過是井底之蛙罷了!
時間流逝,如今的葉家已經越來越勢衰了!
我心裡明白,如果我現在說什麼河神是子虛烏有的話肯定會讓她更生氣,對於一個心心念念想着要回祖家的人,以繼承祖家通靈血脈爲信念的人來說,否定河神就是否定祖家,否定自己,絕對容不得一絲褻瀆。
“姐姐,對不起,我、我不知道……要怎麼才能重新幫你請河神,你告訴我,我、我一定做到!”
暗夜裡,姐姐的面容神色不清:“告訴你?告訴你什麼?讓你也能請來河神嗎?我還不知道我的好妹妹竟然有這麼深的心機。你別想了,我是不會告訴你怎麼請河神的。”
姐姐說完,立即疾步離去。
我喊了一聲姐姐,立刻追了上去,可是腳下一絆,毫無防備地摔倒在地上。
河邊的泥土本來就帶着潮氣,帶着泥土的氣息襲入我的鼻端,最糟的是在我的嘴巴不遠處居然還有一隻小小的寄居蟹在爬動。
寄居蟹好像被我驚到了,張牙舞爪地對我揮舞了兩下爪子,快速地爬進了河裡。
姐姐聽到我摔倒的聲音,立即回過頭來。我連忙爬起來,心裡隱隱高興。
姐姐還是關心我的!
“姐姐,我錯了,你不要生氣!”我急忙追上姐姐,姐姐不理我,飛快地走着,我跟在她身後小聲哀求道:“姐姐,是我錯了,你不要生氣了,你說,你怎麼說我就怎麼做,只要你不生氣!”
姐姐遭到那樣可怕的事情,心情不好是肯定的,就算打了我我也不應該生氣。誰讓我確實破壞了她的事情了!
再說,爸爸又讓我來替代她去爭通靈的資格,她心裡失落,就算打了我也是因爲心裡太難過了,我應該多體諒體諒她。
一直到回家,姐姐都沒有理我,只有我小聲地跟在她身後哀求着。
進門之後,爸爸的聲音突然從黑暗中傳來:“回來了!”
黑暗中,他打開燈,屋子裡瞬間明亮。
爸爸陰沉着臉坐在堂屋左邊的太師椅上,媽媽則站在門口,捏着衣襟,一臉的惴惴不安。
糟糕,怎麼被爸爸知道了?明明臨走的時候,爸爸不是睡着了嗎?
我偷眼看姐姐,發現她的神色並不慌張。
她突然“噗通”一聲跪在了爸爸面前,聲音哽咽地求道:“爸爸,求求您了,讓我試試吧,總要讓我試試我才甘心啊!”
說完,姐姐就照着地上重重磕了三個頭,聲音十分響亮。再擡起頭來的時候,地上鋪着的青磚已經有了一塊鮮紅的血漬,她的額頭上也十分明顯地破了銅錢大的一塊皮,露出鮮紅的嫩肉。
我看着心裡難受極了,雖然這一切不是我造成的,可是,卻總覺得自己好像奪走了原本屬於姐姐的東西。
我跟着跪了下來,開口求道:“爸爸,您就答應姐姐吧,總要試一試啊!選通靈女看的是通靈的本事,又不是選妃子立牌坊,也沒有聽說過強調女孩子守貞。”
爸爸立刻喝了我一句:“你哪來那麼多稀奇古怪的話。”
我不敢還嘴,只是偏頭,哀求地看向媽媽。
媽媽雖然一向以爸爸的意見爲自己的想法,可是一旦她開口說的話,爸爸也不會無視。只要媽媽也爲姐姐說話,爸爸說不定會考慮的!
姐姐見我爲她求情,目光復雜地看了我一眼,我對她擠了擠眼睛,示意她趕緊抓緊時機再多求幾句,可是她偏偏這時候好像啞巴了一樣,只是癡癡看着我不說話。
我急得沒法,壯着膽子對爸爸說道:“爸爸,您看這離中元節就只有兩個多月的時間了,可我今天才看到卦象圖,就算我記性再好,學了這個也不夠啊!既然您都說姐姐有天賦,姐姐應該有資格回去和族裡爭一爭的,放着學了多年的姐姐您不要反要我這個什麼都不懂,去了也是給人笑話。”
這話說完,我看得出來,爸爸臉上已經有了幾分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