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一分析，我就知道了原因。

因爲今天是清明當天，所以上墳的炮竹放的很多。直到現在，四周還有些零星的炮竹聲。不用說，那些烏鴉，是被這些爆竹聲嚇跑的。

“怎麼辦？”王可兵提着彈弓，問道。

“等吧，等天色再黑一點，看看有沒有烏鴉。”我說。

於是我和王可兵坐在墳場旁邊抽菸，看着天上的雲彩發呆，和許多年前的小時候一樣。

暮色四合，遠處終於有烏鴉飛來，在墳場上空盤旋啼叫。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三爺，看你的了。”我踩滅了菸頭，說道。

王可兵點點頭，從腰裡扯出彈弓，上了鐵彈，貓着腰向前走去。

幾隻烏鴉落了下來，停在一個墳頭上，成了王可兵的目標。

只見王可兵踏前一步，左腿曲起右腿打直，左手握弓似天王託塔，右手拉弦如昭君彈琴，瞄準了前方的烏鴉。

那架勢，那表情，彷彿大漠天驕彎弓射鵰，又像三國呂布轅門射戟，高端大氣上檔次，低調奢華有內涵。

崩……，弓弦輕響，鐵彈子飛出。墳頭上的烏鴉嘎嘎大叫着飛起，振翅上了天空，丟下幾片羽毛來。

沒打中。

“草，這彈弓差了點。”王可兵回頭一笑，略帶尷尬。

“不怪彈弓，只怪這烏鴉是練家子，被它讓了過去。”我說。

女鬼白如雲躲在我的身體裡，吃吃而笑。

“磕磣我是吧？等着瞧，看三爺的手段！”王可兵惱羞成怒，提着彈弓，徑自向墳場中間走去，然後左看右看，趴在一座大墳的後面，注視着前方。

不大工夫，又有烏鴉飛來。

王可兵趴着不動，再次扯開彈弓。嗖地一聲，一隻烏鴉被擊中，倒地不起，撲騰哀嚎，抖落一地羽毛。

我獵犬一樣衝上前，把烏鴉抓在手中，如獲至寶。

“一隻烏鴉的眼淚，夠了嗎，白如雲？”我問。

“按理說，十來滴就夠用一兩次了。但是這東西多準備點沒壞處，多多益善。”白如雲說道。

不敢怠慢，我和王可兵立刻退回墳場東北角，扯了一把乾草，點起火來。點火以後，王可兵在火堆上壓了一些泥土，火頭頓時熄滅，濃煙冒了出來。

我倒提着烏鴉，站在下風處，接受濃煙的洗禮。王可兵拿着隨身帶來的紙杯，在下面接着。

烏鴉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煙燻處。

在煙火攻勢下，堅強的烏鴉終於頂不住了，眼淚吧嗒吧嗒地落下，滴在紙杯中。

“……五六七八……，十二、十三……，夠了夠了！”王可兵數着數，興奮地叫道。

我們榨乾了烏鴉的最後一滴眼淚，這才罷手。然後，我小心翼翼地拿出新買的鋼筆，吸乾了紙杯裡的烏鴉眼淚。

把烏鴉眼淚儲存在鋼筆裡，便於攜帶，也便於保管和使用。

“嘿嘿，這杯底還有點烏鴉眼淚，我先試試。”王可兵伸手在杯子裡摸了一下，然後塗在自己的眼皮上，左右觀看。

看了半天一無所獲，王可兵難免牢騷，道：“這法子靈不靈啊，我怎麼一個鬼都沒看見？”

“要不換上童子尿，抹在眼皮上試一試？”我說。

“行，你先試吧。”王可兵也不上當。

“時間還早，天地之間陽氣未退，不會有鬼出來的。你們辛苦一下，看看能不能再捉一兩個烏鴉吧。”白如雲的聲音幽幽說道。

王可兵點點頭，擡起衣袖抹去了眼皮上的烏鴉眼淚，繼續尋找目標。

運氣不錯，接下來我們又收穫了兩隻烏鴉，薰出了幾十滴烏鴉眼淚。我把烏鴉眼淚全部收集在鋼筆裡，送給了王可兵。

因爲我有白如雲的幫助，可以直接看到鬼，所以不需要。

大功告成，天色幾乎黑透，我們也準備離開墳場。

王可兵終究不大相信，還是把杯底殘餘的烏鴉眼淚塗在了眼皮上，試圖在墳場中，找一兩個鬼魂出來。

轉了一圈過來，這貨看着我，張口道：“白如雲，其實你和寶爺站一起，挺般配的，還真有點夫妻相。”

“臥槽，你胡說什麼？”我脊背一寒，瞪眼道：“我早就名花有主了，我是譚笑語的人。”

說完之後，我才反應過來，王可兵的目光不對，難道他看到了白如雲？

扭頭一看，身後卻空空如也，鬼影全無。

“好了，你可以看到我，說明烏鴉眼淚是管用的，回去吧。”白如雲在我身前三尺遠的地方現身，一閃之後，又鑽進了我的身體裡。

我這才明白，白如雲是用自己來做實驗，讓王可兵見識一下烏鴉眼淚的效果。

“奇怪，爲什麼你鑽進寶爺的身體裡，我就看不到了呢，你們這是合二爲一了？”王可兵盯着我，嘀嘀咕咕。

“走吧，回去吃飯喝酒！”我一把扯住了王可兵的胳膊，拖着他離開了墳場。

沒有去學校，我們直接去了鴨塘衝。

村口處，我們找了一個露天大排檔，點了四個菜，開始吃飯。王可兵愛酒，又要了一瓶包河特曲。

酒菜上桌，我們一邊喝酒，一邊對大街上路過的美女們品頭論足，聊一些無聊的八卦和不切實際的理想。

因爲有了烏鴉眼淚，我們信心提升膽量大壯，心情也格外舒暢。

到了九點多鐘，酒足飯飽。我嘴裡咬着牙籤，等待王可兵去結賬。

每次吃飯都是他買單，你要是搶了他的風頭，後果很嚴重，說不定兄弟都沒得做。

誰知道王可兵看着我，道：“結賬啊，寶爺。”

“我的兜比臉還乾淨，拿什麼結賬？”草，一直不都是狗少爺結賬的嗎，怎麼今天擠兌我？

我苦笑了一下，繼續說道：“你先給我墊上吧，欠你多少一起記着，等我以後發達了，雙倍奉還。”

“我太陽，完蛋了。”王可兵立刻哭喪起臉來，道：

“這次回家，跟老爹鬧翻了，他知道我打遊戲花費了兩萬多，龍顏大怒。老爹這次就給我三百塊做生活費，讓我自己勤工儉學。唉，寶爺，以前花天酒地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說着，王可兵摸出兜裡的皮夾，打開給我看，果然就兩張粉紅色大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