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凡剛剛洗完衣服，走到院子裡晾衣服。

有種眩暈讓她覺得頭昏腦脹，她撐着腦袋覺得心有些慌亂。揉揉太陽穴，去院子的另一邊椅子上坐下。最近不知道是什麼回事，總是感覺頭昏腦脹，或許是太累了，讓她覺得有些力不從心。

剛坐下，林夏林忽然在內屋喊她。

“小凡，小凡——”聲音虛弱中帶着急切。

林小凡含糊地應了一聲，覺得後背痠痛。起身，因爲逆光而造成的視覺壓迫，讓她眼前一黑，差點摔倒。她扶着椅子，擰眉站住。恍神之後，快速地步入了房間內。

“爸——”她驚見林夏林想從牀上起身的身體，趕緊制止住了他。“你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醫生讓你躺牀上再靜養幾天，你就不要起來了。想要什麼和我說，我給你拿，你只要躺着就好。”她爸爸是個勞碌命，生命了也不喜歡躺着。倒是幹起活來精力充沛。也是多年工作沒有好好休息，讓才讓林夏林病倒。

林小凡說完微微使力壓制住林夏林，讓他繼續躺在牀上，將有些陳舊的灰黃被子，重新蓋在了他的身上。替他弄平了褶皺。

“小凡……”林夏林的聲音非常輕柔，面色卻是嚴肅。“我有話對你說，來，你坐下，坐我旁邊。”

林小凡心頭涌起一股異樣，臉色卻是處變不驚，坐在林夏林牀沿上，耐心看着他。“爸，你有什麼事情要和我說的？”在她的記憶裡，父親很少出現這樣的神色。她隱約覺得父親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說。

林夏林愣住目光遠望着前方，半晌，才伸手從白色枕頭下面，一番搜尋。拿出了一本紅色本子。輕輕抓起林小凡的手，放在了她的手上。

林小凡感到林夏林手指，有明顯的顫抖。她的瞳仁下意識猛地一陣收縮。身形一怔，繼而回過神來，問道，“爸，這是？”

林夏林忽然露出一抹蒼白的苦笑，臉上的皺紋全部都舒展開來。“這是存摺，家裡上上下下，總共加起來，也就這麼多了。”

林小凡握在手中，翻來存摺，跳躍的數字猛地映入她的眼簾。她在心底默默地數了下數字後面的零，竟然有十萬。

林小凡愣在那裡，不知該如何言語。她從來不知道家裡還有這麼多的前，甚至是她父親住院時，也都是林小凡東拼西湊借的，父親根本沒有拿這筆錢出來。她知道，這是父親留給哥哥的。她嘆了口氣。

空氣彷彿在一瞬間凝固了，帶着讓人窒息的壓迫力。

林夏林的聲音在頭頂上方響起。“本來這錢……是……是留給你哥哥娶老婆用的。唉，你不要怪你爸爸，平時只知道對你哥哥好，總是忽略了你。誰讓……誰讓他是男孩呢。我以前想着，讓兒子來照顧我的下半輩子，閨女沒用。總是會嫁給別人，成爲別人的女兒。生下來也是沒用的。是爸爸不好，爸爸不該這樣對你。”

林夏林顫聲地繼續說道，“現在……我留着這份錢……這個臭小子……我也死心了。孩子，爸爸對不起你，這錢你留着。留着給你用，我知道你現在肯定需要錢。這次手術花了這麼多，你從沒開口向我要過。是你那幫咖啡館的朋友幫你墊的吧。趁早地還給人家。早點還清……我怕……我怕到時候……我突然走了……”林夏林喉嚨啞住，說不出話來。這個家全靠林小凡，如果沒有林小凡，他或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林夏林覺得愧疚林小凡太多太多了。只有把錢交給林小凡，只有這樣做，才能讓他稍微安心一點。他不多求，只讓自己的心裡能夠得到救贖。

林小凡早已哭成了累人。他的爸爸林夏林，從來沒對她說過這麼溫暖的話。在住院期間，問得最多的，卻是她的哥哥林夏立。

“林夏立來了嗎？”

“林夏立最近在忙什麼？”

“他去找工作了嗎？你知道他最近在忙什麼嗎？唉……唉……怎麼這麼久都沒來看看我。”

“小凡，他要是來找你要錢，你若是有，就給他吧。我知道不能這樣慣着他，但是一想到他被人追債，或許會……會被人給打死……我就睡不好覺。”

“……”

他說得最多的，永遠是林夏立。他最關心的，還是林夏立。而林小凡，則只是一個依靠一幫有錢的朋友來提供財源的無關親人而已。她想着，她已經失去母親了，她只有這兩個親人了，林小凡不能讓他們兩人有任何的傷害。絕對不能。

林小凡想到此，露出了無奈又慘淡的笑。聲音輕柔而夾着一絲複雜的沙啞。“爸，我沒

有怪過你。真的，我不怪你。”

“你也不會有事，你纔多年輕啊。”林小凡眼內神光莫名黯淡，深邃隱藏在了瞳仁的最深處，“你還要再娶個老婆，來陪你下半輩子呢。你放心，只要你喜歡的，我都支持你。我也會喜歡的。”

林夏林聞言破涕笑出聲。“傻丫頭，拿我尋開心啊。我這樣的身體，活都幹不了了，誰還願意嫁給我，伺候我，照顧我呢。”

“會有的。”林小凡會心一笑，“爸，你會有的。你人這麼好，又那麼善良，總會有人願意嫁給你。你放心。”彷彿是說給自己聽，她又重複了一遍，目光深深鎖在那雙彷彿沒有一絲光暈的黑眸。

“你把這錢收着，我怕放在我身邊，又會把持不住給你哥哥他拿走。這是唯一最後的救命錢，沒了，就真的什麼都沒了。這是我所有的錢了。這一輩子，就只剩這麼多了。”

“爸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期望。我會好好努力，好好學習。將來考上大學，去當醫生。給你賺好多的錢花。好不好。”、

“好好，爸爸等着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的。”

林小凡點頭，將存摺置於胸前。林小凡清楚地明白，自己斷然不會花這裡的一分錢。只是如林夏林所說的，她怕他將這救命錢最後交給了林夏立。他擔心林夏立的鼻涕眼淚以及所裝出的楚楚可憐，最終還是會讓林夏林心軟拿出這筆錢。

然而林夏立是個無底洞，本性難移。他絕對不會因爲家庭原因而放棄整個他的賭博生涯，他就是一個吸血鬼，一具行屍走肉。林小凡早就放棄他了。每次不給他錢，就吵着鬧着，尋死覓活，讓人難堪。

林小凡起身，回房將存摺放好。擦掉眼淚，覺得生活並沒有想象地那樣糟糕。

正坐着想着什麼，庭院裡傳來一陣騷動。有三個壯漢破門而入。帶頭的帶着黑框墨鏡，露出黑黑粗糙的手臂，上面畫着青龍刺青，一幅氣勢洶洶的樣子。

他一腳踢開林小凡院子中的小椅子，揮手推倒她剛晾好的衣服。在院子內叫囂。“滾出來，是人都給我滾出來。”

林小凡微微皺起了眉頭，心頭升起一股不安的悸動。一種浮躁的感覺驟然浮上全身。起身趕緊步出門去到院子。被院子裡的光景嚇了一跳。

青龍刺青男子一見有人出來，便擡高下巴，扯着嗓子伸手指向林小凡。“你就是林小凡？是你嗎？”

林小凡心頭一沉，聲音忽而變得軟弱，“你們是誰？”

“問你是不是林小凡！”青龍刺青男擡高聲音又喊了一遍。全身流露出的殺氣震得林小凡一顫一顫。

饒是林小凡本身脾氣火爆，也被這樣的陣勢嚇到了。“我……我就是林小凡。你們……你們……到底是誰啊？”

“把她帶走！”他喊了一聲。身後出現另外兩個壯漢，上前一左一右拉住了林小凡的手臂。力氣大得驚人。

他們緊緊地箍着林小凡的手臂，林小凡害怕地大叫起來。“放開我，你們是什麼人！放開！”

喊完纔想起她爸爸林夏林還在房間內，擔心他會跑出來，她的聲音又戛然而止，換成了無聲的抵抗。

她使勁掙扎，想掙開雙手。無奈兩個大男人的力氣完全不是她一個小女孩能預料的。左邊男子有些惱怒，伸手將她左手臂往外彎曲，嚴嚴實實地箍在後背。林小凡疼得緊咬下脣，痛感瞬間蔓延，眼淚在眼眶中瘋狂打轉。

繞過小巷後，她被捂住嘴巴塞進了麪包車。

麪包車裡，出現了讓林小凡又驚又恐又訝然的面孔。

舒俊——

林小凡睜大了眼睛，無法形容心底驚詫難言的感覺

“我們又見面了，林小凡——”舒俊神情冰冷淡漠，語氣裡毫無感情。

林小凡渾身猛地一震，臉色竟瞬間變得慘白。她的身體在顫抖，帶動聲線也不可抑制地顫抖着。“舒俊——爲什麼——你這是在幹什麼——爲什麼要抓我？”她感覺這個舒俊怪怪的，目光和眼神都是那樣奇怪。她不知道怎麼回事。

“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她驚訝那天明明已經坦然說好一切的舒俊，爲何忽然變得如此猙獰如此陌生。並且他對她的神情，是那樣冷淡，彷彿……彷彿又變回原來那個，覺得林小凡拋棄他，折磨他，憎惡他的眼神。

林小凡怕極了。

“你想帶我去哪裡。你到底想幹什麼！”

“啪——”青龍刺青男忽然伸手一揮，重重地甩

了一個巴掌在林小凡臉上。

一股眩暈的疼痛瞬間從側臉傳來，耳朵蜂鳴般在跳動，撥動神經一根一根。她緊緊地攢緊手掌，苦澀與痛感，席捲了她整個精神。

“混蛋！”舒俊將手機狠狠地砸在青龍刺青男腦門上，大罵。“誰讓你打她的，她是本少爺的人。你TM地敢動她，我滅了你！”

這分明和平常的舒俊完全不一樣。平時舒俊脾氣不會這麼暴躁的。

青龍刺青男撫着左額角，手臂輕微揉動。撿起舒俊的手機，呈上在他面前，諂媚地笑。“少爺不好意思，她太吵了，我才忍不住……失手。”

“敢再動她，我要你的命。”他的面容甚是陰狠，饒是熟知她的林小凡也嚇到了。

“可是這丫頭太吵了。”

“滾開！”舒俊朝他低吼了一聲，青龍刺青男便不再說話了。舒俊淡淡掃了一臉凝滯的林小凡一眼，目光飄向前方。

林小凡全身都在瑟微顫抖，半邊臉上明顯紅了一塊。面容冷峻，眼底卻有不可遏制的暗涌。她不知道怎麼回事，爲什麼舒俊忽然抓她？到底是爲了什麼，又有什麼目的？又是爲了想要與她重新交往？還是他回家之後，越想越氣，覺得不會這麼簡單放過自己，才又鬧出這一出？

她將目光瞥向舒俊，舒俊一臉冷然，目光冰冷平淡無奇。前幾天還好言和自己說‘要幸福’，‘放棄我’之類的話，如今爲何又作出這樣的事情來。這樣的轉變讓林小凡心底發毛，覺得有個陰謀在醞釀。她甚至懷疑眼前的舒俊並不是真的舒俊，或許是帶着面具的他。

她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正想着，林小凡感到衣服口袋裡，一股強力的震動。她猛然一驚。微微顫抖，瞬間又驚醒過來。被捆綁着的手動了動。

因爲林小凡的手機永遠是靜音震動狀態，因此她故意將腿夾緊，將手機藏於手肘和大腿之間。所幸手機的震動聲音並不強烈，再加上林小凡，因爲車子劇烈顛簸而發出微弱的咳嗽聲，掩蓋了手機的震動。

她的心在顫抖。繼而，手機停住聲響。

車子駛過了一座高架橋。開向了郊區。四周寂靜一片，完全沒有人煙。

震動聲再次響起——

林小凡在心底默唸，求你了，現在別再打過來了。她唯一的救命草，千萬不能讓別人發現。拜託，手機——等到無人的時候你再響起吧。

車子開到了一個廢墟地。林小凡雙手被捆綁在背後，兩個壯漢架着她往前方一破舊庫房走去。林小凡回頭看向舒俊，用祈求的目光讓他不要這樣傷害她。然而舒俊卻避開了林小凡的目光，置若罔聞。林小凡失神的眼睛，忽然陷入了呆滯。

林小凡被拉進庫房內，甩在了地上，臉色蒼白虛弱地挪了挪，緊靠着身後的紙板箱。她感到腦袋的眩暈。她的手仍然被捆綁着，然而她的指尖動了動，手指漸漸握向掌心，越握越緊，指甲深深地掐進掌心內。一股強烈的疼痛感，伴隨着臉畔的灼燒感襲來。頓時，她整個人都驚醒了。

她提醒自己，不能倒下去，千萬不能在此時倒下去。如果倒下去，就完了，她覺得這次的綁架不簡單。

然而，剛纔舒俊的冷漠卻讓她驚恐和難過。眼神又轉回了呆滯。

庫房裡陰冷陰冷，陽光斜斜透過高高的鐵窗照在雜亂的地板上，有一股潮溼發黴的味道，刺激着她的鼻腔。刺得她陣陣眩暈。

那些壯漢們，甩下她竟然就匆匆離開，將鐵門緊緊關閉。庫房內也許是很久沒有使用過，七零八落散亂着一堆的雜物。還有蟑螂老鼠的屍體，發出陣陣惡臭。

手機再次響起。

她空洞的眼神忽然再次聚焦，彷彿抓到什麼救命稻草般地，開始反手想抓住手機。然後雙手被捆綁根本夠不到衣服口袋上的，她只能用雙腿，起身，拼命抖動。用手肘制定住手機，慢慢往上滑。

“撲騰”一聲，手機在冒出口袋之後，倒落在了地上。

卻還在用盡生命般地憤然震動着。

林小凡跪在地上，彎腰用嘴巴叼住手機，輕觸屏幕，韓子軒的名字跳躍在了她的眼中，她一陣驚喜。差點想要叫出來。然而，忽然出現的紅色提醒字樣讓她震驚。

電量不足——

這塊紅色字體的突兀讓她瞬間心沉千古。思緒被擾地雜亂無章。待想按下接聽鍵時，紅色字樣再次冒出。

電量不足自動關機——

林小凡絕望地閉上了雙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