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又看了肖培一眼，不禁搖了搖頭。他真不敢想象，肖培在對待自己父母的時候，表現得比他還好。肖培的言行，讓他頗爲感動。

考慮到父親的病情，王文也沒說什麼，坐進駕駛室後，就在街道口調了頭，又開始急急忙忙地往北城趕。他怎麼也沒想到老頭子的病情居然惡化了，早知道這樣的話，就應該早回來一趟，早回來的話，沒準父親的病情就不會這麼嚴重了。

正是考慮到父親的病情很嚴重，王文不敢有絲毫的懈怠，除了在高速路上的一處服務區停了一刻鐘之外，其他時間他都在玩命似的開車。也多虧了昨天下午他在出租房裡窩了半天，睡了幾個小時的懶覺，不然的話，還真未必能頂得住。

再次回到北城，已經早上八點了。王文通過反光鏡，看到父親的病情沒什麼好轉，臉部反而變得更加扭曲了，就猜可能是腦部血管或者神經出了問題。他知道北城有一家以神經內科爲長的三級甲等醫院，所以他也沒多想，直接去了宣武醫院。

由於父親的腿摔了，加上病情惡化，導致腿腳不利落了，下了車之後，王文只好再次揹着父親進了醫院。整個過程他都如同熱鍋裡的螞蟻，不光焦急，更多的是擔憂和不安。進了急救室後，他變得更加忐忑不安。

肖培見王文在急救室的門外來回踱步，甚是焦急的同時，還一副提心吊膽的樣子，就走上前去，拉了下王文的胳膊，安慰道：“王文，你不要太着急，我想叔叔不會有事的，這是北城最好的心腦血管病醫院，肯定能把叔叔的病治好的。”

王文轉過臉來，目視了肖培一會，唉聲嘆氣地說道：“真後悔沒有早點回去，當時我媽打電話給我，我就覺得不太妙，讓她趕緊陪我爸去醫院看看，她就是不聽，還找了鄰村的一個小診所的醫生幫我爸看，農村醫療水平那麼差，能瞧出什麼來啊？”說完，他掃了一眼母親，見母親也一臉的着急和不安，就沒有針對母親把想心裡想說的話表達出來。

王文的情緒非常激動，心想倘若這次父親有什麼三長兩短，他非內疚死不可。

“事到如今你說這些也沒用了，還是等結果出來吧，我想叔叔的病肯定會好起來的，你不要太過擔心。你昨晚一夜都沒閤眼，先坐下眯會吧，我和阿姨在門口盯着。待會有什麼結果，我告訴你。”

“我不困，倒是你，昨晚跟着我折騰了一晚上，肯定累壞了。要不這樣吧，培培，你趕緊回去吧，也別去公司了，直接回宿舍睡一覺。”

肖培輕輕地搖了搖頭，“我一點都不累。”

王文一聽肖培這話，知道肖培不想回去，就又說道：“你騙誰呢，看你眼睛裡都是血絲，聽話，趕緊回去吧，本來昨晚讓你跟我折騰了一晚上，我就挺過意不去的，你要是再執意留下來，我心裡更過意不去了。快點回去吧，哪怕只睡一會呢。”

“我偏不回去，我還要留下來照顧叔叔阿姨呢。”肖培執意不肯回去，儘管她確實有些累了，但看到王文在自己面前，她就感覺渾身充沛着一種無形的精力。

王文見肖培還古怪地衝他吐了吐舌頭，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要不這樣，你先回去休息一會，然後再來替我。”他想找個藉口讓肖培回去睡覺，又擔心肖培不肯，就編了這麼一個藉口，他想父親這一病，極有可能需要住院，上午治療之後，下午肯定要辦理住院手續，父母初次來北城，天生地不熟的，萬一自己下午頂不住了，肖培也可以過來幫忙照料下。

“你就知道趕我走，哼，我就真的讓你那麼討厭麼？”

“沒有，我沒有討厭你，只是……想讓你休息會。”

“好，那我休息會，待會醫生出來了，你必須叫醒我。”說完，肖培就走到門口擺放的一排藍色的座位前，轉過身來，深情地看了王文一眼，然後坐了下去。

王文看到肖培背靠着牆壁，漸漸地閉上了眼睛，暗想肖培肯定累得不行了，像肖培這樣纖弱的身體，怎麼能夠承受這種煎熬呢。看到肖培一個人孤單地坐在那裡，他忽然泛起了一股衝動，想跑過去，把肖培摟在懷裡。他想，到目前爲止，還沒有沒有那個女生對他這麼執着，對他這麼熱心呢。儘管在這之前肖培沒有和他的父母見面，但是見了面之後，卻表現得像個通情達理的兒媳一樣，給人特別親近的感覺。

最終，王文沒有過去打擾肖培，而是在急救室的門口一直站着。剛纔聽了肖培的一席話，他安心多了，至少不像剛纔那樣焦急如焚。他努力讓自己平靜了下來，回想了最近一段時間內發生的事情，他感覺自己的遭遇就像是在劫難逃的災難一般，終究躲不過命運的安排。

王文在外面站了大約有一個半小時的樣子，這期間他感覺時間太漫長了，漫長得如同過了一個半世紀。

終於，急救室的門開了，隨之走出來的是一位女大夫，是該醫院神經內科的主任醫師。

王文急忙湊上前去，問道：“大夫，我爸的病情怎麼樣？”

女大夫看了王文一眼，說道：“病情已經穩定了，現在正給他輸液，目前沒什麼生命危險，這個你可以放心。不過，以後一定要注意，復發的話，可就麻煩了。”

聽到這裡，王文的心不由得懸了起來，“大夫，請問我爸得的到底是什麼病？”

“腦梗塞，屬於最常見的腦血管病，佔腦血管病的70(百分號)以上，55歲以上的老年人發病率高。”

“奧，我爸的臉……”

“現在已經好多了，當時臉部扭曲是因爲腦部血管堵塞，以致腦供血不足，從而導致運動神經障礙。不過，經過我們的搶救，病情明顯好轉。”

“謝謝你了，大夫。”王文懸着的心有所回落，不管怎麼說，父親沒有大礙比什麼都好。

“不客氣，中老年人得這種病的機率比較高，你錯過了最佳治療時機，其實這種病發作之後，最有效的治療時間是三個小時之內，錯過了這個時機，都會留下後遺症。加上病人服錯了藥，在某種程度上也加重了病情。”

“後遺症？什麼後遺症？”王文不解地問道。

那名女大夫簡單地給王文說了說，隨後就衝王文說道：“一會就辦住院手續吧。”說完，低頭看了一眼肖培，沒再說什麼，轉身就走開了。

王文和母親快步走進病房，看到一名護士正在幫父親換藥。他的心再次揪了起來，看着父親躺在病牀上，臉色蒼白，淚水還時不時地在眼角處淌出來。他知道，此時此刻父親並不是在隱隱地哭，流淚是由於運動神經障礙引起的。看到父親這個樣子，忽然之間，他感到特別心痛。

老頭子之所以得病，除了有酗酒成性的原因之外，多多少少也與自己有關吧？王文心想，在這之前老頭子一直催自己結婚，可他除了應付就是敷衍，或者乾脆不接電話，結果直接把老頭子給氣病了！

護士換完藥後，把目光轉向王文，說道：“一會需要換病房，現在病人的病情剛穩定，千萬不要讓他太過激動。”

王文點了點頭，沒說什麼，再病牀邊坐了下來，看了會父親，又把目光投向母親，眼光中充滿了責備，當然更多的是無奈。“媽，當時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就讓你帶我爸去醫院檢查，你偏不聽我的。”

母親顯得有些無辜，“兒子，我哪知道會這麼嚴重，起初我還以爲是感冒呢。後來我把鄰村診所的醫生叫到咱家，讓他給你爸瞧了瞧，他給你爸開了藥……”

還沒等母親把話說完，王文就直接打斷了母親的話，說道：“別提那個破醫生，一提我就來氣，他開的什麼藥啊？根本就不是對症下藥，在沒有明確病情的情況下，貿然開藥，真不知道他心裡怎麼想的，想賺錢想瘋了吧？要不是他給爸開錯了藥，沒準爸的病情就不會這麼嚴重。”

“我也沒想到結果會是這個樣子。”

“你沒想到，你沒想到的多了，媽，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別太心疼錢，看病要緊，省那幾個錢有什麼用？現在怎麼樣？爸患上了腦血管病，而且錯過了最佳治療時機，醫生剛纔也說了，會留下後遺症。”王文說完，有意識地回了下頭，發現肖培已經悄然出現在了他面前。

“王文，你也不知道叫我一聲。”肖培的語氣很弱，她看了下王文的父親，問道：“叔叔好多了吧？”

王文點了點頭，礙於肖培的出現，他沒有再和母親爭執，而是說道：“培培，一會我去辦理住院手續，辦完住院手續後，你就回去好好休息吧。”

王文的話音剛落，肖培就聽到自己的手機響了起來。她被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嚇了一跳，連聲說了兩個對不起，然後掏出手機，直接掛掉了。看到是爸爸打過來的電話，她的臉色倏地緊張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