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這個世界上真的除了有不吃魚的人麼。”

“小僧就不吃，出家人慈悲爲懷。”

一條小魚遊在三藏的手心裡，它總是很快活，在這座金光寺初次建立的時候，小魚就活着，主持說，它從屋檐的雨水裡游到了人間，乃是五百年前的一場造化。

三藏看不破這隻小魚，從小小魚就愛吐泡泡，告訴他去發現泡泡，初始時小和尚看不見泡泡，看來一眼就能瞧見許多，他發現了一件怪事，小魚身上沒有一顆泡泡，這泡泡很奇怪，戳破了就可以獲得屬性。

還能祛除病根，治癒傷痕，三藏總喜歡和小魚聊天，聽他講一個故事。

“這世上有諸多古佛，逆行菩薩，在佛陀現世之前，曾有古佛存世，稱作苦行僧，然而後人無意志，佛法漸爲弱，於是釋迦出世，亦有魔王波旬，逆行菩薩在世。”

“這你一去定會有諸天阻撓，切記心中大智慧。”

小魚兒總喜歡講許多大道理，聽得三藏一愣一愣的，關於過去，未來，他覺得過去爲既定事實，未來不可捉摸，可小魚說那不過是夢幻泡影。

“魚兒，最近長安城來了兩位僧人獻給唐王袈裟，法杖，卻被趕了出去，唐王說，菩薩乃是女子身，這兩位僧人裝神弄鬼，嚇唬人。”

和尚覺得這話不對，是香火矇蔽了人們的眼睛，他們眼裡的神佛已有定性，不容更改。

“小和尚，你要打破香火道，這可是逆天而行必遭天譴！”

“或許吧。”

小魚兒說完就遊走了，三藏七歲那年有問過小魚會去哪，魚說，它每天周遊****之內，四大部洲之外。

他信，魚不是人，人才會撒謊。

他擦着自己的法杖，將一串念珠摩挲着，佛珠懸空，一顆顆散發着金光，雙手撐起法杖，佛珠便會繞在法杖周圍，飛速旋轉。

吱呀一聲，法杖的頂端呈現爲了金光之色。

“噠噠噠！”

藍火冒着，這念珠怎麼也打不完，魚兒說這兵刃在一個叫做藍星的地方很有名。

他便扛起來轟炸，每一次都能輕易抹除一座山頭。

“又是平平無奇的一天。”

小和尚站在山頭瞧着眼前這變幻莫測的一幕，金光寺周圍沒有一座山，有的話早被他那念珠法杖被推滅了。

今天金光寺又有新的信徒來上香火，煙霧繚繞，廟裡的師兄弟們都很喜歡僧中，他們覺得給佛的香火，佛會很高心，也能助長自身的善行與修爲。

三藏不這樣認爲，倘若說佛喜愛香火，那便不是四大皆空，若是說香火如同人類的飯食，那三藏更加無法理解啦，連小魚兒都不需要香火呀，難道說超脫物外的神佛反而需要凡人供養?

那他們真的超脫了麼，既然要度化世人，爲何還要地獄，既然要人翻然悔悟，爲何還要在投生前飲一碗孟婆湯?

“魚兒，你在麼?”

他站在一口井上喊道，腦袋幾乎要載到井裡啦，來上香火的善人們便笑了，人人都知曉在金光寺有一個傻傻的小和尚，腦袋很不靈光，總喜歡和魚說話。

不記得前程過往，如何幡然悔悟呢？

前幾天，小和尚看到一個來廟裡的信徒，他明明很賞臉，一身的善良屬性氣泡，卻被更多的報應屬性所淹沒，小和尚在那人身上看到了絕望與希望並存。

他問過方丈，爲何一個人有報應和善念兩種屬性。

方丈說，那人前世十惡不赦，因而這一世遭了報應，可笑，可笑至極！

他又問方丈，那這輩子遭到了報應還需無怨無悔的做好事，這有什麼用？

方丈說，下輩子，這人將會投生在一個大員外方家裡成爲享盡榮華富貴者。

三藏問了許多遍，“方丈，他上一世做得惡事與他這一世何干，這一世做了好事爲何又給了下輩子?”

方丈答不上來，只說他，着了魔道。

三藏也問過小魚，聽他講一個叫做蒼穹世界的故事，那是一副棋盤似的故事，很奇妙，諸多神奇，但人們唯獨不信天賜良機，只願意自我一生掙扎。

今天下午，又來了兩個雲遊的僧人，穿得很一般，在交談時聽他們說了許多西牛賀洲的故事。

平時廟裡吃飯是不許胡言亂語的，這是他第一次端着一碗飯蹲坐在廟裡的犄角旮旯，聽僧人說着遙遠的四方，說是有四大部洲，北俱蘆洲多巫人，東勝神洲爲妖族，南瞻部洲煙火重，西牛賀洲異人多。

“苦行僧是不是過得特別苦?”

“嗯。”

方丈惱了他們一眼，“出家人怎麼能說苦呢？”

嘻嘻嘻！

一老一少的苦行僧不說話，只顧着笑話方丈，不知道爲何，三藏看了眼苦行僧身上的破爛袈裟，蹲在地上沒個吃相，臉也髒兮兮的，反而覺得他們很乾淨。

……

這天夜裡，金光寺的佛陀像有一道金光通天，耀眼無匹，有一卷佛旨掉落。

上邊說，要派一名僧人西去西牛賀洲取經。

經過商議大家都說不願去，路途遙遠，我看向兩個苦行僧，他們點了點頭說，“確實苦。”

三個字讓師兄弟們失去了勇氣，西牛賀洲有許多吃人的大妖怪，去了就得死。

我猶豫了很久，決定前往西牛賀洲，但我也怕死，不想一去了之，趁着年輕想要先在南瞻部洲走走，北俱蘆洲看看，東勝神洲逛逛。

方丈說，你不可怠慢了佛祖，須快些腳力。

我笑了，問他怎麼不去。

方丈第一次閉嘴了，面色鐵青。

那一天，方丈送我離開金光寺，送到了長安城，送到了東海岸，直送了我八百里又八百里。

他說，看我如看孫兒，不願我死，東勝神洲有妖怪，但妖有好有壞。

這一路上，我看見過幾百座寺廟，出家人不打誑語，我確實忘了是幾座廟。

但是廟裡坐的都是一羣長着人模樣，卻有狐耳，龍尾，牛角之類的動物樣式。

我看過許多古籍，認定了如今的神佛便是當年的妖怪，而且經過民間的神話考證發現曾經有過一場大戰，使得人神，變作了妖神。

並且也發現，前後並沒有差別，一開始妖神也吃人，後來他們便貪起了香火，變得與人神沒有分別。

我將這個想法告訴了大海上一個小島的居民，他們氣憤不已，將我關押了一年，半年在海水裡泡着，小魚兒每天都來看我，我才知道，原來他每天周遊****之內是真的。

不僅僅是出家人不打誑語，原來魚兒也不打誑語。

但是人騙人，修持佛法才需要學着去不騙人，真奇怪，學會了去騙，再去學不騙。

小魚兒說，這叫做自欺欺人，我想這座海島的居民應當就是自欺欺人。

他們見我一年在海水裡沒渴死沒餓死，便認爲我是妖僧，將我驅逐出了小島。

飄過大海，我到了那所謂的東勝神洲，啊，真是奇怪，我常常用我，而不是小僧。

有一座名爲花果的山，山頂下壓了一隻有六隻耳朵的猴子。

“我想吃桃子。”他說。

他也用“我”，很奇怪，這座山沒有一隻猴子，但有一座水簾洞，我考量過，發現大概是一千年前，有過一位齊天大聖，他後來成爲了天帝，並且帶走了第一批妖族。

“俺老孫要做齊天大聖！”

我在水簾洞裡發現了這一句話，總覺得這隻猴變了。

我帶走了六耳，花果山炸爲了塵埃碎石，哎，之後他便帶我遊覽了東勝神洲，這一路上我們做了不少惡事，儘管我們知道在南瞻部洲的人族眼裡，我們做的每一件都是好事。

我倆經常和妖族發生矛盾，他們認爲一千年前攻打天庭他們出過一份力，我說你們在瞎扯，當年除了齊天大聖，其他六聖一個跑得比一個快。

我有念珠法杖“噠噠噠”死了不知多少妖怪，真的，我只能這麼說，因爲殺得不計其數。

從東勝神洲回來，我們倆都染了一身血，妖怪的血液匯聚成了一條血河。

小魚兒就在血河裡遊着，他說我們做了“大好事”，回到南瞻部洲一定會受到萬民敬仰。

果不其然，剛到港口就有人接引我們，說是我們殺了妖族，天庭曾經派神使降臨人間說過我們的功績。

我說，“不是這般，是因爲與妖族發生了爭執，他們也有好有壞，該吃人的妖怪還吃人，該吃其他小妖的也還吃，你不能讓老虎不吃肉，那樣的話，老虎就會死掉。”

人們說我太謙虛了，殺了妖怪就是爲人族做好事，真是奇怪。

“妖怪有做神的，做好事的，也有做壞事的！”

人們一鬨而散，都說我瘋了，神就是神，妖就是妖。

我想吃了他們靈韻與香火的神，真的全然是好?

金光寺，方丈不願見我，說我血氣太深。

長安城，大唐皇帝敬仰我爲得道高僧，希望得到長生不老的仙藥，我說弄不到，神仙都會有死得一天。

他很氣憤，說還是國師說得對，我從大殿向臺下看去，有一個豬頭人身的妖怪，他站在那笑着，我倆關係很好，相談甚歡，聽說是他五百年前喝醉了酒戲弄嫦娥仙子……

吧啦吧啦說了許多，六耳邊說，你的故事他聽說過。

那天晚上，我們三人一起在月下看了一本書，叫做《西遊記》故事裡的事與我們有三分相似。

好在，豬剛鬣做了國師，大唐多年來風調雨順，他改了以後再沒有多看女人一眼，說是改過自新。

我們都很高心，論名聲與成功，我們三個都是人中龍鳳，功成名就。

這一天夜裡，長安城來了一個術士，他聲稱當朝國師是一個豬妖，天子要降罪於他，但在衆目睽睽之下，豬剛鬣真的變作了一個豬頭人身的怪物。

長安城譁然劇變，都說要打死妖怪！

我記得，之前有一個對我說，剛鬣國師以來大唐風調雨順，五穀豐登，存在卻拿起了石頭要砸死他。

真奇怪，人怎麼比魚還健忘呢？

那爲何還要喝孟婆湯，我知道不能再這麼想啦，我與孟婆無冤無仇，可不能讓她丟了飯碗。

後來的事，我實在懶得寫，交給六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