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在網上看到了自己的視頻。

宮萍看見后，轉發給姜禾，姜禾又拿給許青看。

煽情的bgm，慢放閃回。

「這發布者是誰？我要去打死他。」許青面無表情地看完，捏緊了手裡的長劍。

「你這衣服挺像送外賣的。」

姜禾強憋笑看完宮萍分享的小視頻，摸摸肚子穩定心情。

不能大笑，對肚子不好。

再翻翻下面評論。

「這不是青大人嗎？老婆懷著孕他出去搞基？！」

「……哈哈哈！」姜禾終於忍不住了，捂著肚子仰頭笑。。

許青已經不爽地出去練劍了，寒光嗖嗖閃過，帶著劍刃的破空聲，竟然有模有樣的。

姜禾笑完繼續看。

「青大人是誰？」

「哇，一開始覺得兩個男的……呃……看完竟然有點感動」

「那坐輪椅的我認識！江城的！見到好幾次他亂逛，那天逛街看到這貨換人行道，我想著幫忙推一把的，結果他自己站起來了你敢信！」

「好你個青大人，沒想到你賊眉鼠眼的，竟然玩這一手！」

「……」

姜禾看一會兒，打開自己的直播號，果然有人通風報信。

「許青，他們說你出軌了，對象還是男的！」

「……」

「哈哈哈如同少男少女……我現在採訪一下你，看到視頻的感覺是怎樣的？」

「我建議你不要試圖招惹一個暴怒的中年男人，不然後果很可怕。」

「很可怕？有多……你敢？！」姜禾轉頭看向窗外，瞪大了眼睛喝道。

許青正拿劍瞄著她的文殊蘭，劍尖在葉子旁比劃來比劃去。

「採訪吧。」

「不採訪了，不說了。」姜禾捂住嘴巴搖頭。

……

被拍完還被認出來了，許青簡直要氣死了，中年，猥瑣，表白癱瘓男友，如少男少女……

每個字眼都是傷害,這波是多重傷害。

更可怕的是竟然會有人信,還私信他問，許青氣不過。

第二天，青大人發了一個關於同性題材的剪輯，《斷背山》《藍宇》《請以你的名字呼喚我》《穆赫蘭道》……一大堆男男女女的情感電影,同時解說科普一下這玩意的發展史。

最後再很嚴肅地解釋了一下。

「關於有人謠言說我對一個坐輪椅的中年男人表白,這件事必須澄清，其實情況是這樣的……巴拉巴拉……」

彈幕：「你好,視頻說的中年男人是你」

發完視頻后撓著下巴看到這條彈幕的許青差點拍案而起,都怪那件衣服，讓他憑空老了十歲,款式土裡土氣的，顏色像雞屎。

「不穿了！堅決不穿！」

許青把那件衣服扔進衣櫃底層,不管姜禾給他誇出花來,堅決不再碰。

再看看自己的up號，不知不覺,已經八年了……

對於新生代來說,他確實是大叔了。

好多後起之秀,年輕的臉龐越來越多,在許青眼裡都是小年輕。

零零后已經崛起了。

感嘆一番歲月如梭，許青關上電腦，看看姜禾翹在沙發上的小腿,瞬間回復年輕。

老子還沒三十呢……

許青悄悄走過去,一把抱起姜禾,懷孕之後有點重,但他也不是吃素的,在姜禾的抱怨聲中拿腳踢上門，客廳陷入安靜，只剩守在暖氣旁的冬瓜，揣著爪爪穩如老佛爺。

年過完。

細雪飄飄洒洒。

許青和王子俊秦浩湊一塊，三個女人扎一堆，那邊姜禾和宋慧說起這倆人表白的事，還找出來視頻，她們幾個嘎嘎嘎笑。

「要不要拍視頻？」許青幾個人不喝酒，都有點懶散,靠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往年的話，這種時候一定會研究出什麼好玩的事打發時間,如果研究不出來,那就是撞球或者網吧走起。

「拍什麼視頻？」王子俊問。

「我上次教你魔術不是被拍了嘛，被人家把熱度賺了去，反正你坐輪椅也是坐，不如我們……」

「要拍你拍！」

王子俊說起這事還有點糟心，竟然被認為他是gay，簡直不能忍……要是許青像現在這樣也行，那天戴著個傻比帽子，還穿著屎黃色衣服，要多猥瑣有多猥瑣，加上那人手機的破像素拍出來的畫質——

簡直一言難盡。

「又沒說拍那種，你惡不噁心。」許青更嫌棄，因為那個視頻，他現在都不剃光頭了，濃密的頭髮再長點，他依然是個帥氣瀟洒的型男——不管男人女人，打扮和不打扮真的是兩個樣子。

「那拍什麼？」

「我琢磨著你就開你那輪椅，到……比如大世界那邊，不是那段路有個台階嗎，你在那兒停住，看有沒有人幫你推上去，然後我在一旁偷偷拍，完事遇到好心人再給他說明白……社會調查！就類似那個，不犯法吧？」

最後一句許青轉向秦浩問道。

秦浩正饒有興趣地聽著，手上拿著杏仁不斷掰開扔嘴裡，吧唧吧唧，「廢話，拍照視頻的多了去了，我覺得你們得找演員，看我，我合不合適？」

「找演員太假了，咱就問問人願不願意，再準備點小禮品，不管同意還是不同意都有送，比如弄個……弄個……這玩意再商量。」

無業游民王某和許某一合計，反正開著輪椅很閑，到處都轉過了也沒什麼意思，出去整點活。

於是後面幾天，兩個鬼鬼祟祟的男子來到大世界旁的街道，王某猶猶豫豫，沒上過鏡有點緊張，想要臨陣退縮，最終一咬牙，開著輪椅停在馬路牙子旁上不去。

第一天，沒有碰到熱心人，兩人感嘆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第二天，沒有碰到熱心人，兩人繼續感嘆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第三天，依然沒有碰到熱心人，兩人感嘆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第四天……王子俊不來了。

他自己搞了個手機支架，開著輪椅飛一樣的走在大街小巷，很興奮，又找到了新的樂趣。

許青點開他的直播間，友情打賞了一點。

「你開直播總覺得很怪。」

「哪裡怪？」

「人家直播為了生活，你直播……怎麼說？感謝這位窮比送的飛機？」

「……這是對我的肯定，你懂個毛。」

王子俊在手機上搜索魚竿，他打算開著輪椅偶爾釣釣魚，讓許青給點建議。

許青站在他旁邊，看王子俊坐在那兒悠哉悠哉的樣子，又抬頭看向遠處。

結婚前，整天的樂趣都是女人，結婚後，反而對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投入了極大熱情。

日子一天天過。

時值三月春，眼看姜禾的肚子越來越大，許青的生活一下緊張起來，和王子俊混在一起瞎胡鬧的時間越來越少。

雙胞胎一般等不到足月，或者說，足月妊娠的概念和單胎不太一樣。

秦浩他們的預產期是四月份，這邊三月份已經在時刻關注著，許青緊張的要死，姜禾卻一改剛懷孕時這兒酸那兒累的模樣，該吃吃該喝喝，心情不好了就踢他兩下。

「你會不會哪天撒尿的時候忽然噗通把孩子生出來？」

許青憂心忡忡地道，這種事不是沒聽說過，他有個舅舅好像就是這樣出生的，以前常聽姥姥誇耀，說去廁所，感覺不太對，誒，就出來了。

還說幸好沒掉糞坑裡，不然那時的旱廁，要撈不好撈。

「那不是省事了？」姜禾瞅他一眼，拿著竹籤吃掉上面的火龍果，再放在嘴上嗦一下。

「我又不會接生。」

「都生出來了還接什麼？」

「……」

許青站起來在房間踱了兩步，不想和這個愚蠢的古代人說話，乾脆出去鼓搗花。

家裡放個小推車看起來怪怪的，但不得不承認，它非常好用，一次可以搬四五盆花，冬天就是靠著它把花搬來搬去的。

許文斌在結婚的時候把車給他也明智，反正就算那時不給，現在也得給了，出去醫院什麼的都方便，萬一晚上姜禾有什麼事，也可以抱到車上就走。

這個小推車也能把姜禾從家裡推到樓下車上……

許青推著小車在露台走來走去，一腦袋胡思亂想。

到了現在，每過一天，期待的心情便強烈一分，緊張也同樣增強一分。

快開獎了。

到三月下旬，明顯有些憔悴的許青倚在露台上。

「許青！」

「怎麼了？」他回頭道，不知為何，心理壓力特別大，很想點根煙來抽。

這是個古代人……古代人和現代人結合，應該很正常……吧？

假如生下孩子，那孩子是開元人生的，能不能算比他這個當爹的大一千多年？

……

「我覺得要生了。」姜禾慢吞吞道。

「要生了？」

許青愣了愣，從陽台一下跳回客廳，緊張地盯著她的肚子，「是嗎？什麼感覺？」

「不知道，就是……」姜禾歪了歪頭，低頭看向自己肚子，把手覆在上面，體會著胎動，「感覺他們要來了。」

「……」

許青搓了搓手，不知道她說的感覺是什麼感覺，頓了一下扭身找鑰匙，「走，咱們去醫院！」

去醫院的路上，許青緊捏著方向盤，覺得這是自己開車以來最穩的一次。

一點都沒有急躁，除了穩，還是穩。

到了醫院附近，前邊有輛車嗖一下開進醫院，許青正要開口吐槽，看著車型有點眼熟，再定睛一瞧，嚯，許文斌的車。

老兩口急急忙忙跑進醫院大廳，還在打電話想問兩人在哪，許青扶著姜禾慢悠悠從門口走進來。

「？？」

許文斌表情複雜，推推正打電話的周素芝，然後許青身上的手機鈴聲才停。

「怎麼回事？」

「她感覺要生了。」許青道，「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感覺……就過來了。」

具體是身體的感覺還是女人靈異的第六感，許青沒問，總之她感覺要生，那就過來醫院。

一系列流程掛完，醫生眼神古怪，別說姜禾淡定，連許青也不知道為什麼，從下樓開上車后就變得淡定的一比，倆人像是來看個小感冒一樣，怎麼看怎麼和別人不是一個畫風。

「你緊張嗎？」許青問。

「不緊張，你呢？」

「好像也不緊張。」

「要是有什麼問題……」

「呸呸呸，你給我老實點。」許青沒好氣兒的道，「現代醫學，相當保險。」

「你現在是生活在偉大的二十一世紀，醫療系統完善，即使是孫思邈和扁鵲那些先行者……」

許青絮絮叨叨，旁邊人都驚呆了，這倆人生孩子咋還開始從古代神醫開始說起醫療發展了？

「……這就是現代文明，連高樓大廈都建這麼高，搞不定你生個孩子得事？」

最後許青下了結論，給姜禾吃個大大的定心丸——雖然她本來就挺淡定，但誰知道是不是裝的呢？

旁邊人都無力吐槽了，這姑娘深表贊同地點頭是怎麼回事？真被這一套給忽悠住了……

「別瞎說了！」

周素芝拍他一巴掌，都什麼時候了還這麼能嗶嗶。

「女俠有點慌，我幫她穩定心情。」

「我才沒慌。」

「你慌了。」

「我沒有！」姜禾非常氣憤這傢伙污衊她，「要打架嗎？」

「……」

不用打架，周素芝先幫她揍了許青一頓。

聽醫生的在過道走來走去散步，累了回病床休息一下，到入夜，姜禾被送進產房。

許青和老兩口在外面等著，勸他們回去休息他們也不去，周素芝在這兒待著，許文斌便也沒走。

「爸，我也要當爸了。」

「……」

「就這樣當爹了……」

「我還就這樣當爺爺了呢。」許文斌摸著頭髮，也心緒複雜。

這日子過著過著，就升級了。

「嘿嘿……」

虧得他不知道這孫子是開元人生的，算下來應該也算半個唐朝人，比誰都大。

不然老頭子的表情一定精彩極了。

許青在過道里慢慢踱步，時不時走到邊上看看外面夜空。

產房裡沒什麼動靜，空氣有點安靜，周素芝不斷搓手，緊緊盯著門口那邊，許文斌在口袋裡摸索摸索，拿出來根煙，也沒點上，食指摩挲著煙身，放在手裡不停摸來摸去。

夜色深沉，點點星光稀疏的掛在天上。

一定能平安生下來，許青有極強的信心，一點都不慌，很莫名的感覺，他就是知道。

還是一男一女。

冥冥中的感應，他回頭看過去。

門開了。

「龍鳳胎，一男一女。」

聲音傳來。

那一刻，許青聽到自己的心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