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討會結束之後，李衛東並沒有在京城停留，便直接返回了青河。

一個月的時間，眨眼就會過去，李衛東要儘快的爲參加講座做準備。

除此之外，何安安的祖父下個月要過壽，李衛東還要準備一份生日禮物。

回到家中以後，李衛東便拿起紙筆，開始在紙上寫寫畫畫起來。

很快的，李衛東畫好了圖紙，然後去找到了二手發明家陸建禮。

李衛東將圖紙遞給陸建禮，開口問道：“陸老師，做這東西應該不難吧？”

陸建禮仔細一看，發現這是個帶靠背的坐墊，然而坐墊的裡面卻安裝有電機，還有一些帶突起的零部件，這些零部件徑直對着坐墊靠背的位置。

“李廠長，你這坐墊要是靠上去的話，肯定會硌得慌啊！”陸建禮開口說道。

“要的就是硌得慌！不過可不能硌疼了。”李衛東接着說道：“這個是一種按摩椅，專門按摩頸椎用的，裡面的這些突起就是按摩頭，電機帶動按摩頭轉動，就能起到按摩的效果。”

陸建禮卻是一臉質疑的說道；“就這玩意，能行麼？”

“跟用人手按摩相比，肯定是有差異的，不過效果上還是挺不錯的，至少能緩解肌肉的疲勞嘛！”李衛東笑着答道。

李衛東給何安安祖父準備的生日禮物，正是一套按摩坐墊。

如果能夠做一套後世那種太空艙按摩椅出來，那可要比靠背按摩坐墊好的多。

但是太空艙按摩椅需要氣墊技術，這是二十一世紀以後才被用於民用的技術，所以李衛東暫時還沒法造出太空艙按摩椅，只能用坐墊式按摩椅將就一下。

不過在1993年，那種裡面帶按摩頭的按摩坐墊，也是非常新穎的產品，世面上也是買不到的。

何安安的祖父身份特殊，曾經位居高位，什麼世面沒見過？所以給他挑選壽禮，也是一件挺費腦子的事情。

禮物不一定要貴重，但必須得用心，而且還不能俗套了，可又不能太平常，否則的話也顯得沒面子。

而且李衛東這是第一次跟何安安的家人見面，當然要設法給老爺子留下一個好印象，這壽禮就顯得更加重要。

此前在馬克西姆餐廳跟何安安吃飯的時候，李衛東腦子靈光一閃，便想到了按摩椅這種東西。

上了歲數的人，難免會出現一些經疼痛的情況，按摩椅送老人，是很合適的禮物。

而且當時國內還沒有賣按摩椅的，國外生產的按摩椅，也都停留在比較原始的階段。李衛東干脆就自己做個按摩椅作爲生日禮物。

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前，美國的健身房中就出現了可以鬆弛和按摩肌肉的設備，不過當時的按摩設備並不是電力驅動的。差不多就跟狗熊蹭癢癢一樣，得自己動。

人類歷史上第一臺真正意義上的按摩椅，是1962年由日本人發明的，當時的那一款按摩椅只有兩個滾輪，通電以後滾輪上下運動，起到按摩的效果。

八十年代的時候，可以切換按摩模式的按摩椅纔出現，不過也只有滾動和指壓兩種模式。

四輪搖動式的按摩椅，是在1996年纔出現的，而現在太空艙按摩椅普遍使用的氣墊按壓技術，則是2000年的技術。

也就是說在1993年的時候，按摩椅還停留在原始的滾輪階段。

進入到二十一世紀以後，中國製造開始崛起，2010年以後，家用按摩椅逐漸被中國企業所壟斷，中國企業也從單純的組裝，向着研發轉型。現如今傳統的家用按摩椅當中，技術最先進，功能最全的，正是中國製造的產品。

李衛東所設計的按摩椅，使用的並不是傳統的滾輪，而是後世廣泛使用的可旋轉式按摩頭。

滾輪式按摩椅被淘汰，就是因爲滾輪不如按摩頭好用，旋轉式的按摩頭除了可以帶來指壓的感覺外，還可以做出類似於扭捏的感覺，而滾輪卻做不到這一點。

滾輪可以上下移動，按摩頭也可以增加一個上下移動的獨立單元來實現這一點，頂多就是多加一臺電機。

將製作按摩椅的任務交給了陸建禮後，李衛東又直奔裝載機廠。

裝載機廠張濤那邊，又遇到了一件麻煩事。

交通工程公司那邊的貨款，還沒要回來。

……

李衛東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讓張濤坐下，同時開口問道：“老張，你在電話裡說要不到錢，究竟是怎麼回事？”

“交通工程公司的莊總說，賬上錢不夠，等有錢了再把款給咱們結了！”張濤一臉無奈的說。

李衛東撇了撇嘴：“交通工程公司會沒錢？唬三歲小孩的吧！他們每年從省裡接十幾億的工程，怎麼會差咱們這仨瓜倆棗的！”

張濤則長嘆一口氣：“哎！就是人家故意爲難咱們，不肯給錢唄！”

李衛東壓低聲音，開口問道：“那個莊總該不會是想要吃回扣吧？”

“我也在話語中暗示過，不過被他拒絕了。”張濤接着說道：“我猜他是不敢，這單生意畢竟是國資辦親自指派的，他擔心上級的領導會跟進，所以不敢要回扣吧！”

“說的也是。”李衛東點了點頭，接着說道：“既然他不敢直接要回扣，他就給他送點禮唄！這年頭求人辦事，哪有不送禮的，更何況又是這麼大一筆回款。挑點貴重東西送給他，也是應該的。”

“我也試過，但是被他給退回來了！不光是貴的不收，普通的菸酒也沒要。”張濤開口說道。

“菸酒又值不了幾個錢，這都不要？”李衛東眉頭微微一皺，他覺得事有蹊蹺。

張濤則開口說道；“我悄悄託關係，去打聽了一下，此前交通工程公司採購的是重型機械的裝載機，這次招標，他們原本也是要採購重型機車裝載機的，誰知道被咱們截了胡，所以莊保國對咱們廠早有不滿。

這次莊保國可能是藉機修理咱們，故意卡着貨款不給咱們，讓咱們在流動資金上吃緊，下一次就不敢再去參加交通工程公司的招標了！到時候他們可以繼續採購重型機械廠的裝載機。”

李衛東點了點頭：“看來重型機械廠那邊，丁友亮的公關工作做得挺不錯啊！”

生意場上向來以利益爲重，李衛東這種老油條，當然能夠猜到，重型機械廠肯定是給了交通工程公司不少的好處。而自己的突然介入，顯然是損害了某些人的利益，所以就暗中使絆子。

這種事情，算是生意場上的潛規則，李衛東也不可能去深究，只能看破不說破，然後另想其他辦法。

打破潛規則的人，往往是沒有好下場的，如果李衛東膽敢打破潛規則的話，那麼以後其他人跟李衛東做生意之前，就會先想想後果，到時候誰還會跟李衛東做生意！

很多行業都有灰色地帶，如果你不想站在灰色地帶，可以去選擇黑或者白，但是如果你強迫別人給你一樣，必須要選擇非黑即白的話，那你恐怕會成爲整個行業的公敵。

張濤則接着說道：“董事長，咱們現在的資金壓力挺大的，畢竟是五十臺裝載機的貨款壓在交通工程公司那裡，不把這筆錢要回來，就沒有錢付給原材料供應商，人家就不願意再給咱們發貨。

這兩天，那幾個原材料供應商天天追着我要賬，都快把我家門給敲壞了。而且下半年的工人工資，也得從這筆錢裡出，還有過兩個多月，又快到中秋節了，怎麼也得發一筆過節費吧……”

張濤開始絮絮叨叨的蘇起苦來。

李衛東可不想聽張濤在這裡唐僧唸經，這生意場上的事情，他自然也是門兒清，於是他開進說道：

“行了，老張，我知道你當這個家也不容易，這樣吧，明天我就跑一趟濟城，去交通工程公司親親自拜會一下莊保國！”

……

開工廠的最難的不是尋找客戶，而是回收尾款。

很多優秀的業務員，動輒能簽下幾百萬的大訂單，然而東西賣出去了，把貨款要回來，卻比簽單子回來更具有挑戰性。

或許有人會說，你做生意難道不知道籤合同的，對方要是是不給錢的話，直接拿着合同去告啊！

只能說這種人太天真了！

那些要不來尾款的，哪個是沒簽合同的？

走法律程序告人家，先不說訴訟所花費的時間和成本，單說告成了以後的執行，就是個問題。如果欠款訴訟是那麼容易可以執行的話，又哪來那麼多失信老賴的名單！

再者說來，很多時候對方並不是一分錢的尾款不給，而是拖欠尾款。比如一百萬尾款，先給二三十萬，剩下的託着欠着，像擠牙膏似得，時間長的給你個一二十萬。

這時候你要是把人家給告了，那以後也就別指望再跟人家做生意了。

製造業跟其他行業還是不同的，有很多行業是一錘子買賣，而製造業還是要回頭客的。把客戶都得罪乾淨了，這生意也就不用做了。

又有人會說，你可以先收全款再發貨啊，這樣就不用擔心人家會賴賬不還錢了！

先收全款再發貨也不是不可以，但只有兩種情況下，才能先收全款再發貨。

第一種情況就是，你的產品真的是供不應求。比如荷蘭ASML的光刻機，訂單排到好幾年後，想要提前拿到貨，那就得先把錢打過來吧！

然而這種供不應求的產品，在全球的產品供應鏈中是非常罕見的，即便壟斷性質的產品，如果是市場需求不大的話，都很難做到先款後貨。

第二種先款後貨的情況，就是遇到印度人訂貨。這點不用多解釋，印度首富自己都是老賴，無數的義烏商人更實用血淚親身驗證過，跟印度人做生意，一定要先收全款再發貨。

李衛東這次的客戶是交通工程公司，屬於交通廳下屬的專門做道路建設的國企，一般跟這種企業做生意，別說是先要對方支付全款，即便是20%的定金，也不好意思要。

省級的道路建設工程，跟政府採購項目差不多。當時的政府採購法規並不像現在完善，接政府採購的訂單，一般都是先交貨然後再收錢，反正政府又不可能賴賬。

李衛東當初也是這種想法，他覺得諸如國道省道的整修擴建，以及修建新的國道省道，都是政府撥款，資金方面肯定不會短缺，所以把裝載機賣給交通工程公司，也不用擔心收不到尾款。

卻沒想到最終還是卡在了回收尾款這一關。

對於前不久還瀕臨破產的裝載機廠而言，五十臺裝載機的貨款要不回來，流動資金上會面臨非常嚴重的負擔，這筆流動資金會直接影響到原材料的採購，從而導致工廠停產。

所以李衛東必須要想方設法，把這筆貨款要回來。

……

次日，李衛東驅車來到了濟城的省交通工程公司，倒也沒有預約，只等了小十幾分鍾，便見到了交通工程公司的總經理莊保國。

兩人寒暄了幾句後，李衛東這才說明了來意：“莊總，我這次來呢，是爲了那五十臺裝載機的貨款的事情。這五十臺裝載機，我們已經都交給貴公司，還得麻煩莊總，把這貨款給結了。”

莊保國點了點頭，隨後開口說道；“李董啊，我不是不想給你們結款，只是我們的公司的賬上，現在沒有錢給你們結賬。”

“莊總說笑了，你們交通工程公司家大業大，賬上怎麼可能會沒錢？”李衛東接着說道：“據我瞭解，財政那邊撥付的工程款都很及時，可從來沒有拖欠啊！”

莊保國面無表情的看了看李衛東，說實話他心中還是有些忌憚李衛東的。

之前張濤來找莊保國要錢的時候，莊保國一句“賬上沒錢”，就把張濤給打發走了，畢竟張濤不是裝載機廠的一把手。

然而面對李衛東，莊保國卻不能用同樣的方法。因爲在莊保國的眼中，李衛東能夠動用國資辦的關係來得到訂單，說明人家是上面有關係的。

莊保國也吃不準，李衛東的人脈關係會到達哪個層級，所以他也不能用對待張濤的方法，來對待李衛東。

就算是想要賴賬的話，也得找個合適的理由才行，一句“賬上沒錢”肯定是不夠的。

於是莊保國開口說道；“李董事長，實話給你說吧，財政的撥款是很及時，我們賬上也的確有錢，但是這筆錢呢，我們另有他用，暫時不能給你。”

“莊總啊，財政給的是工程款新，可是得專款專用的呦！”李衛東半帶威脅的說道。

暗含的意思則是，你要是敢挪用財政撥付的工程款，那可是犯法的，到時候你吃不了兜着走！

“李董事長，你多慮了，審計部門對我們要求還是很嚴格的，我們哪敢拿專款幹別的，自然都用於工程了。”莊保國馬上答道。

“既然是用於工程，那也應該是按照工程預算來，我們這五十臺裝載機的款項，早該在預算當中了吧？”李衛東接着說道。

“我們肯的得按照預算做工程，但有句話叫世事無絕對，我們做工程的，總是會遇到一些突發事件。這一次我們就是遇到了突發事件。”

莊保國接着解釋道：“我們公司有一批瀝青混凝土攤鋪機，總是出故障，往常的話，都是你們青河重型機械廠的丁廠長，派技術人員來給做維修和保養的，這也算是我們採購重型機械廠的設備，人家給的一點額外的服務。

但是上一次招標呢，你們廠中標了，我們沒有再買重型機械廠的設備，人家也就沒有義務來給我們提供額外服務了，所以這些瀝青混凝土攤鋪機呢，也就趴窩了。

我們公司就是修路的，瀝青混凝土攤鋪機不能用的話，我們什麼路都修不成，所以公司賬上的資金，現在要拿來維修和保養這一批瀝青混凝土攤鋪機，因此纔是不能把錢付給你們。”

李衛東呵呵一笑，他當然很清楚，這是莊保國爲了故意賴賬而找的正當理由。

這個理由不光是說給李衛東聽的，也是說給國資辦的領導聽的。

潛臺詞就是，我們交通工程公司，按照國資辦的指示，買了李衛東的裝載機，結果重型機械廠不給我們提供額外服務了，導致瀝青混凝土攤鋪機趴窩。

那麼下一次我們採購重型機械廠的裝載機，是不是就合情合理了呢！

李衛東聽出了莊保國的言外之意，也明白莊保國的意圖，他微微一笑，開口說道；“莊總，設備總是出故障，應該找廠家保修啊，這是廠家應該提供的服務。”

“已經過了保修期了！要不然我幹嘛找重型機械廠的丁廠長幫忙！”莊保國馬上答道。

“即便是過了保修期，也可以找廠家維修的嘛，大不了就是花點維修費嘛。這生產廠家的維修，肯要比丁廠長那邊靠譜吧！”李衛東接着說道。

“我們這次就是要找廠家維修，所以才需要大筆的資金，因此纔不能把裝載機的貨款付給你們！”莊保國噘着嘴說。

“只是維修保養的話，也不至於花那麼多錢吧？”李衛東反駁道。

“我們這些瀝青混凝土攤鋪機，都是進口的，要是找廠家維修保養的話，人家得從國外派工程師來，而且還得用進口零部件，費用自然是高了。”莊保國一副我很有理的樣子。

李衛東則開口問道：“莊總，方便告訴我是從哪個國家進口的麼？”

“日本的日立建機，李董事長應該聽說過吧！”莊保國回答道。

李衛東點了點頭，日立建機可是日本排名三甲的工程機械公司。

說到日立建機的瀝青混凝土攤鋪機，李衛東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於是李衛東馬上問道：“莊總，你們採購的該不會是日立的EB300型號瀝青混凝土攤鋪機吧？”

“沒錯，正是EB300型號瀝青混凝土攤鋪機。”莊保國開口說道。

“那所謂的經常出故障，應該是制動有問題吧？”李衛東呵呵一笑，接着說道；“比如踩下制動踏板後，明顯感覺制動滯後，不能立即減速和停車……”

莊保國頓時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你怎麼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