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東似笑非笑這望着幾位猴子派來的逗比，他開口說道：“蔣主任，你聽說過專利費交出去，還能再退款的麼？”

“我掏錢買你的東西，這有啥不能退的？”蔣愛國強詞奪理的接着道：“你去百貨大樓買東西，覺得不合適，不也能退貨的麼！”

那時候的百貨大樓都是國營的，雖然服務員臉色不好看，但退換貨的話還真是不含糊。一般衣服鞋襪等日用品，買來不合適的話，拿去直接就能退貨。

李衛東則開口說道：“這空氣炸鍋的專利是四月份賣給你們的吧？現在是六月份了吧？這都已經兩個多月了。你去百貨大樓買東西，用上兩個月再去退貨，你試試百貨公司給不給你退！”

“兩個月咋就不能退了？只要東西還沒用，百貨公司就能給退貨。”蔣愛國哼哼着說。

“那空氣炸鍋的專利，你用過了麼？”李衛東開口問。

“沒用！完全沒有用過！”蔣愛國斬釘截鐵的說道。

李衛東突然覺得，蔣愛國這副睜着眼說瞎話的樣子挺可愛的，他決定戲弄一下蔣愛國，於是乾脆一伸手，開口說道：“既然如此，那你把你買的空氣炸鍋專利拿來吧，我看看有沒有用過！”

“這怎麼拿！”蔣愛國冷哼一聲，開口說道：“專利這東西，看不到摸不着的，又不是實物！”

“蔣主任，你也知道專利看不到摸不着啊！”李衛東笑了笑，接着說道：“專利是知識產權的一種，老師把知識教給你了，有一天你不想要了，還能再把知識還給老師麼？”

“那不一樣，我們當初買你的專利，是爲了把商品賣給外商，現在外商不要貨了，我們的商品賣不出去了，你們那個專利也就沒有用了，我們當然得退貨！”蔣愛國一通歪理說的很溜。

“我說蔣主任，你這賬算的可真精明，東西賣掉了，你們得到利潤，東西賣不掉，一律找上家退貨，這買賣做的，穩賺不賠啊！”

李衛東開口嘲諷了一句，隨後接着說道；“現在看來，也多虧了當初要求你們先支付專利費，要不然的話，這專利費你們恐怕是一分錢都不想掏了！”

“東西都沒賣出去，憑什麼給專利費。”蔣愛國冷哼一聲。

“東西沒賣出去，就不用支付供貨商貨款了麼？”李衛東呵呵一笑，接着問道；“蔣主任，你們那要都是按照這個方法做生意，估摸着三角債得挺嚴重的吧？”

“我們說的是專利，別扯別的！”蔣愛國接着說道；“我現在回頭想想，你當初要我們提前付專利費，就已經打算要坑我們錢了！”

李衛東當然不能說，當初要求提前付專利費，就是防着這羣人賴賬。

下一秒，李衛東故意擺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開口說道：“那行，咱們捋一捋這件事，翻一番舊賬！去年四月份的廣交會，我開始賣空氣炸鍋，到了十月份，你們一窩蜂的開始仿造空氣炸鍋，當時可沒問過我半句吧？

我給你們說，我有空氣炸鍋的專利，你當時可是當耳邊風吧？還讓我去走法律途徑。我真的要走法律途徑的時候，也是你們，跑去部委領導那裡，讓我把空氣炸鍋的專利貢獻出來，白給你們用是吧？如果不是專利屬於港島公司的，你們會乖乖的交專利費？

再說今年，你們要求我把專利費從20美金降到15美金，我直接給你們降到10美金，這算是夠有誠意了吧？你們倒好，得寸進尺啊，連這10美金的專利費都吆喝着要退款，你不如告訴我，你就非得白嫖，這多直接！

我費盡心思搞一個發明專利，不說是我的智慧財產，怎麼也得算我的勞動所得吧？我憑自己勞動賺錢，還得天天絞盡腦汁，防賊似得防着你們這些白嫖黨，回過頭來你們再告訴我，白嫖真好，以後繼續白嫖！你們的良心被狗吃了！”

辦公室裡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還是那位四十萬噸乙烯項目的霍廠長開口問道：“李廠長啊，什麼是白嫖？是你們那的方言麼？”

“白嫖就是下館子吃飯不給錢，看電影不買電影票，坐火車不買火車票，買東西賴賬不掏錢！”李衛東說着心裡又加了一句：還有看網絡小說不訂閱正版。

霍廠長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原來白嫖就是吃霸王餐啊！吃霸王餐肯定是不對的，買人家東西，也的確該給人家錢嘛！”

“我東西又沒賣出去，憑啥給錢！你要是下館子，筷子都沒動，讓你付飯錢，你願意啊！”蔣愛國繼續強詞奪理。

就在此後，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你自己點的菜，你不付錢誰付錢？人家飯店廚師把菜做好給你端上來了，你一口沒吃，那就掏了錢打包帶走！”

隨着這個聲音，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年男子走了進來。

見到這人，休息室裡原本坐着的幾位，立刻站起身來，一副恭敬的表情。

蔣愛國、蔡前進等人更是沒有了剛纔的氣勢，瞬間變成了溫順的小綿羊，一臉賠笑的說道：“領導，您怎麼來了！”

“我在門口都聽了半天了！”花白頭髮的老者冷哼一聲，開口說道：“我說蔣愛國，你是這兩年出息越來越大，可人是越來越不講理了啊！退專利費這種荒唐事，都能做得出來？”

“不是，領導，這不是因爲產品沒賣出去嘛……”蔣愛國慌忙解釋道。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現在外貿工作遇到了困難，你琢磨着今年的出口創匯任務完不成了，跑這裡來找補了！是不是？就算找補不到，回頭也能有個交代對不？”老者冷哼一聲。

蔣愛國尷尬的笑了笑，然後低下了頭。

蔣愛國好歹也是個級別不低的幹部，又從事外貿工作多年，怎麼可能不曉得專利費是怎麼一回事？

他一副無腦的樣子，來找李衛東退專利費，都是裝出來的，實際上正如老者說的那樣，蔣愛國眼看着出口創匯的任務完不成，跑到李衛東這裡找補來了！

能找補回幾萬美金，那自然是好事情；找補不回來，回頭寫工作報告的時候，也是個推卸責任的藉口。

領導問起來，爲什麼今年的出口創匯任務沒有完成，列舉困難的時候能多說一條。

更何況來找李衛東要專利費的事情，也可以直接寫在工作報告裡，這樣至少可以表明，自己有在做工作。既然該做的工作都已經做到位了，那自然不用承擔太多的責任。

可以說蔣愛國來找李衛東討要專利費，其實並不是無腦找麻煩，他只是想借着這種行爲，對上對下都有個交代。

這些體制內的老油條，能混到這個位置的，沒有一個是憨憨。該爲集體爭取利益的時候，會想方設法爲集體爭取利益；該爲自己爭取利益的時候，也會想方設法爲自己爭取利益。只不過他們使用的手段，經常會比較簡單粗暴。

李衛東也是老人精，花白頭髮老者這麼一提點，立刻明白了蔣愛國的意圖。

“這蔣愛國，拿我來練習甩鍋來了！”李衛東心中暗道。

那老者幾句話，把蔣愛國問的啞口無言。

只聽老者接着訓斥道；“還愣在這裡幹什麼，別給我丟人現眼，趕緊滾犢子！“

被老者當面訓斥了，蔣愛國等人自找了一通不自在，只得怏怏的離去。

老者訓斥完蔣愛國等人後，也轉身離開。

李衛東這纔開口旁邊的霍廠長：“霍廠長，這位領導是誰啊？”

“平時多看點報紙！”霍廠長壓低了聲音，說出了老者的名字。

李衛東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然後忍不住的感嘆了一句：“不愧是京城！”

……

李衛東提出的延遲交貨方案，沃爾瑪和都沒有理由拒絕。

延遲交貨，總比取消訂單要強，即便這個延遲交貨沒有確切的時間，但那50%的定金，至少不用打水漂。

接下來的幾天，馬德興等人仍然在京城開會想辦法降低損失，像是霍廠長等行業大佬，也留在京城商討諸如乙烯項目國產替代化的方案。

李衛東這種沒啥牌面的閒人，便離開了京城，返回了青河。

回到青河後，李衛東連家都沒回，便去了外經貿局，彙報了訂單的情況。

得知這兩千多萬的訂單會繼續，只不過是延期交貨，蘇賢頓時鬆了一口氣。

外貿部門要的還是那個出口創匯的數字，對於蘇賢而言，李衛東白賺1100萬美金，肯定比不過出口創匯2200萬美金。即便2200萬美金沒啥利潤，可依舊比賺1100萬更香！

……

高溫元件廠，郭允元望着手邊的報紙，已經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惴惴不安的撥通了外經貿局蘇賢的電話。

“蘇局，我是高溫元件廠的郭允元啊！”

郭允元寒暄了幾句沒有營養的話，這纔開口問道：“我剛剛看了報紙，上面說咱們國家的外貿工作遭遇到了重大的困難，咱們市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吧？”

“全國的外貿行業都受到影響了，我們怎麼可能獨善其身！”蘇賢開口答道。

“那向陽鎮電爐廠那邊的外貿訂單，也受到影響了？”郭允元接着問。

“那邊的影響倒是不大！電爐廠的李廠長，去了一趟京城，算是保住了這批訂單，只不過嘛，發貨時間延遲了。”蘇賢也沒有隱瞞。

“延遲了幾個月？”郭允元立刻問道。

“幾個月？呵呵，要是隻有幾個月就好了！”蘇賢長嘆一口氣。

“那電爐廠的生產會繼續吧？”郭允元接着問。

“貨都發不出去了，還搞生產！就算生產出來，也沒有人要啊！”蘇賢開口說道。

放下了電話後，郭允元呆呆的坐在原地，然後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個嘴巴。

郭允元意識到，二百四十萬根加熱棒的大訂單飛走了！

“早知這樣的話，我幹嘛漲價啊，幹嘛非得去拿捏李衛東！真是自作聰明。按原價賣的話，多少能有一筆訂單在手。現在可好，竹籃打水一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