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病房裡的曹正淳再次昏昏欲睡的時候，屋外突然傳來熟悉的喊聲，讓他精神一震。
“皇上駕到～”
曹正淳嘴角裂出一抹笑意，轉瞬又消失不見，只是他的眼中卻帶上了些許的感嘆。
緊接着房門被嘭地一聲推開，一個氣宇軒昂的年輕身影大步走了進來。
雷厲風行的性格顯露無疑，人未到，話以至，聲音裡還帶着幾分懷疑：“曹師，朕來看你了！”
闖進來的正是一身明黃色便服的嘉靖皇帝，朱厚總。
而進門的朱厚總卻瞬間怔住在了原地，看到曹正淳現狀的雙眼之中滿是震驚。
而他身後，還站着面無表情的曹德。
深黑廠公袍披身，映襯的曹德格外神秘，給人的感覺就彷彿是一條在黑暗中吞吐舌頭的毒蛇，陰冷而危險。
“義父。”
看到病牀上的曹正淳，曹德面無表情地問候道，只是聲線卻有些微微發抖。
而聽見二人問候的曹正淳，則在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只聽他虛弱地說道：“皇上，老臣恐怕無法再爲大明保駕護航了……”
聲音低微地幾乎聽不見。
咔吧！
是朱厚總緊攥的拳頭髮出了擠壓的聲音，顯然，他此刻的情緒已經不太穩定。
“這怎麼可能！”
朱厚總咬牙切齒地低吼道，他看着病牀上奄奄一息的曹正淳，雙眼之中流露出濃濃的痛苦和沮喪。
他不願意去相信，當初那個氣勢逼人權傾朝野的曹督主，那個運籌帷幄指點江山的曹太師，那個隻手將大明拉進蒸汽時代的曹董事長，現在竟然會如此突然老去！
一瞬間，朱厚總覺得命運彷彿同他開了個玩笑，讓他這十幾年的努力全都成了笑話。
他從十六歲真正懂事起，曹正淳就是一座巍峨大山，始終壓在他的頭頂。
那時候朱厚總就知道，曹正淳一日不被推下神壇，他就一日只能是個傀儡皇帝。
於是哪怕登上皇位也從不懈怠學習，於是趁着曹正淳出海而秘密聯合曹德，於是暗地裡習練鐵膽神侯朱無視留下的吸功大法……
爲了能夠超越曹正淳，朱厚總夙興夜寐，靡有朝矣，像一塊海綿一樣時刻汲取外界的知識，成了古今少有的學霸皇帝。
爲了一天能夠統領天下一言九鼎，朱厚總偷偷經營勢力，苦心孤詣十年纔將整個龍衛禁軍徹底收入麾下。
爲了能夠成爲真正的皇帝，朱厚總依靠天牢秘密吸取作惡的武功高手內力，並融合百家武功，終於在三個月前達到了真正的千年內力，完全超過了曾經的鐵膽神侯朱無視。
量變引起質變，朱厚總閉關三個月，將自身浩瀚如海的內力真氣煉化爲液滴，比之曹正淳的先天功內力，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當朱厚總將這一切用十年完成，當朱厚總終於有了資本可以光明正大站在曹正淳面前，說一句“朕纔是大明皇帝”時。
一直被他當成打倒目標的曹正淳，卻自己倒下了！
看着病牀上已經骨瘦如柴、老眼昏花的曹正淳，看着這座一直壓在自己頭上的大山轟然倒塌，朱厚總此時心中卻沒有絲毫的喜悅，反而是失落的憤怒和濃濃的悲傷交加，複雜的情緒讓他幾欲發狂。
他此時才知道，原來他一切的努力並不是爲了掀翻曹正淳，坐穩皇帝的位子，成爲明國的實際老大。
什麼皇權霸業，什麼至高無上……
他做這一切都只是想證明給曹正淳看，自己已經是一個合格的皇帝了！
看着面前鶴髮雞皮、滿臉溝壑的曹正淳，年僅二十七歲的叛逆青年朱厚總心中的悲傷猶如海浪般洶涌澎湃。
他十二歲登基稱帝，之後受曹正淳教導，學習諸多知識和技能，兩人待在一起的時間零零碎碎加在一起足有七年，比和他父親朱佑杬在一起的時間都長。
而朱厚總這成長的十幾年裡，更是時刻被曹正淳的所作所爲、所說所教影響。
他親眼看着曹正淳一步步把落後的大明打造成了一個人人安居樂業，民間興旺發達，世上再無飢殣的人間天國，其心中之震撼之崇拜難以言表。
他雖然一直將打倒曹正淳當做目標，但潛意識裡卻早是把曹正淳當成了自己的偶像，甚至和那些民間百姓一樣，都有點神化了曹正淳，偷偷將其當做是無所不能的天人一般膜拜。
而他內心中當做神人一般的曹正淳，現在卻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樣，這讓他如何不難過？
“曹師，朕只是閉關三月，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你的先天功功力呢，你的天罡童子功護體呢！”
朱厚總撲通一聲跪倒在了曹正淳的牀前，顫抖地握住了曹正淳已經出現了無數老人斑的手，他堅毅的臉上流下了眼淚，悲傷地問道。
曹正淳聞言笑了笑，或許是命不久矣的緣故，他自己都沒想到，自己原本陰鷙的老臉竟然還能笑的如此慈祥。
而一旁的朱厚總和曹德看在眼裡，心中卻越發的悲傷。
“皇上，我已經不能自稱‘咱家’了……”曹正淳的聲音帶着神秘，用老邁笨拙的舌頭艱難說道：“我用自己尋找多年而來的神藥，黑玉斷續膏，接上了根！哈哈……”
看到朱厚總和曹德聽了自己的話而一臉震驚，曹正淳臉上露出了開懷和些許得意的表情。
但隨後，朱厚總的表情卻慢慢的從震驚變成了懷疑。
他在曹正淳面前一向心直口快，當即也不顧曹正淳的身體狀況，質疑道：“曹師，你莫不是在和朕開玩笑？
朕可是知道你打小入宮，丁丁被切了近七十年，而且那時候切下來的丁丁都要經過石灰吸水和防腐兩道處理，再掛在寶貝房的房樑上，這麼多年，估計都風乾成臘條了，還能接回去重新用？
再說，就算你真的得償夙願變回了男人，又爲什麼會這麼突然地衰老？”
朱厚總身後的曹德聞言面色一苦，他再飛黃騰達，終究也還是個太監，想起自己失去的丁丁總是會覺得難過。
而病牀上的曹正淳聽到朱厚總這麼說，卻是神秘一笑，緩緩吐出了四個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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